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神鸟落福临30(1 / 2)

当日下午,三人才赶到福临镇。

林府一夜之间死了几十口人,镇子上的一时间都有些人心惶惶。

三人首先去了县衙,向知县道明身份。那知县听三人是来查林府的案子,大喜过望。

那林府上下死得凄惨,民间都说是魔头所为,他生怕查了这个案子惹得那魔头不高兴,一怒之下要了他的小命……可那林府在本地尚有声望,若是不查,恐怕会失了民心,以后他这个官怕是也不好当下去了。如今便乐得不用插手,只从旁协助即可。

为三人安排好住处后,便领着他们去往林府。

林府门前正举行着法事。县令解释道:“林府在此地颇有声望,此举既是为了超度亡魂,也是为了安抚民心。”

三人表示了然,这倒是与那樵夫说的一样。

一行人便进了林府。

来此之前,封睿启特意调查过。这林府老爷的二儿子,正是前年中了状元的林文川,这林府也自那之后开始发迹,成了这福临镇中第一大家族。前不久林文川告请回乡探望重病的父亲,却不想刚刚回家便被人屠了满门。

此事一出,朝堂震动,当今圣上对此事极为看重,要求彻查。这福临镇地处柳州境内,柳州知府接到圣令,便派遣他们三人前来查案。

一进林府,封睿启不禁皱眉。

大院的地上依稀能看到血迹,便知现场已经被清理过了,一具尸体也不见,想必也是早已被料理安葬了——距离事发已有些时日,料理好了后事也是正常,只是这样很多线索就不好找了。

来到大堂内,好几具棺椁赫然陈列。据说这林府被屠满门,就连一个家仆也没放过,想来那些家仆的尸体应当是被其家人带回去早早安葬了。

封睿启进去后数了一数,这屋中共有九个棺材,便向那县令询问这些棺材里放得都是哪些人。

县令老实回答道:“这居中的便是林府老爷林榕森的尸体。向左依次是长子林武川,长儿媳林王氏,其子林如山,次子林如海。往右便是林府老夫人林张氏,次子林文川,幼子林宇川,林府姨娘小王氏。”

“能否开馆验尸?”

封睿启语出惊人,县令闻言吓得一抖,吞吞吐吐道:“这恐怕是不可……尸身已经封入棺椁,若是开棺验尸未免不敬,即便我答应,恐怕林府的那些外戚也不会答应……”

封睿启却不理他,反倒看向了都景文。

都景文自进了林府便一直未曾说话,此刻他双眼直直地盯着林老爷的棺材,开口道:“要开。”

压力一下子来到了县令身上。他知这三人是奉知府大人之命前来查案,自己理当协助,可那些林府外戚却也不是好相与的,自己也得罪不起,一时两难道:“还请大人们给我点时间,待我与那林府外戚们好好商量一番可好?”

言下之意便是今日是不能开棺验尸了。

都景文也不为难他,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县令松了一口气,心里却开始了盘算。

之后三人便开始了调查,虽说凶杀现场已经被清理过了,但说不定还能找到其他线索。

宋薇薇擅长医术却不善侦察,便留在大堂中等待。

都景文与封睿启首先去的是那状元郎林文川的住处。

两人一路上发现了多处血迹,可以想见案发那晚的惨烈景象。如此看来那县令也不是不知轻重,并没把所有的案发现场都清理掉,只是把林府大门前和正堂地方清理了以保体面。

林文川住处的房门大开,上面有被劈砍过的痕迹,凶手很有可能是破门而入。

一推开门,看到屋内一片凌乱,地上碎了一地名贵的的瓷碗杯具,抽屉柜门全被打开,显然是有人在翻找什么东西——不排除有人趁着林府之乱来行偷窃之事的可能。

卧房的书桌旁散落着笔墨纸砚,还有一些揉作一团的废纸。封睿启随便捡起一张,上面只写了一两个字便没了下文,又打开一张,仍是如此。

这林文川生前似乎在写什么,但是好像并不满意,写了很多废稿。

终于,在一张废稿上面写了一句完整的诗:在林有神鸟,飞于九天中。

封睿启看不懂,拿给都景文看,都景文也摇摇头。

床头的枕头附近,床帐上,床沿上都是殷红的血迹,看来林文川是在熟睡中被人一刀砍头毙命。

屋内陈设精致,打造家具的木头皆是难得的好木,所用瓷器的做工品相也皆是上等,那床帐被褥所用绸缎触感丝滑细腻,花纹精致,一看也是价值不菲,仔细察看又发现,那花纹竟是用金线所织。

