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艳羡堂前燕32(1 / 2)

青云镇。

一灯为这鲁樵夫做了一场法事,现场很简陋,只是随便在山中找了块空地。

衙役们等得也不耐烦,所以在一灯刚做完法事后,便拿着一卷草席将这鲁樵夫的尸体裹起来,随便扔去了这附近的某个山岗。

一灯只是默默看着。

回到青云镇中,他想着既然来了,总要去见见老友,便询问了一下葛壮一家的安葬处。

听居民说,青云镇外有一处安魂岗,专门用来安葬那些客死在这里的人,葛壮一家便安葬在那。

“客死他乡?”一灯不解。

“那葛壮不是本地人,是十六年前来到此处的。”那居民解释道。

再多的却是不知道了,一灯向那人道了谢,便顺着他指的方向向着安魂岗走去。

安魂岗只是一个小山丘,上面鼓起大大小小的土包,土包上面歪歪斜斜地竖着碑,有些已经倒了,有些则是连碑上的字也被风雨侵蚀得模糊了。

专门安置客死之人的地方,自然鲜有人踏足祭拜,遑论维护修缮。

一灯在这些土包中一番寻找,却看到一位老人坐在其中一个坟前。那坟上的土还松软,一眼就能看出是新盖上去的——正是葛壮一家的安葬之地。

一灯走了过去,向那老人行了一礼。老人抬头,见是个和尚,略为沉思后,问道:“一灯大师?”

“正是贫僧。”一灯点头。

老人抚摸着那块墓碑,上面刻着葛壮和妻小的名字,笑道:“你朋友来看你了。”

又上下打量了一灯一番,不满道:“既是来祭拜,怎么连祭品也不带来?”

“贫僧疏忽了。”

“罢了罢了,”老人摆摆手,显然刚刚只是打趣,又拿起坟前摆着的一个苹果递给一灯,问道,“吃一个?”

一灯没有接过,只是问道:“这不是给葛兄的吗?”

老人见他不要,自己便咬了一大口那苹果,口中含糊道:“死人哪吃得了人间的东西,白白浪费了。”

等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了,他又压低声音,好像此处还有旁人看着似的,向一灯挤眉弄眼道:“这里剩下的果子,我可是都要带回去的。”

一灯哑然失笑。

那老人又自顾自道:“任何时候都不要浪费粮食,有时候一粒米可能都会救活一个人。”

一灯深以为然。

那老人又拍了拍脑袋,道:“我在这儿是不是打扰你们叙旧了?”

“无妨,”一灯摇摇头,“不知先生能不能跟我说说关于葛兄的事情。”

老人一听就来了兴致,连忙拉着一灯一起坐下,道:“看你的年纪,定然知道十六年前的那场战争吧?”

一灯点点头。

十六年前,宁王起兵造反,一场大战足足打了四年。所幸福台寺地处偏僻,未受到战火波及。

一灯还记得那时,有不少难民流离失所,流浪到福临镇附近,福台寺更是收留了数百位难民。粮食吃紧,山上的野菜都要快被挖空了,可是大家都还是一起挨饿。

“我和葛壮那小子就是在逃难的路上遇到的,他那时还是个毛头小子,父母都在战争中死了——宁王带兵攻破了城门,城主誓死不降,宁王便下令屠城,他父母便活活烧死在了一场大火中。后来他被邻居鲁大的父母收留,流浪到这青云镇,便在此地安顿下来。

打仗的时候,大家都吃不上饭,每天不知道有多少人饿死在路上。大师见过人吃人吗?我是亲眼见过的,一个人前脚刚死,后脚就被一群人分食了。

有老人知道自己多半活不下去,主动求死做粮食的,也有人为了活命吃自己亲生子女的,还有那丈夫先死了的,妻儿多半也活不下去——那个时候,发生什么事都不奇怪。

逃难的路上,我也感觉自己活不长了,只是自己无妻无子,孑然一身,就这么死了只会沦为别人的粮食,觉得怪亏得慌。可是一路逃窜,能吃的东西越来越少眼看着就要饿死了,却在这时,葛壮给我递过来一块干肉,我那时已经没什么味觉了。

他跟我说了什么,我根本没听见,等到把肉吃下去后才知道,他说的是:‘你若是不想活了,就不要浪费我的粮食’——幸好我吃了。

能活着谁会想死呢?

