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艾米潘（一）（1 / 2）
“钱老师，这个屋子怎么样。”
“当然可以，辛苦于连先生了。”
一边恭维着对方，钱进和瑞文一边打量着他们的新家。
距离他们逃出地牢已经有3天了。在这三天里，他们二人走访了各个街道，却并没有找到什么合适的岗位。虽然凭借之前从地牢中带出来的钱财可以度过一阵日子，总归不是长久之计。
他们偶然从街坊中的聊天得知，一条名为流民街的街道似乎正在招纳老师，便打算过来试一试。没想到这里的管理者于连十分热情，在他的招待下，很快就给两人安排好了屋子。
“本来这里是一个经商的人住的，后来发了，就想办法搬去了新城。不过他嫌麻烦，把原先的家具都留下了，所以二位可以直接拎包入住。”
“这里是个简易的隔断，后面有两个居室，还有独立卫浴。前面这个大厅刚好可以用作教室。”
于连是一个高瘦的青年男子，头发乌黑，脸却很白净，有点像前世的职场白领。他的声音沉稳，讲话很有条理，这和他的工作密切相关。
在来的路上，他已经和钱进、瑞文介绍过自己。于连从小在流民街长大，后来跟着父亲学习了建筑师的技能，在父亲亡故后，他便成了这片街道主要的规划者。流民街人来人往，但其中的建设非他不可，久而久之，群众们就推举他成了这片区域的管理者。
“我其实不那么有管理者的天赋。比起这个，我的愿望是将西区建设得跟新城那样和谐、美丽。”
钱进无法忘记，说这些话时于连眼中流淌的柔情：那是对情人真挚的告白，亦或者在面对如棉花糖般轻飘的美梦时的憧憬。
“于连先生，这个屋子对我们来说有些太贵重了。”
钱进定了定神，认真地说着。如果用前世的眼光看，这里不过是一间普通的单元房罢了，但是和一路走来看到的筒子楼相比，绝对是宜居了不少，更别说这里的家具也非常齐全。
“哪里的话，如果二位不住，那这里就没有别人更住得起这屋子了。”
“但于连先生，我们初来此地，受之有愧……”
“好了好了，你们就别客气来客气去的了。”
一旁的瑞文看不下去了，没好气地打断了对话。钱进和于连都是一愣，随即又不好意思地干笑起来。
“既然于连先生如此礼遇，我们也会竭尽所能，助力教育事业的。”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钱老师和瑞文老师也不用称我为先生了，以后都是街坊邻居，不必见外。”
“你也直接称呼我们就行。”
钱进松了一口气。其实他也并不怎么适应这种寒暄和客气，但一个事物存在，自然有其道理，这一来一去，双方的距离的确拉近许多。
“那钱进、瑞文，你们先安顿下来，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都可以来居委会找我。或者先去和周围的街坊邻居们打个招呼，我就不打扰了，一些关于工作的事情我们明天再说。”
于连说的很干脆，见钱进和瑞文都没什么异议，便欣然离开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我们自己的小窝。”
钱进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感受着这份柔软，觉得有些如梦似幻，之前受过的苦难与折磨仿佛已经是多年前的事情了。
“你就偷着乐吧。”
瑞文一边搭着话，一边把门口尚未更新的日历撕到了104年5月20日。
“我的确受之有愧嘛……”
钱进站了起来，帮瑞文收拾着家里的东西。虽然说是拎包入住，但还是需要一点整理和打扫的。
“不过，辛迪加的教育真的稀缺到这个地步吗？”
“只会比你想的更差，不会比你想的更好。”
瑞文摇了摇头。据她所知，现在辛迪加连一家正式的教育机构都没有，至于私塾等更是少之又少。加上秩序的不断紊乱，群众教育意识的匮乏，教育从业者几乎都留在了新城。像她和钱进这样的绝对是异类中的异类。
