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1 / 2)

从古至今,人走举白事,家成穿红衣,这是再稀疏平常的事情。荒唐的是,人逝聚堆,娶嫁再三,那其中必有缘由。

今年我吃的宴席是最多的,红白掺半,往年从未出现这样的情况,看上去就像上天在故意平衡人数。

一:红事

闲下来没几天我便被召唤回老家,目的是帮忙修建在老家新盖的房子。

我们管一个村挨得近的叫院子,院子里有一户人家,他们家的孩子都是我小时候的玩伴。大女儿和男方很早领过结婚证,

我听到这个消息忍不住想,孩子都几岁了,还要重新办婚宴,不该说浪漫还是贪心。

叫不上称谓的熟面孔较多,他们大部分会问同一个问题:“清林啊,拐火了,长囊个大了,哪贼回来了?”我给出的回答都是短短的一句话,区别在于改了天数,“回来一个星期了。”“回来半个月了。”等等。

天边云压城,低眉水接天。老家山查本就地势高、气温低,容易下雨,影响办事出行。昏暗的天色和飘飞的细雨阻挡不了成亲的喜悦,柴火在大铁炉中熊熊燃烧,火星崩飞四溅落于衣上却燃不起一丝绒毛。

六七根碗口粗的柱子顶起透明的三米高帐篷,十一张桌子放在下面,坐满了人。

饭菜尚在准备之中,桌上的人组建了牌局,以打发闲暇的时光。扑克牌是最简单、最普遍的赌博玩法,平日里大家忙着干活无暇去想,一到吃酒席的时候大家心里的赌徒才会出来。

老人、妇女、小孩,厨师、主人家、客人,每一个人都成了赌豹子,炸金花、斗地主、争上游等等玩法,足以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有的身前是红色的大钞,有的人身前是厚厚的零钱,有的人身前是空空如也的桌面,只放着打火机,地下是一支支烟头。

屋内有人打老牌,楼上有人打麻将,火炉边的人磕着瓜子谈天说地,如果你想听八卦,最好就是往这种地方钻。

能让他们摆脱赌魔的最有效的话语是:“开席啦!”

赌桌上的赌徒收起喜悦或沮丧,成为了饭桌上的食客。

我坐在烧水的大火炉前面的板凳上,等待第二轮的开始。我不想像其他人一样,别人还没开始吃,就在人身后站着,仿佛成了那个位置的继承人。

几根木材入灶,火势迅猛,我的前面被烤的发烫,转过身,换烤背面。旁边坐着些老人,一个胡须发白的老者讲述着多年前的鬼故事,什么阎罗地府、鬼差抓人,炯炯有神的目光和坚定的语气让人觉得好似他说的确有其事。

我专心致志地听,有趣的故事,有趣的人,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遇到的。老者就像是经验老道的说书人,让我忍不住想拍案叫绝。

另一边坐着个杵着拐杖的老奶奶,安静坐着等待下一轮有空位,她瞄准的是最近的一桌,就在她面前半米位置。

身体年迈,行动略有些迟缓,我下意思去扶她的手臂帮助她站起来,波浪状的脸上朝我露出一抹慈祥的微笑。

第二轮人数依旧很多,我只得继续等下去,反正会有我一席之地,不急于一时。直到最后一轮,我坐在了离我烤火位置最远的桌上,几个小孩,三个大人,与他们一起抢饭吃。

新娘递烟时我给了五块钱,我抬头看了他一眼,试图在记忆中找到一张匹配度达到50%的容貌,但完全没有印象。

放下碗筷,我没有继续逗留,而是回家继续削我的宝刀。我的武侠梦,即使到了二十三岁也未能消磨,它在我手中就是开天神器,无坚不摧、无物不斩,树枝除外,会让刀刃有缺。

喜酒按照我们那儿的习俗是有夜宵的,如稀饭,粉面等。

灯火不是太通明,没有路灯,夜晚看到的每一处光点通常就代表着一户人家。月色还算不错,展露出它应有的皎洁和明亮,为我照亮吃夜宵的前路。

大部分远道而来的客人在晚饭过后趁着天色尚早已经下了山,晚上哪儿依旧热闹得很,赌徒附了身,夜宵都顾不上。

豆腐辣子加上白天的剩菜,让水粉的味道提升了一个档次,吃了两碗以后我才意犹未尽放下碗筷。听人说二楼有人开局,就是赌博,有的人一夜暴富,有的人一夜重来,主人家赶紧上去看看,怕自己家的人参与其中。