来到青云镇之后,本以为总算能过上安定的日子了。可是连年战火,皇帝下令征兵,每户都要出一名壮丁入伍。

大家本来都会觉得鲁大一家一定会把葛壮的名字报上,葛壮那时年满十六,早就准备好被送去当兵了。却不想那鲁大的父亲却主动把自己的名字报了上去,他去了,鲁大跟葛壮也就不用去了。

鲁大的父亲一去便没有了音讯。四年之后,战争结束,宁王败了,鲁大的父亲却没有凯旋,他的尸骨多半堆在了哪个不知名的荒野上。鲁大的母亲等不到丈夫回来,没多久也撒手人间了。

葛壮这小子为此,总对鲁大心怀亏欠。他是个勤奋上进的小伙子,长得也不错,虽然穷,但镇子上总有些姑娘对他青眼有加,便不时有人来说媒。他却总是推辞,说是起码要等到鲁大成了家,他才好放心成家。

只是那鲁大其貌不扬,也没份正经的差事,家中又一贫如洗,没有几个人家愿意把女儿托付给他。这一来二去,也是耽搁了好几年,最后他还是在那鲁大劝说下才成的亲。

说起来,葛壮那小子以前似乎家境不错,至少是能读得起书的。我曾经见过他在后山,用树枝在地上写字,我虽然看不懂,但是也能看出写得十分漂亮。

但他却没有找先生继续求学的意思——也是,活着都还费劲,哪还有工夫和富余去做学问。

他性子温和,却不喜欢与人来往,在这镇子里住了十几年也没真正交上什么朋友。

后来他就死了,一家三口都被那鲁大杀死的。我并不觉得奇怪,甚至早有预感——

这个年头,好人总是活不长的。”

老人对葛壮的事情如数家珍,一灯见他的神色,仿佛葛壮竟是他的亲生儿子。

老人指了指自己,笑着问道:“大师看我可像个长命的人?”

一灯刚想说老人家长寿,又想起他刚刚说好人不长命,便不知怎么开口。

老人也不等他开口,自顾自道:“是了,像我这种恶人,才能活到这个岁数。”

一灯不解。

老人又道:“大师可知,那葛壮只见过我一次——就是递给我一块干肉那一次。这么些年,我一直在暗地里看着他长大成人,结婚生子,却从未出面与他相见。”

“这是为何?”

“当年他家的那把大火,正是我放的,我没办法直面他。”老人笑道,“不知道他当时知道自己无意中救下了自己仇人一命,会作何感想?”

一灯默然。

老人也没指望一灯能回答什么,起身拍了拍衣服,就要离开。

一灯不禁有些担忧。

老人笑道:“大师莫不是怕我想不开?我说了,人能活着谁会想死呢?”

说完便蹒跚着离去了。

他想起了十六年前,自己身披盔甲,而葛壮父母跪在自己面前苦苦求饶却仍被活生生烧死的惨状。

十六年来他一直在做着这样的梦,或许,活着才是对他这样的坏人最好的惩罚。

林府花园内,园中假山林立,遍布各样的花草,羡燕亭地处园林的正中,旁边流淌着一条人力挖成的小溪。

都景文三人将那羡燕亭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仔细检查了一遍,却是什么线索也没发现。

宋薇薇不禁怀念道:“如果睿启在这儿,会不会能发现什么?”

顾小二有些泄气道:“会不会那首诗指的地方压根就不是这个什么羡燕亭?”