封睿启不禁咂舌,即便他的家世也不算小,还是不免感慨这林府当真是财大气粗。又转念一想,若是为财杀人,怎得这些东西一样未失?还是说这些物件不易搬运,那人只翻找了一些值钱的小物件带走了?倘若不是为财又是为何?是仇杀?

封睿启看向都景文,都景文沉声道:“杀人求物。我猜测这林文川身上,或者说这个林府中,藏着一个十分重要的东西,这东西不是财宝,却重要到让那些人不惜杀人也要得到。”

封睿启点点头。

两人再查看下去,却无甚线索了。这林文川本就不在此处久住,留下的线索自然也少之又少。

正要出门,封睿启看到窗外有什么东西闪过,再要去看却发现什么也没有。林府的人都死光了,门口还有县衙衙役守着,应该没人会来这里。会不会是自己看错了?

“怎么了?”都景文问道。

封睿启摇了摇头:“我刚刚好像看到什么东西从窗户那里闪过,但是我也不确定。”

都景文点了点头,皱起了眉头。

接下来两人便去了林府老爷林榕森遇难的地方。

都景文粗略地看了一眼,没有发现打斗痕迹,屋内陈设却很乱,看样子被人翻找过。

打开的柜门前散落一地衣物,抽屉也被人翻开了,地上碎掉的玉镯和一些首饰应当是从中被翻出来又扔下的。

那玉是上好的成色,却被弃之如敝履,首饰多是金银所铸,有些甚至还镶着祖母绿宝石,显然价值不菲,却也被扔在地上。

封睿启不禁感叹道:“这林府,未免也太有钱了吧?”

纵然这林府二公子是新科状元,但是据他们来之前的调查,目前也只是一位翰林院著作郎,不过五品官。但看这林府的用度和屋内陈设,却比知府的府邸都要气派许多。

还是说这林府是得了祖上蒙荫?

可来之前调查过,这林府只是近些年才发迹的,林府老爷原本只是这里的一位私塾先生罢了。

他来到林老爷的书案前,上面摊开着许多本书,显然凶手也翻找过这里。他也随手翻了翻,却不想从书籍中掉落了一封信件。

打开一看,上面是一些林府财物的清单,封睿启越看越咂舌。他拿着信给都景文看,口中感叹着:“我爹就算再给朝廷当一百年的官,也领不到这么多俸禄。”

都景文自然听出了他言下之意:林府的财产来历蹊跷。

林老爷的床上有两滩血迹,夫妻俩显然是在睡梦中遇害。

都景文想起进门前,门口处有两滩血迹,想必是护院被杀所留。若不是二老睡得太死,连打斗声也听不到,便是那凶手武功超群,两个护院甚至连呼喊都来不及便已被杀死。

武功超群?看来这林府灭门,倒真有可能与那魔头有关。

想到此处,就连都景文自己也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中竟然满是兴奋。

但是现在却不好下结论,毕竟这世上武功超群的人也不止一人,一切至少要等到开棺验尸之后才能再下判断。

他暗暗决定,如果那林府外戚不肯,即便采用非常手段,这开棺验尸是一定要做的。

外面天色已晚,这偌大的林府一时半会也查不完,便打算先回去再做打算。

宋薇薇在大堂里等得无聊,那知县见三人不回,自己也不好先回去,只好陪着宋薇薇一起等着。

宋薇薇极为貌美,纵然未着华服,也是有着淡雅脱尘的美感,若是平常,县令与这等美人共处一室,即便知她背后站着的是知府而不敢有亵渎之心,也是心旷神怡的。

可此时天色渐晚,做法事超度的和尚们都已经回去了,这大堂里又放着这么多尸体,这烛火摇晃间,让他实在提不起欣赏美人的兴趣,反倒是心生阴森可怖之感。

突然间,他撇见屋子后面的窗户上有人影闪过,起先他以为是看错了,可那窗户上映着的人影忽然又出现,是一个成人的轮廓,紧接着一个声音传出:“还我命来——”

