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 / 2)

宗正从拿到诏令的第一刻,就知道这次陛下动了真怒。

当他听到,三皇子在府中大兴淫宴,就闻到了这几个单薄的文字背后,蕴含着的血腥味。

大楚以忠孝恭敬四字治国,莫说深宫,便是民间,凡是听闻儿子辱骂父母,即刻扭送官府,押入死牢,秋后问斩,绝无半分回转斡旋之可能。

先帝有十六个皇子,其中不乏惊才艳艳之辈,熊彻却是其中最为奇特的,且最受先帝喜爱的。

身为皇子,出入时坐的车只能容下三人,拉车的马也是最为低等的驽马,连开道的小厮都没有一个,日常的一顿膳食只有三个菜一个汤。

这是何等的低廉。

皇子府前前后后伺候的丫鬟仆从,才堪堪十人,房屋破破落落,四季常服长年不变,补丁打了又打,全然看不出来原先是一件蟒袍,如此生活,便是这位早年间从底层被提拔上来的宗正,也觉得心酸,熊彻却能甘之如饴。

郢都自大楚建国以来,便是首善之都,天下的中心。

无数楚人心中最美好的城邦就是郢都,也只能是郢都!

天下最美的女人在郢都,天下最醇美的酒在郢都,天下最好的集市在郢都。

四方蛮夷的商队穿越千里荒漠只为到郢都来倾销货物,蛮荒小国无不以得到朝贡大楚之资格而欢喜。

这样的人在郢都这个全天下最庞大的销金窟,就犹如青楼里的正人君子一般。

做作,但能保持住,就值得人们肃然起敬。

这样的人,宗正见过很多,他们有一个统一的特性。

就是对权利病态的执着。

自宫门通往建章宫,那条通往楚国最高权利宝座的路长的让人绝望,有多少人的血深深地沁入了那里的每一块地砖,又有多少人的尸骸埋藏在那地底,腐烂发臭。

凡是登上那个位置的人,都是疯子。

对于他们来说,权利是最好的美酒,是最好的美人,是最好的刺激品。

一朝权在手,十年苦寒皆值得。

同理。

此刻的熊彻将不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台无需填充任何燃料就能高速有效地运转的行政机器。

他会不带一丝一毫的个人情感的,将一切潜在的,可能威胁他地位的人,从阴影处找出来,冠上一切罪名,干净利落地将他们的头颅一个个砍下来,再将尸骸付之一炬,确保他们没有可能从坟墓从爬出来,夺他的位。

在宗正看来,今年二十二岁的熊怀还在当打之年,至少还有四五十年的时光可以允许他挥霍。

可,恐怕在熊彻内心中,他的时间应该从来都不宽裕。

安南的水灾,岭南的貌合神离,北方晋秦的联手虎视,郢都六卿的相互攻伐,丁峰阳的牵制,官吏的惰懒,边军的彪悍和内军的衰弱,这些大楚累积多年的顽疾,熊怀只想在他这一朝全部解决。

圣天子,且有尸位素餐之理?

宗正看着远处三皇子府邸的方向。

叹息道。

“三皇子,要恭喜你了。”

“来人!”

“备车,去渝王府!”

“家中的白布就不要扯下了,又要派上用场喽。”

百望楼。

这座倾尽楚国财货打造的奇楼,正不遗余力的向外界展现自己的魅力。

黄金为梁,白玉为柱,白银铺路,玛瑙点缀,赤铜为墙,四季百花附着其上,常有神禽循香而来。

屋顶之上,设奇石七十二颗,每逢正午,烈阳洒下,奇石所发射之奇光环绕全楼,有如仙宫奇楼。

这是一座凝聚大楚万里疆土所有能工巧匠心血打造的天下第一奇楼,四周各国,齐以富名天下,越以能工巧匠冠绝诸侯,但,其举国之力,皆无法打造出与此楼相提并论之奇观。

无数高大威武金吾卫拱卫着这座奇楼,他们冷冽的目光,手中闪着寒光的武器,无不诠释他们是何等的精锐之师。

他们就这样和丁峰阳所带来的亲卫们,远远地对峙着。

“丁卿,丁卿,向上看,这金龙如何啊?这可是岭南新进的十足天金,百年难得一遇啊,将作监苦哲雕了七十三天,紧赶慢赶才赶上寡人这大宴,

寡人此酒如何?甘甜否?”

新君坐在上首,亲切地问着,正喝的伶仃大醉的丁峰阳。

全然没有先前在御书房那副恨不得生吞活剥国贼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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