都景文陷入沉思,脑海里开始反复琢磨那首诗:我欲乘风去,大风劲且寒。艳羡堂前燕,风雨两不沾。

堂前燕。

都景文走进亭中,抬头向上看,却除了顶篷什么也没看到。他不禁自嘲,这个时候的此地是没有燕子的,遑论在这亭子里筑巢。

不沾风雨。

露天园林内,怎么会有不沾风雨的亭子?都景文开始思考是不是找错了地方,或许这首诗暗指的地方并不是这里。

顾小二径直走到凉亭内坐下,看着满园的风景,不禁感慨:“有钱人家可真会享受。”

他伸了个懒腰,又道:“只是这亭子为何唤作羡燕亭?读书人不都是推崇鸿鹄之志的吗,怎么还羡慕起燕子来了?”

宋薇薇失笑道:“人各有志,也有向往安稳平静生活的,不可一概而论。”

顾小二却道:“这燕子也是年年迁徙,奔波劳累,若换做是人,早该累死了,哪里安稳?”

都景文听两人谈话,突然想到,这林文川莫不是在写诗自比?

说自己是“神鸟”,上京赶考,金榜题名中了状元,便是照应那句“它鸣第一声”。

那“我欲乘风去,大风劲且寒”就好理解了,便是说他多年苦读的不易。

“艳羡堂前燕,风雨两不沾”岂不是说他羡慕那些不必如同自己一般苦读的人?

那这羡燕亭也未必是这首诗暗指之地。

他将自己的想法说与宋薇薇和顾小二,两人也觉得有道理。

只是这林文川诗中羡慕的人是谁呢?

若说现在还有谁对林府最了解,莫过于那林十七和林清平。

只是那林十七行踪不定,一时半会找不到人,三人便去寻找那林清平。谁知那林清平竟然闭门谢客,估计是忙于处理早上王老夫人在衙门里闹的事情。

三人只好再次找到陶学根。

陶学根闻言,苦笑道:“我虽与林府亲厚,但却独独对那林二公子不甚了解。”

三人闻言不禁略感失望,却听那陶学根道:“但若是说林二公子最羡慕谁,我倒是有所耳闻。”

“林二公子林文川与兄长林武川只差了两岁,两人都是很小开始便开始被林老爷亲自看着读书。

二公子自小便展现出了不凡的文学天赋,所以林老爷自然对他寄予厚望,对他管教也十分严格。记得我刚入林家私塾的时候,便听说二公子被林老爷单独安排在一间静室,专门有人负责他的起居。我在私塾里读了许多年的书,可见他面的次数一只手也能数得过来。

相比之下,大公子的日子就惬意多了。读私塾时便时常与师兄弟们一同打闹,约着下山喝酒也是常有的事。他心思不在读书上,后来林老爷便打算培养他来打理家业。

我几年前曾参加过一次林府的宴会,那二公子当时还未高中,在酒桌上喝得兴起,直说自己十分羡慕兄长,逍遥快活。只是林老爷似乎是对此话十分不悦,直接当着众人的面让人把二公子带回书房了。

艳羡堂前燕,说不定是说他羡慕兄长可以留守林府,侍奉堂前,而不用像他一般孤身在仕途上打拼。”

都景文了然。

如果林文川所说的“艳羡堂前燕”,是指林武川,那线索多半与林武川相关。

只是那第一篇诗便是从林武川卧房的床下找到的,难不成那第二篇诗所指之处还是那里?若是如此,岂不是多余?

艳羡堂前燕,艳羡堂前燕。既可以说是羡慕不用漂泊在外的飞燕,也可以说是羡慕兄长能侍奉于堂前。

侍奉堂前,不就说的是林府二老吗?

可是自己早就检查过林府二老的住处,并不曾发现什么可疑之处,难不成还有遗漏?

但无论如何都要再去一趟了。

三人又连忙赶往林府林老爷的住处。

之前已经检查过一遍,所以这次检查要格外细心。

一进门,都景文就看到香案上挂着一幅画,上面画着的正是一对飞燕衔着枝条飞入林府。还有一行题字:堂前飞燕。

看来就是此处了。

只是上次查看的时候只把它当作一副价值不菲的画作,而并没有留心画上的内容。

燕子常在房梁上筑巢,都景文便将所有屋子的房梁都观察了一遍,莫说是燕巢,连根鸟毛都没见到,更无其他可疑之处。

莫不是自己又猜错了?还是说这诗里还有我不曾理解的意思在?

