第十二章（1 / 2）

西西弗半岛，一处偏僻的荒野。

“求求您了，李明涯阁下......”

满脸鲜血的男人绝望地呻吟着：“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啊......”

正大口大口吐着血的男人被捆在一只矮凳子上，以他双腿蜷缩的程度来看，这张凳子绝对算不上舒服。不过考虑到他的满身伤痕和正横在他脖子上的利刃，这点小小的不适他应该是不在乎的。

在他的身前，站着十几个面色冷峻、一言不发的男人。他们鼻梁挺拔，眼睛碧蓝，头上戴着黑色的高礼帽，手上都有因长期握剑而留下的薄茧。这些人自然是纯血的西西弗人，是黑手党内的骨干成员，不知让多少昔日的西西弗领主闻风丧胆的“中选者”。

而在这些男人的中间，坐着一个身穿花格子衬衫的年轻人。他长相清秀，与身旁这些凶神恶煞的灾星格格不入。比起一个技术精湛的职业杀手，更像是个贵族的儿子。他的皮肤白净，十指修长，眼神中总透露出纯净的笑意和友好。

但他的微笑背后总是隐藏着危险，他也极少对任何人表露友好。他的名字是李明涯，白龙国的李明涯，他是整片法伦蒂亚大陆上最危险的人物之一。

“罗塞蒂勋爵已经被处决了。你的契约已经终止。你不必死守对一个死人的忠诚。”他轻轻地说，“说出你同党的位置，我就放你回到卡塔尼亚城邦。”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被捆在椅子上的男人绝望地咆哮，力道大得身上那些原本开始愈合的伤口都崩裂开来，“我求您相信我，李明涯阁下，我真的和这场战争一点关系都没有.....”

李明涯摇摇头，在月光的照耀下，他做了一个残忍的手势。那把横在脖颈上的利刃猛地拉开，溅出一大片鲜血，被捆在椅子上的男人颤抖着，抽搐着，殷红色的液体不断的从他大张的口中涌出。

他挣扎的时间很长，比李明涯预想的多得多，但最终还是无力地瘫在了椅子上。他没说出任何有价值的情报，不过李明涯也并不在乎。罗塞蒂已经死了，针对布鲁诺殿下的刺杀行动也被完全粉碎，即便没有口供，揪出剩下的残党也是迟早的事情。

只是结束了收尾工作后，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呢？李明涯不禁想道，刚刚从清远三角洲的血战中离开，却又陷进另一场杀戮的漩涡。他总能脱身，但总是沉沦。就好像这种生活永远不会结束，就好像旧日的仇恨永远不会有机会消解。

长着一头柔软黑发的男人躺在摇椅上，漫不经心地读着手里的书。是仅存一部的手抄本，讲述了昔日西西弗半岛仍在旭耀帝国掌控下的历史，控制着各个地域的领主，以及黑手党发源时期最初的几位枭雄。若不是他几日前向修道院捐赠了一大笔款项，那些死板的僧侣们也不会这么痛快地把这本书借给他。

他是布鲁诺殿下的长子，弗朗切斯科·马西诺，也被称为“王冠”。这个有些诡异的称呼并不是因为他拥有王室血统，也不是因为他出生于显赫的家族。而是因为在四年前那场被称为“王权战争”的血腥内战中，他迫使贵为当时西西弗国王的奇诺·马西诺，即他的叔叔匍匐在了他的脚边，并献上了那顶代表着权力与荣誉的王冠，为这场背叛与仇杀的戏剧画上了胜利的句号。

布鲁诺殿下已经有七十七岁的高龄了，对待许多事情已经力不从心。如今，西西弗岛上的大小事务都由弗朗切斯科进行决策。如果有一天布鲁诺殿下不幸离世，他毫无疑问是接过那顶冠冕的第一人选。

“都已经解决好了。”

穿着花格子衬衫的李明涯在一侧冷冷地说，他的衣服已经换过了，溅上血迹的双手也已经清洗干净。

弗朗切斯科眯起眼睛，把手里珍贵的手抄本丢到一旁，上下打量着李明涯。

“我不喜欢你的态度。”他言简意赅地说，“你们这些东方来的雇佣兵，总是不尊重任何事情。”

李明涯盯着他的眼睛，而他也回以相同的凝视。一瞬之间，在两人目光的交汇处，似乎有火星迸射。在那一刻，无论是刚刚听从李明涯调遣的几名“中选者”，还是站在弗朗切斯科身后的几个佩着长剑的男人，都把猎手观察猎物的那种目光投向了李明涯。只有弗朗切斯科稍微点点头，他们全都会拔出长剑，然后刺进李明涯的身体里。

然后弗朗切斯科笑了，李明涯也笑了。两个年纪相仿的年轻人都拥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恐怖名声，但他们在同一瞬间笑了。这是友好的笑容，使得他们身后的男人把手拿离了剑柄，使得最严肃最残忍的“中选者”们都忍不住随之轻笑起来。

“既然都解决了。”弗朗切斯科从躺椅上一跃而起，走到李明涯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我们去喝两杯吧。西罗佐那个疯子从卡塔尼亚城邦回来了，他会很想见你的。”

留着精练短发和一脸淡淡胡茬的男人站在大树的阴影下，感慨着看着昔日的故乡。他已经有接近十年没有返回自己出生的地方了，这是第一次记忆中的场景脱离滤镜真正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许多事物看起来都和回忆中不一样，就像他头顶的这棵大树。在梦境中，它看起来那么高耸那么茂密。但在现实里，它也不过是比平常的苹果树高了一点。

他曾在卡塔尼亚城邦充满阳光的海滩下消磨了一整个青春，这使得他原本白皙细腻的皮肤变成了健康的古铜色，而那些在鲜血中浸泡着的，有关背叛和仇杀的日子则使得他的心前所未有的坚韧。当他为了躲避大哥的阴影而前往陌生的土地时，他未曾想过会遭遇这些。但在经历了如此多的一切后，他从不后悔。他一直认为，你该成为什么样的人，你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

远处走来一队沉默的人群。那些披着黑色风衣的身影，那些戴着高顶礼帽的脑袋，许多对于西罗佐都十分熟悉。一晃过了这么多年，他终于又和他们见面了。

领头的是个脊背笔直的老人。岁月的摧残并没有磨去他的傲气，他仍然昂首挺胸，不惧怕把脸上那道可怕的刀疤展现在所有人面前。他是阿多尼斯·马西诺，布鲁诺殿下的叔叔，这片土地上最可怕的人物之一，“中选者”最好的代表。

“你还活着啊。”西罗佐伸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他，“你这刻薄的老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