“如果说狄斯城是世界的文明中心，那么西区——曾经的辛迪加，就是世界的心脏。全世界都仰仗于其出产的异方晶，这是人类抵抗灾变的神圣物资。”
“那无疑是一个黄金的时代。商队往来频繁，成百上千的砂船穿越狄斯城外的茫茫沙海，不远万里来到这世界的中心，那是远古的‘丝绸之路’的再现，是生机勃发的心脏在泵动。人们在这里用汗水换来繁荣、用教育换来智慧。那是历史上最浪漫的时刻，成为工人是多么令人自豪的事情。西区由此成为了人类世界的火车头，吭哧吭哧地拉着人类奔向未来。”
“出身辛迪加，也难怪于连会有那样的理想、会有对教育的焦虑。要是那些黄金时代的子民看到当今西区的凋敝模样，不知他们会作何感想。”
瑞文叹了口气，而钱进则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道：
“那些狄斯城外的人呢。”
“城外的人？”
瑞文一愣。她从未去思考这个问题，因为狄斯城已经构成了她生活的全部。即使是辛迪加，他再怎么贫困，终究是属于狄斯城的一部分。
“那些……像我一样的外邦人？”
沉默。
只有沉默。
瑞文抿着嘴，有点不敢看钱进的眼神。钱进的语言进步的很快，以至于瑞文几乎遗忘了他是一个外邦人的事实。
除了一些重大事件上，新城的报纸上是很少记载外邦的情况的。那些遍布于沙海的卫星邦，乃至更远的城邦，他们的生活处境究竟如何呢？再说，钱进又曾生活在怎样一个地方呢？
这些她都不得而知，但她心中有着模糊的答案。
“抱歉，我好像将气氛搞砸了。”
钱进反应过来。原本他也只是想了解外邦的情况，毕竟他通过已经了解的信息，推测出这个世界可能不完全是一个陌生的异世界。
既然狄斯城有英语，那会不会世界上也有讲汉语的地方呢？
怀抱着种种念头，钱进发问，却没有想到让谈话陷入沉默了。
“不，你没有错。这的确是我的盲区。”
瑞文摇了摇头，而钱进则默契地换了个话题：
“既然收拾的差不多了，不如我们去附近逛逛，了解一下周围吧。”
“……也好。”
于是钱进便走了过来，伸出手。望着那不停朝自己眨巴着的双眼，瑞文的愁绪忽地消散了。她抿着笑意，挽住那等候多时的手臂，然后轻轻贴着钱进的臂膀。
“走吧~”
“怎么跟个小孩子一样？”
“哦?你有什么意见吗，那我放开咯？”
“别别别，我错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
瑞文一个白眼，但反而贴得更紧了，钱进则露出了温和的笑容。两人就这么耳鬓厮磨地走下了公寓。
临近中午，天气晴朗，晚春时节的空气很温润，但是周围并没有争奇斗艳的花草，只有棚户建筑那些阴郁的黑色。偶尔有人穿行于狭窄的走廊，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影影绰绰。而大街上的人流则多了些，有吆喝的摊贩、也有匆忙工作的人，似乎这里才是流民街的生气所在。
就在他们公寓旁边，开着一家烧烤摊。店主是一个三十左右的汉子，正将手中的蔬菜和肉串在木签上，望见两人，便回了个憨厚的微笑。
“二位好，我叫高叟。有机会的话，可以多多光临小店生意。”
“一定，以后也多多关照。”
钱进礼貌地回着话，而高叟的手则一刻不停地串着签子，很是熟练。
“这里的人确实挺热情。”
“也许吧。”
瑞文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四周摊贩。大部分都是一些蔬菜、小手工艺品之类，街道两边时不时交杂着小巷，即使是中午的太阳也难以照亮其中的灰暗。
“人不是很多，是去做工了吗？”
“我听于连说，这附近有开采异方晶的工业区，白天上班，晚上才回来，可能到时候才会热闹点吧。”
走了一段，钱进偶然经过了一个卖发卡等装饰的小摊。
“有没有喜欢的？”
钱进轻声询问。他想让瑞文高兴些，而对方只是摇摇头。
“不必了，倒是之后要教学，买些用具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