以防万一,他又顺着柱子爬到房梁上。扫视了一圈,将目光锁定在了一处——只见那处横梁上方的屋顶竟然露出一个短小的细缝,阳光从中透进来,洒在了那横梁之上。由于那处的横梁与屋顶靠得极近,阳光被完全挡住,洒不到地上,所以一般人从下面看,不可能发现这处漏洞。

林府家大业大,这又是林老爷的住处,工匠们自然不敢懈怠,这处细缝多半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都景文攀到那细缝处,细细查看起来。

并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之处。

但是都景文心中隐隐有种感觉,此处必有蹊跷。

艳羡堂前燕,风雨两不沾。

风雨。

说是不沾风雨,怎得却给这屋顶开了条缝?那便是要沾风雨了。

都景文从房梁上对着底下的宋薇薇说:“你帮我取一点水来。”

宋薇薇也不磨蹭,很快便端来了一碗水。都景文下来接过碗,便单手扶柱爬上了房梁,水却是一点也没洒。

都景文将那水倒在透光处的房梁上,只见那梁上表面一处遇水即溶,竟然露出一个钥匙孔,果然有古怪!

钥匙孔?都景文想起林武川死时,手上便绑着一枚钥匙,莫不是开这个锁的?

还好当时将那林清平给他看的三样东西都放在了身上。他从怀中取出那枚钥匙,插入孔中一拧,横梁下方便有一暗格打开,一张纸条落了下来。

都景文连忙飞身跳下,三人一同打开了那张纸条。

纸上写了几行字:

“身陷荆棘地,

误入迷雾中。

靡靡不得飞,

栖身金梧桐。

——林文川”

竟又是一道诗谜。

当晚,林清平应付完前来闹事的亲戚,回到房中后,只觉得疲惫不堪。

妻子见他神情不振,便细声安慰道:“你莫要动气,气坏了身体岂不是便宜了那群小人?”

提到那些林家的亲戚,林清平就十分气愤。自己是林榕森的亲侄儿,他家灭门,那家产于情于理就该是属于自己的。怎料那些亲戚却不安分,个个都想来分一杯羹,真是荒谬!

今日那王家老妇人一闹,林家的名声难免受损。这些亲戚就以此为由头,批评他办事不力,不能掌管林家,那些人说得倒是冠冕堂皇,还不是心里觊觎着本该属于他的东西。

那王家偏偏挑在这个时候闹事,看来真把他当作软柿子捏了。他心中暗暗发誓,等到自己完全掌控了林家,绝不会放过这些趁火打劫的小人。

此时美人在怀,让他心里好受了一些。

突然,窗外似乎有人影闪过。他一惊,心道莫不是有人要害他性命?他重金请的护院是干什么吃的?

他连忙起身,裹上衣服走出房门,大喊道:“何人鬼鬼祟祟?”

妻子被丈夫的举动吓了一跳,不敢乱动。丈夫在屋外大喊一声之后就没了动静,又过了很久,才提了个东西回到房中。

妻子定睛一看,立时吓得魂飞魄散,惊惧不已——

丈夫提回来的,竟是一颗人头!

另一边,封睿启一路马不停蹄,日夜兼程,终于赶到了知府县衙。

看门的衙役见是封睿启,连忙去通传,很快就出来人将封睿启带了进去。

封睿启便拎着五花大绑的青云镇县令一同进去。

那县令还想着见到知府的时候再辩解几句,却没想到还没见到知府,就被衙役拉去了牢房。

他还想挣扎,只听那押送他的衙役冷笑:“你可知你得罪的是谁?”

