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章 镜花水月(1 / 2)

成冬平最终找到少年穆轶的地方是钱静的家门口,而自己焉然还是一副小学生模样,他根本还没有机会恢复过来,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变回来!眼前是钱静的房子,前不久还住在里面,现在安静得出奇,大门却大喇喇地敞开着,好像在等他们。成冬平担心夏满,先一步进入了前厅,而穆轶现在满脑子想的是孩子。他们开始满屋子找,其实根本也没什么必要,明显不会有半个人影。如果“钱静”跟梦魇是一伙的话,应该不会不知道自己暴露了。穆轶认为这个可能性非常高,不然梦境有什么理由非要吞噬钱静,而且如果没有任何掩护,凭这个假货具备这个能力谋局么。穆轶实际并没有精力去思考这个问题,他主要思考他们要陈坎做什么,这是需要找出的问题答案。什么都找不到。

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直觉,穆轶催促成冬平要离开,穆轶显得有点匆忙,成冬平以为他又想起了什么事。跑到楼下,大门紧闭。他们认为进来的时候肯定是没有关门的,连成冬平也发现了异样,跑去开门,可是无论怎么费力地推拉把手,门却是纹丝不动。当然了这种情况下谁都会第一时间想到手机,偏偏这俩在梦中之后手机这东西就“不翼而飞”。而且谁都想不起来,即便有,穆轶说也会跟那次树林奇遇一样,没有任何帮助。又有奇门遁术?可是这地儿就还是这地方,门也不仅仅是打不开而已,看来有人不想让他们走。被困在这里的话他们暂时还没有其他办法,不如逛一逛这没有主人的房间。这大房子对这俩来说已经算是大豪宅了,不仅有院子,有天台,总共两层楼,他们径直去了陈坎的房间。他们还是第一次进到楼上的房间,这种惊讶的情绪,让他们很难去形容一个小孩子的房间。无论对于谁来说,都是出奇整洁干净的空间,并不仅仅是打扫的关系,家具简单到只有一张床和一张书桌,也没有任何可供凌乱的物品。丝毫看不出有人住过的痕迹,整个房间的色调都是昏暗沉寂的颜色,实在不像是一个儿童的房间,根本不用翻看,根本什么也没有。书桌内仅有一本记事本,穆轶重新关上了抽屉。

客房都在楼下,二楼再往里便是两间对门,是钱静和其母亲的卧室。主卧非常宽敞明亮,除了连结了阳台的光线,最主要的原因是房间里一整面极其巨大的镜子,看来主人是完全不顾风水构造。一般的镜子都安装在衣帽间的吧,这种房间格局实在少见。好奇地打量着这面镜子,并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面积之大反让人有种离奇的眩晕感,站在边上竟瞬间有些分不清左右,最扎眼的是这面镜子竟然不完美,中间还有一道大裂缝,不知道主人还留着它干什么。进入房间就是一张大床,在他们右手边正对着这张床就是这面镜子,左右都是床的景象,这种说不清楚的什么感觉,定了定神,转身他们准备退出房间。走到房门口,成冬平顺左手拉住把手拉开门,因为把手在他们现在的右边。穆轶终于感觉到了奇怪,刚刚分明右边进门把手在左边,出门不是应该还在左边吗,怎么现在出门把手还会在右手边,方向不对。这是镜向。成冬平这时候已经打开了门,他这时候似乎也有一点疑惑,看着右手边的走到有点发傻,刚刚走道是在这边吗?一时记不清了,糊里糊涂顺着这条走道走了出去,穆轶突然回头看向房间。镜子!在左手边:“我们在镜中了!”

穆轶还是顺着走道走到了外面,可是这外面的景象却是天差地别,这似乎并不像是房子的客厅,这是个四面岩石环绕的空间,姑且称之为一个房间。有一个妇人在床上痛苦地呻吟着,显然这是切换到了一个痛苦的生产画面,让人无法直视。看起来是一个非常炎热的夏天,这产妇的肚子异常之大,身边有一个女子,看着非常眼熟,但他们也没功夫仔细瞧别的,因为产妇看起来真的非常危险。

“小姐,您这已经三天三夜了,我怕是太危险了,不然,还是赶紧通知钱家吧。”

“不行!我是怕被家里发现,早早躲在这里,若在这里被发现,前功尽弃,孩子必定活不下来。”在这时她也已经用尽了力气,身边的女伴没有主意,跟着她也是见过世面的,双生子最终还是她用刀取了出来,没有麻药,产妇连哼哼的力气都没有。但产下的女婴其实看起来就觉得并不十分相像。刚生产的产妇气若游丝,吊着最后一口气让她挺过来了。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喊了一声:“红卫,孩子......”孩子正在她的女伴手中。这些个景象像快进似的在他们面前播放,看着愁眉苦脸照顾着两个孩子的这名女子,俩人突然恍然大悟,这不正是“钱静”的母亲吗?尽管看起来年轻了很多,但是同一个人的轮廓是不会改变的。

待女子身体恢复了一些,她问起了今后的安排。

“我们从半年前离山,我的肚子好像特别的大。恐我族人视双生子为不祥,若真在凤族产子,万一真的是双生子,一旦东窗事发,将为我家族带来灭顶之灾,被照神镜照到的孩子也定然不保。为了母族,也为了孩子我不得不做出更多安排。”正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面铜镜:“但也正是因为这个,才使我提前察觉,没想到我钱氏一族从未有过双生血脉,却在此刻降至灾祸,未得其解。孩子毕竟为我所出,我只能将这能控制乾坤阴阳的照神镜所选之子封入虚妄世界受其抚养,保其无虞。”