这声音雌雄莫辨,语调一波三折,说不出的阴森诡异。

这县令本就害怕,此刻更是直接尖叫出声:“有、有鬼啊!”竟是吓得瘫倒在地上。

门口打着瞌睡的几位衙役一下子被县令的声音叫醒,宋薇薇也吓了一跳,顺着县令的目光看过去,对着那人影喊道:“什么人敢装神弄鬼?”

县令也反应过来,连忙大声道:“来人,快去后面把那装神弄鬼的家伙抓出来!”

衙役们立刻出动,那人影却也如鬼魅一般突然消失了。

衙役们一番搜查,却没找到人,气得县令连骂几声饭桶废物。

而都景文与封睿启正巧此刻回来了。

“发生什么事了?”都景文显然听到刚刚动静,问道。

“有人装神弄鬼,”宋薇薇摊手道,“可惜没抓住。”

都景文让衙役带着自己去屋子后面查看。人已经跑了,又不是下雨天,地上没有脚印,无法判断离开的方向。只是这林府全家上下都被杀了,大门外也有衙役在把守,这装神弄鬼之人是从何处而来,其目的又是什么呢?

这时,封睿启发现后面的草丛中躺着一个用过的火折子,便将其拿起来递给了都景文。

都景文看着火折子,心里隐隐有了眉目,只是目前掌握的线索还太少,不好妄下结论。

夜里,三人在县令安排好的住处一同用晚膳。

三人聚在一起,都景文和封睿启根据在林府查到的线索,得出了一些推断:

第一,这凶手武功超群。

第二,这凶手并非是谋财害命,而是另有所图,又因为此事发生在林文川回来后不久,所以都景文推测这凶手所图谋的东西多半跟林文川有关。

可这林文川究竟带回来什么东西,竟给他带来了灭门之灾?

第三,林府的家产有些多得异乎寻常,这也很有可能跟林府灭门案有关。

封睿启道:“我们在查林文川房间的时候,似乎有人在暗处看着我们。”

宋薇薇闻言担忧道:“会是什么人呢?不会是凶手还没离开吧?”

“有这个可能。”封睿启沉声道,“这林文川是从京城匆匆赶回,或许他的死与京城那里的人有关。”

此话一出,三人皆是沉默。朝中风谲云诡,若是此事与朝中之人有瓜葛,恐怕事情会比想象中要复杂得多。

“要不要回禀知府?”宋薇薇道。

“不行,”都景文摇了摇头,“这些都只是猜测,等到我们掌握更多线索了再说。那知县说明日一早便去跟林府外戚谈开棺验尸的事,我们先等谈判结果也不迟。”

翌日,三人在院中等待知县的消息。

“若是那边的人不同意怎么办?”宋薇薇担忧道。

都景文淡定地喝了口茶,道:“无论如何是要开棺验尸,无论采用什么手段。”

封睿启笑道:“若是不同意,你还要偷偷去撬开人家的棺材不成?”

“嗯。”都景文点点头,又道,“但是不是我去,而是你。”

“为什么?”

“你轻功最好,你去偷偷开棺不容易被发现。”都景文说得理所当然。

封睿启不禁翻了个白眼。

过了一会儿,终于等到人来,可来的却不只是县令,还有一堆陌生的人,一些下人模样的人抬着两个箱子走了进来。

县令连忙从中介绍道:“这位是林清平,是林老爷林榕森的亲侄儿,是如今林家话事人。这三位大人便是知府大人派来调查林府案件的。”

封睿启冷笑,这县令竟是要把与林府外戚交涉的事推到自己三人身上。

那林清平上前一步,拱手道:“久仰三位大名。”

三人也回了一礼。

那林清平开门见山:“听说三位大人坚持要开棺验尸?”

“是的。”都景文回道。与旁人交涉的事情向来是交给都景文去做,封宋二人乐得旁观。

“非开不可?”