他有些茫然:“不知。”

“那封公子可是知府大人的独子!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对公子下手。”说罢那衙役还往他屁股上来了一脚。

他听那衙役如此说,一时间万念俱灰,知府是那封睿启的父亲,他哪里还会有活路?也便认命,不再挣扎了。

封睿启进了房间,向在案后端坐着的知府——也就是他的父亲封段锦行了一礼。

封段锦道:“你来的信我已经收到了。那青云镇县令何其欢,我已经让人将他羁押起来了,不久后新的县令就会去青云镇上任。”

封睿启点了点头,便要告辞。

封段锦却叫住了他:“福临镇林府的案子,你不要再查了,我也已经派了人去给景文和薇薇送了信,想来明日他们收到信,也会回来了。”

封睿启闻言一愣,问道:“为何?当初不是您派我们去查的吗?”

封段锦只道:“此案是皇帝下令要调查的,自然还是要查,只是我会派其他人去接手此案。”

“此案情况复杂,您手下的其他人未必能胜任,更何况我们已经找到了一些线索,相信很快就能查明真相。”封睿启忙道。

“那就更不能再查了!”封段锦突然提高了声音。

“为何?”

“此案牵扯太多。”封段锦沉吟道。

封睿启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冷笑道:“所以您便想要将此案敷衍了事?其实您知道背后的真凶是谁?”

封段锦却不回答,只是道:“我是为了你们好,如果你们再不收手,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封睿启盯着他,冷声道:“若我不肯呢?”

封段锦拍了拍手,房间里立马出现四个护卫,封段锦吩咐道:“将公子禁足在他房中,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踏出房门半步。”

封睿启闻言便想转身逃走,却被那四个护卫瞬间控制住了手脚。自知逃是逃不走了,也不再抵抗,只是冷眼盯着封段锦,淡淡道:“母亲一直把你当做大英雄。”

封段锦哑然。

翌日,福临镇。

林清平一晚没有睡好,一脸憔悴之色。

昨晚不知何人,在他房门之前扔了一颗纸扎的假人头。他不信鬼神,但他妻子却是吓得不轻,一直到早上还没缓过劲儿来,早膳连一口都吃不下。

若只是假人头倒也罢了,可是那假人头上面还用朱砂写了字——杀人偿命,竟好似鲜血写就,让他心悸不已。

又见妻子拿起饭勺,放下,再拿起,再放下,一副魂不守舍浑浑噩噩的样子,不禁心烦意乱。

突然,一个门房火急火燎地闯了进来。

林清平不满道:“冒冒失失地,急着投胎去吗?”

那门房道:“不好了公子,亲戚又来了,正堵在门口呢。”

听到是那群亲戚,林清平心中更烦:“他们不是日日都来闹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那门房又道:“还不止呢!王家陈家的老爷也都来了,据说县老爷也在来的路上,公子还是快去看看吧。”

林清平闻言,心道必是发生了什么非同小可的事情,便连忙随着门房来到了大门口。

刚打开门,就有人叫骂道:“我早知这林清平不是什么好东西,竟不知是如此的丧尽天良!居然为了霸占林家家产,要害了林府满门!”

林清平听那人直呼自己大名,又骂得如此难听,脸色顿时难看至极,却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发作,只得道:“不知诸位来我门前,所为何事?”

“竟然还装傻!”说话的是一位青年,正是与林清平闹得最厉害的林府外戚——林元吉。这林元吉按辈分也是林府老爷的侄儿,只是不如林清平血缘更近,但他却不甘心林府偌大的家业被那林清平一人独占,便事事都要挑出林清平的错处,“你为了霸占林府家产竟然买凶杀了我叔父一家,若是林府家产落在了你的手中,岂不是冤上加冤,你教我叔父在泉下如何能安息!”

