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合(5)曲终40(2 / 2)

“随你们吧,你们自己决定,决定好了通知我。”

黑天鹅语气里有些嗔怒,她不想继续待在这儿,转身就朝医疗室外走。只留下一言不发的导演,和这个张皇怯弱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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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龙区,临时作战指挥部外,夜。第二天。

指挥部外,林锋坐在草坪旁的喷泉台上,静静地看着喷泉旁的路灯照耀着波光粼粼的喷泉水面。他刚被会社放出来,离开了那间狭小的全玻璃房。

“喝吗?”

樱拿出一瓶酒放在喷泉台上,把两个高脚杯斟上,递了一杯放在林锋的近处。

“从科学层面来讲,喝酒对身体没有任何好处,每喝一口,就有一口的损伤。但从心理来讲,真当烦闷的时候,它倒是个放松的好办法。”

她摇着自己杯子,映着灯光看着杯中的成色。

看着林锋默不作声,她继续说道。

“听说当收到那些恐怖分子发的信息时,你是第一个删掉的。”樱说。

其实并不是听说,她在第一时间就查询了每个人员收到信息的动向。指挥部拥有所有员工的信息监控,能避免大部分信息的恶意泄露。

樱这话是在拉拢林锋,算在道歉了。

“就是些虚构的内容,便删掉了。”

看见林峰有所缓和,樱把酒杯递了过去。

“你觉得我没有提前透露计划是不信任你?”

“我是个做事的人,我只在乎事成。”林锋说。

“这点也是为何我会关你,”她皱了皱眉头,晃悠着杯中的酒,“你应该明白这场仗败在运气。要是我们早一步在他们查出数据库资料前结束战斗,赢的一定是我们。里应外合,这就是最好端平他们的时机。为什么你执意要阻拦?”

“大楼中的这队人并不是我们的敌人,相反,他们是我们唯一的突破口。”

他俩彼此对视着,林锋明显话里有话。

“什么意思?”

“樱专务,相信您也看出来了。入侵大楼只是暴风雨前的一圈涟漪而已,而在这个故事的幕帘之后才是整个事件的关键。

“他们到底为什么入侵?受谁的指示?想要得到什么?下一步计划又是什么?只有把这些搞清楚,我们才知道藏在乌云下的那场暴风雨何时将至。另外,这是一个难得的契机。”

“即使会社机密已经被泄露,还是觉得除掉他们不重要吗?”樱问。

“不重要。”林锋顿了顿,认真地看着樱。“机密只是筹码,所有事都不是定局。只要我们能捏到他们的软肋,主导权依旧然会在我们手上。解决他们,永远只是一发炮弹的事。”

“这场进攻虽然破坏了离间他们的计划,但并非没有好处。我已经调取了战术人形获取的各种战斗画面,很快便能确定清楚他们所有人的身份。只要他们有身份,就会有软肋,只要有软肋,我们就能够利用。”

樱点点头。

“你说错了一点。我并没有打算破坏你离间的计划,相反,我只是把这个计划稍微完善了一下。”

看到林锋疑惑地看向她,她很喜欢这种意料之内的反应。

“你知道会社的四大干部吧?”

林锋点点头。

“弑神、女巫、吟诵者、囚徒。除了囚徒比较低调以外,其余每个人在世间的传闻都足够惊悚离奇。我听说女巫不但能够隐身,还会易容,能让自己变成任何人的模样,并且模仿得惟妙惟肖,即使是本尊的家人也看不出任何破绽。靠着这个本事和能力,市场上她的定价已经远超过弑神了。”

“凭会社的科技,想要隐身和易容早就不是什么难事了,不过女巫对这些功能的运用确实很卓越。那你说,如果我把女巫安排进了他们之中,是不是会比简单地玩博弈论更有意思一些?”