“非开不可。”

“我叔叔一家已经入了棺椁,此时再打开可是大不敬,怕是要让他们死后魂魄不宁。”

“我不信鬼神。”

“可总有人信的,你若强行开棺验尸,这福临镇的百姓将如何看待?我林府岂非颜面扫地?”

话说到此处,都景文心下已经明了了几分这林清平的来意——那林清平在意的不是开不开棺,而是旁人的看法,他如今虽是林家的话事人,林府的财产不出意外应当是由他继承,但却不是唯一人选,如果他不能在林府老爷死后护得他们的颜面,便难免让旁人觉得他没有能力,不配做这林家的话事人,遑论得到林府的家产,觊觎林府财产的其他亲戚又岂会放过他?

想到此处,都景文笑道:“既然如此,不让旁人知晓便是。”

林清平也不愿与这三人作对,毕竟他们背后的靠山是这柳州知府。但是偷偷验尸不能由他来提出,便想着过来与他们三人亲自交涉,看能不能把话引到此处。看到眼前的都景文果然是个聪明人,明白了他话中之意,心中悬着的石头便放下了,却不能答应得爽快,转头看向县令,问道:“这偷偷验尸,怕是不合规矩吧?”

根据本朝律法,验尸当有众人再旁,以示公正。那县令此时哪顾得了许多,眼见两边就要达成一致,连忙答道:“合、合!自然是合规矩的。到时候你亲自在一旁看着,你是林老爷的亲侄儿,有你作证自然公正得很,料想旁人也不会说什么。”

林清平道:“如此,等今晚便可开棺验尸。”

“今晚?现在不行吗?”一旁的宋薇薇问道。

“现在的林府门前,可是正做着法事呢,还是等夜深人静时再去吧。”林清平解释道,说罢拍了拍手,示意一旁的仆人把箱子抬了过来。林清平亲自将两个箱子打开,只见箱子里装的满满当当,都是些价值不菲珠宝。他笑道:“小小心意,若是大人们能把真凶给找出来,还有十倍宝物奉上。”

那县官在一旁眼睛都看直了,都景文却淡淡道:“我们奉知府之命办事,自有知府给我们月钱,林公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却是万万不能收的。”

林清平知他不是虚与委蛇之人,说不收也不勉强,让手下人将东西带回,又向三人和县令作了一揖,尽了礼仪才离去。

那县令也要走,都景文却将他留住,说是有事情要问他,县令只得留下。

都景文先开口问道:“那林府上下,当真一个活口没留吗?”

那县令有些诧异道:“自然是一个没留……”突然他想到什么,连忙补充道:“有一个、有一个活口!”

这可是重要的线索,都景文急忙问道:“谁?”

“名字我不知,只知那是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男孩,林府被灭门的那天晚上,他碰巧在外面,这才留了一命。我可以带着诸位去找他。”

都景文点点头,又问道:“林府灭门的晚上,可有人听到动静?看到过什么人?”

县令却是摇了摇头道:“说来也蹊跷,那凶手杀了这么多人,周围的人家竟连一个听到声响的都没有,就连那打更的人,那晚也碰巧没从林府经过。这林府上下的尸体,竟是到第二天才被人发现。”

“那这林家在这镇子上可有什么仇家?”

“仇家?”县令依旧是摇头,“不曾听闻林家在我镇有什么仇家。不过,自从那林府二公子高中之后,林家的势力逐渐壮大直至一家独大,之前与之分庭抗礼的陈家和王家也逐渐式微,近两年来一直被林家势力打压,莫不是这两家之中有人因此起了杀心?”

都景文对此未置可否,又接着问道:“案发之前,林府中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

“特别的事?林二公子难得回来,林老爷为此大办宴席,请了许多亲朋,不知道这算不算特别的事?”

“请了那些人?”

“就是请了一些亲戚,好友,和镇子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对了,王家老爷和陈家老爷也被邀请去了。”

“你也去了吗?”