我只想回家美美睡一觉,结束这一天的酒宴。这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我还有好几场喜事酒席要去跑。

老家山下有一面湖,湖边山下百米坐落着几户人家,其中有一家废弃的农家乐,那就是我要跑的第二场酒席,我爸干儿子的婚礼。

我站在马路边,前面是两山之间的峡谷,后面是干柴烈火。

天空下的不再是雨,而是雪,雪花在面前无规则舞动。它的形状、纹路清晰可见,落在手上立刻消融,耷拉脑袋,没了神采。

路段大部分都只允许一辆车通过,所以错车是件麻烦事情,必须找一处足够放下两台轿车的路段。幸运的是,接亲队伍车辆众多,近乎二十辆,长龙一往无前,无车相阻。

雪越下越大,颇有些鹅毛大雪的意思。车停在旅游地的停车场,各自提着车上的东西走过去,有人扛着棉被,有人提着猪头。

到了新娘家,对方拦住了我们,没有让我们进屋,大家只能在外面烧水的小棚子下挤着,更多的是在大雪中挨冻。

我们两兄弟和我爸去了我干爸家,我干爸兄弟的儿子结婚,我不能同时参加两处酒席,只能将人情给了干妈麻烦她代挂。

匆匆忙忙又折回来,在外面等了约半个小时,我们才进屋吃了饭。装货、接人、上车,返程。

快到家门口时,车辆突然停了下来,新郎身上缠着床单,脸上涂着马克笔画的胡子和各种涂鸦,他背着新娘下车走路,一旁有人为他们撑伞。

新郎穿着西装,看上去一表人才;新娘穿着中式红衣,妆化的比较浓厚,样貌应该还不错。

第一次看到完整拜堂成亲的过程,竟然觉得有些滑稽:男方拜了又拜,像是虔诚的信徒在祈祷他的婚姻。听人说他们是相亲认识的,洋溢的幸福不知道可以维持多久,因为很多人一开始都会觉得嫁给了爱情,而实际上他们只是在社会的婚恋传统中逐流。

到现在,有三处酒席,另外还有我弟弟干哥哥的婚宴,以及我没有参加但我父母去了的婚宴。

那再说说白事,人生结尾的事情。

二:白事

除了出生以外,人生唯一的一件大事就是死亡,为亲人走的安息,人们举行了葬礼。

天,不会因为谁走谁来而变色;水,不会因为有鱼无鱼而停止流动;风,不会因为我们伤感而萧瑟。

但有时候,我们会将内心的情绪投射到具体或无形的事物上,从而让天、云......水、风等有了情绪。

路途崎岖,天气炎热,吹着的风却是凉飕飕的,让我打了个寒颤。沿着地里人工踩出来的路下到大马路,再顺着马路走平就是丧事举办的地方。

逝世者是老家一个朋友的老丈人,这个朋友比我大上几岁,当年我在水沟里抓螃蟹的时候他正是放牛的年纪,如今孩子都有两个了。

一桶桶烟花砰砰砰冲上天空,响声回响之下,似乎要传到黄泉路上阴魂的耳中。

有点我很在意,为什么要放烟花呢?喜事放烟花,过年放烟花,丧事也放烟花。如果烟花是为了图个好看,那么在喜庆的日子放很正常,但在庄严肃穆的丧事中就显得不伦不类。

如果是为了听个响,我觉得没有必要,若是为了祷告一下英灵,为死者送行,那为什么不直接在死者灵柩前与他说说话,或许他们的想法更可能传达过去。

我在哪儿无所事事,转了两圈,看了下周围的布局,听到有人喊吃饭才找到位置坐下。

饭后来时的人在这里待不住,本来说是要坐夜,结果大家都走了,我自然也没有留下来的意愿,跟着一辆车就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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