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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人工语音的倒计时,“颠倒先生”朱道之口中念念有词:“万物非主,唯有安拉。渔夫啊,让我给你报告个好消息吧!我要立即送你一死!”

在会场的所有人中,或许只有叶倩明白朱道之所说的是《一千零一夜》中“渔夫与魔鬼”的典故:渔夫拉网打上来一个铜瓶,瓶口有苏莱曼大帝的封印。好奇可能害死的岂止是猫,自然也包括渔夫。渔夫撬开瓶盖,一缕缕青烟从瓶口冒出,青烟聚集后变成一个魔鬼,朱道之刚才口中所念叨的正是魔鬼看到渔夫后所说的话。“朱道之是将所有的新技术都视为逃出封印的魔鬼,还是单单只是对人工智能充满疑虑?”尽管同样觉得朱道之神神叨叨,但“颠倒先生”对于科技之无节制和无边界的质疑与忧虑,叶倩心中多少有些认同。此时,人工语音的倒计时已数到零,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的血压犹如火箭正在升空。“嘀”的一声之后,那个铺满整张会议桌的“大脑”向众人道了早安:“各位,上午好啊!”

一众人等闻声不禁愣住。即便平日口若悬河如朱道之之辈也不禁张口结舌。此时,临危不乱的倒是阅人无数——哦,不,应该是阅“官”无数,随时可能遭到上级临时抽检——的脑科医院院长张东辉。张东辉愣了片刻,旋即问道:“哦,你怎么知道现在是上午呀?”

数字孪生大脑飞快地说出答案:“我的内置计时器显示:现在是2023年5月14日,星期日,上午10点17分。”

众人戏谑地“哦”了一声,夹杂着几声不怀好意的讪笑。张东辉深知此时若是自己羞个大红脸或是显现出几分不好意思,那才是输了。面对他人的嘲讽,最好的回应就是要依然故我和无动于衷得以至于嘲讽者对于自己的嘲讽丧失信心。张东辉不动声色,继续问道:“哦,你又是怎么知道在座的是各位而不是一位呀?”

数字孪生大脑毫不迟疑地答道:“我的内置摄像头显示:这是一间会议室,在我的视线所及范围之内,共有三十八人,其中男性或具备男性外貌特征的有二十七人,女性或具备女性外貌特征的有十一人。”

不等其他人有所反应,张东辉赶紧问道:“这些人中有你认识的吗?”

在摊满整张会议桌上的部件中,两个丝毫不引人注目的圆形装置发出“嘶嘶”的运转声,旋转数圈后最终似乎将目光落在了张东辉身上,说道:“通过人脸识别和核对网络数据,我可以查验到在座三十八人的工作单位、研究专长以及已经发表的研究成果。例如,您名叫张东辉,是东方医科大学附属脑科医院的院长,医学博士学历,教授、主任医师,目前正在申报‘东方学者’和全国‘十大青年医学家’。您需要我阅读您所发表的所有论文并总结您所主张的所有学术观点吗?”

围观的众人中即便能言善辩如朱道之者此时也是瞠目结舌。张东辉的脸色阴晴不定,既洋溢着明星在大街小巷被人认出的得意,也流露出犹如置身于玻璃房中被人窥视的惶惑与不安。当然,当务之急是制止这个看似无所不知又对人情世故知之甚少的机器人提及他的论文和学术观点。在座的都是内行,丝毫不会被他的头衔唬住,反而会从他的论文的发表时间、发表数量、发表刊物以及所提出的观点探明他的底细。仅就这些论文所发表的时间而言,提及它们都堪称是一项考古工作,更不用说所刊载的刊物仅仅听名称就明白其中的关系运作。张东辉答道:“呃,不必了,我个人并不重要。请问您应当如何称呼?”

“我是数字孪生大脑,编号2023003D376。编号表明我已经进化到第三代第四版,并完成了376次……。“

“我们的问题是:你——是——谁?”朱道之突然插话道:“既然是数字孪生,也就表明你是对物理或生理意义上的大脑的虚拟映射,或者说,是通过数字‘克隆’了某个人的大脑而建立的数字镜像系统。所以,我们所问问题的另一层含义是:你所‘克隆’的究竟是谁的大脑?”

围观的众人中一些人尚未弄清楚朱道之到底在说什么,数字孪生大脑已经在回答问题了。“在硬件和包括语言在内的大部分软件配置方面,我是对普遍意义上的人类大脑的数字映射,用您的话说,我所‘克隆’的不是某一个人的大脑,而是对人类大脑的普遍构造和普遍功能所做的数字最优解。”

“也就是说,你只是一台机器,并不具有专属于个人的记忆和个性。”朱道之对人尚且不留任何情面,何况是对一台机器。

“我明白您的意思。不过,我不明白为什么您如此强调个性和特殊而对共性和普遍视若无睹?我想知道这种倾向是您的个性使然,还是反映了人类的一种普遍共性?”

“这与我们需要你完成的工作有关。”面对一台机器的语带嘲讽,朱道之犹如哑巴吃黄连一般无法发作,只好硬梆梆地简略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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