“去、去了……”县令讪笑一声,他本不想让自己掺和进林家的案子中,却也不敢撒谎。

又问了县令许多问题,这县令要么不知,要么是一知半解,听得一旁的封睿启急得要把他的头摘下来当球踢。

终于问完,那便县令逃也似的离开了。

“不知是怎么当的官!一方父母官竟如此尸位素餐,一问三不知!”封睿启骂道。

都景文倒是没说什么,他们这些年见到的无能不作为的官吏数不胜数,早已对此见怪不怪。

宋薇薇道:“都师兄,我们接下来怎么做?就在这等到晚上吗?”

“自然不是,”都景文目光闪烁,“我们先去见见那个唯一幸免于难的小男孩。”

这时,有人来报,说是有熟人拜访,正想着他们三人何曾在此地有过熟人,那人便已被领了进来。

再道那县令,才被都景文问过了那林府唯一幸免于难的小男孩的事情,刚回到府中便查起了那小男孩的信息,又派人去打听他现在在何处。

等到都景文三人过来时,县令便邀功一般将自己刚查到的消息说了出来:“那小男孩去年才来到我镇的,说来可怜,是个流浪儿,随后被林府收留,因为与林府三少爷林宇川年龄相仿,便指给了三少爷做陪读,取名林十七。这林十七跟在三少爷身边读书,虽然开蒙晚,却是极有天赋,据说林府给三少爷请的先生见过他没有不夸赞的。”

“那三少爷知道这林十七读书天赋远过于他,不仅不恼,反而对他十分厚待,时常让先生多多提点他。三少爷厚待他,自然林府也厚待他,吃穿用度俨然一副小少爷的模样。”

“事发当晚,也不知他为何故在半夜三更出了林府,确实正好躲过了杀身之祸。由于太过巧合,也曾有人怀疑这林府灭门案是否与他有关。但他不过是个十岁左右的小孩,林府又待他不薄,他既没有能力也没有动机作案,所以这个怀疑很快就被打消了。林府被灭门之后,林家的外戚本来也同意继续让他住在林府,虽说不大可能恢复往常的待遇,但至少也不必再去流浪了。约莫是因为林府上下都丧身于此,对他而言是个伤心地,他竟主动提出不愿留在林府,又变回了之前那个流浪孩子。”说道此处,这县令也是叹了口气,又道:“如今这孩子居无定所,也不知人是否还在这个镇子了,不过大人放心,我已派人去寻了,想必很快就有结果。”

话音刚落,便有衙役来报,说是人已经找到了,现就在门外。县令闻言连忙让人把那林十七带进来。

只见那林十七正如县令所说,约莫十岁的模样,身形消瘦,衣衫朴素却有些脏——从林府事发后他至少已经流浪了好几日,如此模样也是正常。

他的样貌也是生得俊俏,浓眉大眼,皮肤白皙,脸颊虽然瘦得有些凹陷,面带憔悴,却难掩隐隐间透露出的贵气。

看来这林府果真待他不薄。

林十七见了县官,却不行礼,施施然站着,低着头不说话。

县令只觉得被拂了面子,却不好在三人面前对一孩子发作,有失风度,只好笑道:“这三位大人是来查林府的案子的。他们若问你什么,你不必害怕,只管知无不言便是。”

林十七听说是来查林府的案子的,眼睛一亮,朝着三人行了一礼,竟是有模有样。

县令顿觉面子有些挂不住,面露尴尬,却是没人看他。

都景文向林十七点头示意,问道:“我想问你,这些天你都住在哪里?”

“街边,草垛里,下雨便睡在石桥下面。”林十七回答道,面色如常,似乎不觉得这是什么苦事。

“也没想过离开?”

“是要走的,只是我想就算抓不住凶手,至少要等他们都安葬了再离开。”

“你为何以为抓不住凶手?”

林十七闻言,却是状似无意地瞥了那县令一眼,淡淡道:“猜的。”

封睿启捕捉到这个眼神,心中冷笑:连这小孩都能看出这县令无能。

又问了些许无关紧要的问题,都景文便切入正题,神色凝重道:“事发当晚,你为何会离开林府独自出去?”