“你的意思是……”

樱用食指按住林锋的唇,打断了他想说的话。

“嘘,说不出来就不惊喜了。”

“比起不知道他们是否会相互猜疑,我更喜欢有掌控感的事情。既然攻进了大楼,自然也要留点东西进去。至于接下来,”

她笑若樱花。

“就是看戏的乐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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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龙区,九龙军事基地研究大楼外,夜。

夜晚的基地格外的寂静。

这本就是城区外一眼惨白的沙漠,荒凉既是基地的屏障、又是这里的底色,把这与一片灯火通明的不夜城隔开。远远望去,城区好似是一片红黄流动的灯海坐卧在黑色的襁褓中,而此处像是远离喧嚣的瞳仁凝视着这朱门酒肉的繁华。

导演特别喜欢一个人坐在高处,鸟瞰着整个脚下的世界。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待在极寒监狱养成的习惯,但比起和人相处,他其实更喜欢一个人待着。

他的左脸依然滚烫,不知是因为那一巴掌,还是因为那句话。

对于导演而言,今夜注定无眠。

“既然上来了就坐坐吧,我不会吃了你。”导演说。

他分出一叶饭团放在身边,继续看着这像月球一样布满坑陷的大楼。

“我以前待的地方房间里只有一扇很小的窗子。从窗子望出去,冷白冷白的一片、一望无际,也像这个大楼现在这样,地上全是或大或小的坑。除了头顶和地上反射出的灰白的光,其他地方全是一片漆黑。

“那个景色我看了十年,可怎么也看不腻,每次看到那景色都会感觉这个世界如此之大,我却如此渺小,就会油然而生出一种敬畏。”

因为在吃饭团的缘故,他的声带里有些咀嚼音。

女孩小心地走过来坐在旁边的女儿墙上,怯生生地拿起旁边的饭团一起吃着。

“疯丫头告诉我,赝标量可以用杨米尔斯方程配合AI反算,现在靠我就能破解秘钥,已经不用她活着了。”女孩说。

她真的跟疯丫头很不一样,导演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在想,到底真的是她们实在太不像了,还是只是表面不像而已。

他懂得疯丫头的强撑与脆弱,但因为他太懂了,反而从未提及。

“我认识疯丫头,是因为她用一台老式录音机黑了我的账户。但条件有限,她黑得不干净,我从消费追踪到了给她卖包子的那家包子店。逮住她的时候,她还一个劲地把包子往嘴里猛塞,生怕我给她抢回去了。

“你有她的记忆,应该知道这事吧?”

女孩点点头,握着饭团默不作声。他看着女孩,和她提起那些旧事来。

说来也巧,要不是那时的疯丫头实在拿不到什么设备,绝不可能会被导演调查到踪迹。

“其实当时真的只是想揍这个小屁孩一顿,让她长长记性。可聊着聊着才发现,她很聪明,什么都懂,跟我记忆里忘不掉的那个人很像。于是我问她,我给她钱,有没有兴趣跟着我,帮我做做子脑空间电影的剪辑,修正一下情绪什么的。”

导演看着基地边缘的预制堡垒,那像是湖面的一点渔歌唱晚般孤独,那是会社的指挥部,是樱和林锋待的地方。

“她虽然看上去疯疯癫癫的,但她的目标很明确。没什么别的,她就想报仇,想把她父亲没能揭露的故事,一点一滴地告诉所有人。不论多长,不论多久,她会一直找机会,直到把这事做成。”

他转头看向女孩。

“你知道的,她很喜欢你,因为你是真实的她,你是她毫无掩藏脆弱的那一面。

“就像你做不到佯装坚强一样,面具戴久了也就取不下来了。当突然有一天又面对上那个柔软的自己时,她会希望那个没有铠甲的她能活着。所以当看到弑神的时候,她只想过让她自己出来面对,而不是你。”

“但我不知道我想做什么。”

女孩开了口,她依旧低着头。

“她想复仇,可我不想。我只知道害怕,害怕做事,也害怕死掉。我想,本来命也是她给我的,把不知道能做什么的我的命还给她,说不定能让我变得更有意义些吧。”

“没有谁是一出生就能知道自己生命的意义。如果没有找到意义,那就试着先活着吧。”

手里的饭团吃完,导演起身,准备离开。

“回去吧,荒漠的夜晚很冷,待久了会着凉的。”

“其实有一个办法,”女孩抿抿嘴,“能让我和疯丫头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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