这位虚弱的产妇刚生产完,名叫钱荭景,是古部落凤族之女。这个古老的少数民族依旧遵循血脉世袭制,世世代代供奉南方凤凰神女,负责看管部落传世之宝照神镜,也为部落卜卦厄运。但此刻气若游丝的产妇越来越虚弱,方才已是回光返照,终于还是将元神献给了神器来交换愿望。留下抱着女婴的女子手里拿着一面铜镜,镜子仿佛是接过要孕育的生命,发生了奇异的变化。看到面对镜子的这张脸,成冬平陡然一震,突然拉着穆轶,说不出话,穆轶不明所以地望着他,成冬平说道:“我们,我们认识她。这是,钱静的母亲啊。”穆轶马上朝那个年轻了几十年的脸仔细望去,果然,褪去了老态形神还是皆为一人。是她,她手里的婴儿是,朱里,不。这是真正的钱静,世袭的神女。

钱静就在这洞窟似的房子里长大了,初中时候的记忆跟这里重合了,她勇敢、坚韧、张扬、美丽、独立,不愧为血脉的继承人。同时,另一个生病共同体也在不断长大,以另一种形式。女仆已然作为她们的母亲照料了孩子多年,心中还是把钱静作为一个继承人在侍奉,不敢有一点差错,而对于另一个无法现世的孩子心中充满怜悯和愧疚,反而得到了母亲更多的关注。女仆可怜她从不见天日,生活在一匣镜中。她也很多次向母亲表达想去外面的世界,女仆在这个孩子身上完全母性发作,通过自己在神女身边多年绞尽脑汁终于找到了破解方法,每到无人的夜里,就可以想办法出来透透气。但是她很快不满足于这小小的家,小小的山洞。她胆怯、虚弱、冰冷、自卑,甚至都没有能够得到一个名字,因为她不能出去,不能存在于这个世界。但她能够看见这个世界,每次照镜子的时候都会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而且是一个永远不会醒过来的梦。

镜中人活力四射,美丽得不可方物,仿若向着阳光正在怒放的花。可是这些对她来说都是假象,她感觉自己是个怪物,她好像拥有镜中的皮囊,又那么不一样,她模仿她的神态、表情、动作、姿态、甚至是说话。渐渐地心中生出一个愿望,她想成为美好自由的她。

钱静出落得越来越像生母,越发拥有神女的神态和魄力,前生陪伴钱荭景的女仆总觉得好像又见到了那位万人敬仰的强大精神力量,养育过程好像也毫无费力,似乎自己就长大了。然而世界上没有不偏心的母亲,总会更偏向更需要自己的弱者,那个小小的身躯,眼光凄楚流转,似一潭深水。弱不禁风的姿态,每每都能勾起母亲的心疼,她是懂得如何抓住母亲的心的,她有一个愿望。母亲常常为自己的无力而感到伤心,柔弱的孩子需要自己,感觉他们才是相依为命的存在,她一定要帮助她的孩子解脱这痛苦的一生。自从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后,每每看到钱静不自觉都有一种心理发虚的感觉。她其实并没有任何办法,也不能采取任何行动,她这个级别的女仆只是担任了养育的职务而已,能做什么呢?神女仙逝以后她本想带着继承人回族,但是她毫无主意,她也不愿意去承担解释为什么神女流落在外生产和照神镜的下落为什么带不回去了,于是钱静一直作为她在外生的孩子生活着,因为同时她找了一个丈夫。她们住的这个地方还以农耕为主,家里也没有一个有用的劳动力,当时想着就是找个人帮帮手,交往一下。但是这个人对她很好,非常善良勤劳,对钱静视如己出。再加上随着时间的推移,对部落的消息也越来越避之不及,最终还是决定跟着男人过平静朴实的穷苦一生。钱静对此是一概不知的,因为小时候的记忆很模糊,因为常常见面,一直到大了,尽管她记忆力超群,也根本不记得继父是什么时候来的。继父也倾其所有培养钱静,从小就对她疼爱有加,所以钱静都没有意识到这个父亲是继父,甚至为了她他们都没有再要孩子。母亲是个多愁善感的人,且不太会打理家事,一有事总是不知道晃到哪个角落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从前是出生于哪里的千金大小姐,她是不可能要孩子的。父亲什么也没有说,默默承担了一切,眼看着父亲头发越来越白,人也越来越憔悴。父亲有块地,他每天早出晚归不停工作,如今也渐渐有点干不动了。不知道母亲什么原因一定要住在这个石洞里,什么也没有的地方是有什么感情吧,父亲也就依着她跟着她一起住进了石洞,精心布置一下,一定大不一样。弄一个温馨的小家说不容易也容易,什么都没有的房子比乱哄哄的房子好打理,随意发挥就好了。唯独这房子墙面上有一面奇怪的镜子,母亲说什么都不让动,于是父亲把隔成两层楼的这个房子给母亲做了衣帽间。这就是他们的家。

小时候的钱静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学习资质平平,甚至有点呆头呆脑,随着年龄的增长,突然有一天家长会,父母发现她超强的学习能力,记忆力超群。她自己也发现不仅仅如此,连别人的记忆她似乎也能控制了,甚至于她从来不会受伤,痊愈的功能超快,根本从来没用过药。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