“大人可是怀疑我?”林十七笑问道,与都景文四目相对,他年纪虽小,在气势上竟是丝毫不输。

都景文不置可否道:“你只管回答便是。”

林十七默然,良久才道:“公子想吃桃子,我出去给他摘。”这里说的公子自然是林三公子林宇川。

“林府里没有桃子吗?”

“公子要吃新鲜的,林府内没有桃树。”

“我听闻林三公子十分厚待你,怎得摘个桃子要使唤你亲自去?”

林十七扯了扯嘴角:“正是公子一定要我去摘的,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他的伴读,与林府其他的下人没什么不同。”

都景文虽对林十七的话并不全信,但他回答得滴水不漏,自己也没有反驳的道理。

“大人若没有其他问题,我就先走了。”

“不如你留在县衙与我们同住,总好过你风餐露宿。”都景文提议道。

那林十七却婉拒道:“不必了,多谢大人美意。”

都景文料想到他会拒绝,又道:“你留在我们身边,或许对我们查案有所帮助。”

都景文将一切是为了林府的名头搬了出来,那林十七的脸色果然有所松动,犹豫了片刻后却仍拒绝了。

都景文也不好再勉强他,便放任他走了。

送走了林十七,天色已经不早了。想到林府还有许多地方没有探查,三人便决定在今晚开棺验尸之前,再去查探一番。

这次查探的是林府大公子林武川遇害之处。由于林武川已经成了家,在这林府中有自己一座独立的院落。

踏进院门,手边的几座矮小房屋想来就是下人们的住处。与院门正相对的屋子建得高大恢弘,想必就是林武川夫妇所住之地了。

踏进门槛,首先便是来到了会客的前堂。右边的东偏房正是林武川夫妇的卧房,他们的两个儿子一个年岁尚小,一个还在襁褓之中,便一同住在那西偏房。

如同昨天探查的林老爷和林文川的卧房一样,四人都是死于榻上,整个屋子里也是有着被翻找过的痕迹。

在翻看林武川夫妇的床底时,封睿启笑道:“想不到这林武川夫妇俩还有往床底塞人的癖好。”

宋薇薇不解,封睿启解释道:“一般来说床底下多少落了灰,但是你们仔细看那床底下,竟然有一块地方的灰尘明显比旁边少得多,其面积正好与一个成年人一般大小,可见是有人曾趴在这下面过。而且看这地板上已经形成了擦痕,显然是不止一次了。”

说着封睿启突然停顿下来,目光锁定了一处,并指给了两人看。

那是一条竹子,被切成了细条状,沿着床腿内壁插入地板中。那竹条被切得极细,床底又暗,即便是有人仔细找也很难发现。

这也是宋薇薇眼中封睿启为数不多的闪光点之一——极度细致的观察力和敏锐。他也因此经常能够在案件侦查中发现到一些至关重要的线索,不论是之前的樵夫案,抑或是在更早的许多案子里,可以说没有封睿启很多真相便永远无法重见天日。

封睿启想伸手把那根竹条抽出来,没想到那竹条牢牢插在地板上,却是拔不出来。这竹条纤细,封睿启也不敢用力,只好收手,看向都景文。

都景文也将手探进去试了一试,同样是拔不上来,突然灵机一动,捏住那竹条向下用力。

只听一声机关响动的声音,床下的地板上缓缓打开了一个暗格。都景文定睛看去,只见那暗格里放着的不是什么金银财宝,却是一张纸条。

“会不会是藏在这底下的人留下的?”宋薇薇问。

封睿启嗤笑道:“我觉得那人都藏在这下面了,恐怕没有这心思弄这些。”

都景文伸手将那纸条取出,正要细看,封睿启突然听到屋外传来动静,率先跑了出去。

都宋二人一同跟了出去,却见封睿启已追着那人跑出了院子,再跟过去时,封睿启却在林大堂前停住了脚步,看来是没有追上。

都景文问道:“你可看清那人了?”

封睿启神情严肃,摇了摇头:“我只来得及看到他的衣摆。”

都景文与宋薇薇相视一眼,皆有些惊讶。封睿启是三人中武功最好的,又以轻功见长,连他都没追上,甚至连脸都没有看清,看来那人的武功不在他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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