他说着竟涕泪泗流,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看得林清平心中作呕。

这林元吉闹惯了,林清平只当他的话是在放屁,并不愿理他。但是他句句往自己头上扣谋财害命的帽子,若是让他再在这门口闹下去,外面人听过后传来传去,假的也成真的了,便道:“有什么事,进我府中再说。”

林元吉以为他是自觉理亏,心中不由得更加笃信,便趾高气昂地走进了府中。

见来人中还有王老爷和陈老爷,林清平虽心中恨他们,脸上却堆着笑,问道:“不知两位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王老爷道:“我跟林府老爷是老朋友了,听说此事,不能不来。还请林公子见谅。”

林清平神色一变,又听那陈老爷道:“我不过来凑个热闹,林公子不会赶我走吧。”

林清平听他两人嘴上客气,却看得出并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众人落座之后,林清平正要发问,却听那林元吉道:“清平兄不要着急,县老爷我已派人去请了,等他来再说不迟。”

却不知县老爷陶学根此时并不在县府衙门,而是带着都景文三人来到了一座山上。

几人来到一座废弃的宅邸门前,布满灰尘的匾额上写着四个大字:风清气正,正是陶学根当年读书的林府私塾。

昨晚三人与陶学根一起仔细研究了那第三篇短诗。

既然前两篇诗都是林文川以神鸟自比,顺着这个思路,“身陷荆棘地,误入迷雾中”两句,便是指自己身陷囹圄,都景文暗暗猜测或许是说他仕途不顺,遇到了一些挫折。

又看到“靡靡不得飞,栖身金梧桐”,那陶学根立马就想到,那林家当年的私塾里,便种着一棵百年的老梧桐。

他又道,私塾后面确实有着一些荆棘丛,并且私塾落座于山顶,每日清晨都有着散不开的雾气,正对应了前面两句。

串联起来,几人料想,这诗中暗指之处,恐怕便是当年林文川在私塾里读书时所住的静室。

今日一早,都景文就收到了知府来信,说是会派人来接手这个林府的案子。

只是真相或许就近在眼前了,他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放弃?于是他便将这封信瞒住,没有告诉宋薇薇。

在四人上山的路上,都景文总觉得似乎有人在跟着他们,但是却一直没发现什么痕迹。

来到私塾前,只见那两扇木门已经倒了。

几人一走进去便看到了那棵百年老梧桐树,陶学根见这梧桐树依旧枝繁叶茂,不禁有些唏嘘。

随后连忙领着众人前往林文川待过的静室。

静室里的陈设也十分陈旧,上面落满了灰尘。

“你看!”宋薇薇指着书案上的烛台道:“有人来过这里!”

那烛台上还有半截没烧完的蜡烛,一旁还有一个火折子,上面并没有落灰,想来那人就在不久前来过。

料想来人可能是林文川,那诗中所指之地就极有可能是此处了。

于是几人便开始寻找,却什么也没找到。

这静室陈设简陋,找起来并不麻烦,也因此,都景文断定必然没有遗漏之处。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正在思索之际,却听到顾小二指着窗外,喃喃道:“你们看,那是不是金梧桐?”

众人顺着顾小二所指的方向,朝着窗外看去。

此时日出东方,山顶的雾气渐渐散了,阳光照进私塾,洒在那棵老梧桐树上。

阳光铺在梧桐叶上,恰如金子打造。

靡靡不得飞,栖身金梧桐。

都景文越过窗台,脚尖轻点,便飞身到那梧桐树上。其余三人也立马跑出静室,来到那梧桐树下。

宋薇薇望向树上的都景文,问道:“师兄你可发现了什么?”

都景文踩在一根树枝上,周围枝叶环绕,相互遮蔽,一时间他也没能发现什么,于是摇了摇头。

还是一筹莫展。

正在众人思考时,县衙的衙役一路跑上山,气喘吁吁地向那陶学根禀报:“大人,林家的人请您去林清平的府上,说是跟林府灭门案有关。”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

都景文道:“薇薇,你带着小二跟县令大人一同过去看看,我找到线索后再跟你们汇合。”

宋薇薇点头,同顾小二和陶学根一起下山,往那林清平府上赶去。

那三人走后,都景文又陷入了思考。

那静室里有人来过,还点了蜡烛,想必是半夜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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