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外患侵扰（1）（1 / 2）

（续前）

过了娘子关，进入娘子关和井陉关之间谷道，走了十几里，一家人开始浑身发冷，一会儿又发起高烧，脑袋昏昏沉沉、痛得厉害。挨到井陉口，陈璇支持不住病倒在路旁，他屋里的第二天也病倒了。四蛋还好，除了浑身发冷，没有其他症状。小孩儿坐在盖着被子的俩大人身边哇哇哭。

陈璇心里明白，但四肢软绵绵的动弹不得。他心里着急，眼看天就黑了，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初夏的夜晚山里也很冷，四蛋还小，就这么冻上一晚上，非给冻个好歹不行。心里正着急，忽听“吱嘎”、“吱嘎”，由远及近来了一辆小推车，他抬抬眼皮，看到一个老头推着小车，车上坐着一个老婆儿，就要走到近前了。小孩儿见有人来，就像见到救星一样，“哇”得一声又哭了起来。老头和老婆儿被孩子突然发出的哭声吓了一大跳，他们在夜暗中瞪大眼睛使劲地搜寻，先发现一个坐在地上的小孩，接着又看见陈璇夫妇。老头放下车，小心翼翼地向陈璇他们走了两步，仔细瞅了一会儿，慌忙走开，回到车旁，推起车，又“吱嘎”、“吱嘎”地往前走。

车上的老婆儿问：“那边怎么了？”

老头低声说：“别吭声！”

陈璇想央告央告【7】老人，把孩子带走，但虚弱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正在着急，突然他屋里的使出浑身力气，喊出刺耳的一声：“大伯，大娘，可怜可怜孩子吧！”

四蛋这时也放开嗓子大哭了起来。

老头听到喊声浑身一震，停下了急冲冲的脚步，但是并没放下手中的车把。车上老婆儿等车刚一停稳，一骨碌从车上翻下来，迈着缠足小脚特有的八字步，一晃一晃地走上前。

老头在她身后着急地大喊：“别动他们，有老鼠病！”

老婆儿俯身看了看一家人，摇摇头，往回走。

这时，四蛋的哭声又响起来。老婆儿迟疑了一下，又转过身，走到四蛋跟前，轻声说：“孩儿，先别哭，让婆瞅瞅。”

四蛋还真听话，一声也不哭了。老婆儿右手向上一摆，说：“孩儿，抬抬头。”

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四蛋，看到这孩子生得眉清目秀，心里煞是喜爱，她心一横，伸出手，在四蛋的脖颈、腋窝和大腿根处摸了摸，光溜溜的，啥也没有。嘴里说着“孩子没事”，她就把四蛋抱起，对着陈璇两口子说：“你俩放心‘走’吧，孩儿受不了屈儿！”

陈璇勉强抬起手臂指指身边的小车，老婆会意这是让他们把小车推走。她回头把推车的老头叫过来。黑暗中，老头只是看了一眼，摇摇头，拉着老婆抱着四蛋来到自己的小车旁，等她们坐上车，推起小车离开了。

没过几个月，抱养四蛋的老夫妻也得了鼠疫，病故了。

四蛋央告人，卖身安葬了老夫妻，算是给他们养老送终，报答了他们的救命之恩。后来，买他的一家人也死绝了，他到处流浪，最后流落到北京。

1644年，罗虎（陈二蛋）带本部人马随李自成进入北京后，遇到四蛋，兄弟重逢。

明朝的鼠疫，最初的记载是在万历八年（公元1580年），山西大同瘟疫大流行。“大同瘟疫大作，十室九病，传染者接踵而亡，数口之家，一染此役，十有一二甚至闔门不起者”，被传染的人身上会长出一些疙瘩，其实就是淋巴发炎肿大，当时称“疙瘩病”，最后人吐血而亡。这种瘟疫所到之处至少会有一半人感染，基本没治。当地百姓向外逃亡，导致鼠疫一路蔓延至河北，造成河北一带军民大量死亡，几乎到了十室九空的地步。这一年，山西省的太谷县、忻州、兴县等地也发生了瘟疫，当地百姓为了躲避鼠疫而尽数逃散，使得太谷、兴县等地几乎成为一座座空城，而逃走的百姓许多都已经感染，于是鼠疫病菌又借此渡过黄河，来到陕西。

到了崇祯年间，华北地区的瘟疫又进入了一个高发期，位于今邢台市的顺德府、今河间市的河间府、今大名县的大名府三府也都出现大疫。到崇祯十四年（1641年），大名府春天干旱无雨，一拨拨的蝗虫把麦苗都啃净了，瘟疫大流行，人死十之五六；广平府、真定府也开始爆发瘟疫，百姓们闻之色变，纷纷连夜出逃，“至一夜之内，百姓惊逃，城为之空”。

崇祯十六年（1643年），腺鼠疫变异为死亡率接近百分百的肺鼠疫，疫情进一步扩大，京师疫情达到高峰。据《崇祯实录》记载“京师大疫，死亡日以万计，十室九空，甚至户丁尽绝，无人收敛”。

这一年，天津督理军务的骆养性，被崇祯皇帝召回京城组织守城。他在奏折里写道：“去年京师发生大瘟疫，亡人无数，十室九空，至每户的壮男死光，无人收尸。”

由于连年战乱和鼠疫蔓延，致使陕甘一带极其残破。内忧外患使明朝成建制的精锐部队仅剩下了九边重镇，而这场鼠疫几乎直接摧毁了九边重镇中的大同、宣府、居庸关等镇。当李自成从西安发兵东征时，一路上高歌猛进。但在代州、宁武关一带时，李自成遇到了明山西总兵周遇吉。周遇吉出身关宁铁骑，作战彪悍。在攻破宁武关的战斗中，李自成的十万大军竟损失了一万多人。不过，除了周遇吉的宁武关，大顺军再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剩余各镇闻风而降，一下子就杀到了北京城下。

在鼠疫爆发之前，明朝驻守京师的军队有10万人，这场鼠疫过后，李自成的队伍杀过来时，能打仗的只剩下了五万多人，这个包括北京周围各军镇的军人。驻守京城的明军精锐三大营及卫戍部队减员严重，北京城内能上城墙防守的军人，连一万人都凑不齐。面对城外虎视眈眈的大顺军，守城兵将少得可怜，平均五个城垛才有一个士兵。不但士兵、小贩、雇工大批倒毙，北京城连叫花子都找不到了，当时的守城将官低声下气求人来守城，最后朱由俭让宫中三千太监都上了城墙。这样的一支军队，如何抵挡得住李自成的精锐之师呢？当李自成带着他的流民大军到达北京城时，面前其实是一座已经元气大伤失去防备能力的城市。没过几日，李自成由太监王德化引导，从德胜门进入京城，经承天门步入内殿。

北京城失陷，明朝灭亡。

这场持续十余年的大瘟疫，成为了压垮明朝的最后一根稻草。

注释

【1】真定：正定，清雍正皇帝的名字叫胤禛，读音和字形都比较接近，雍正即位后，为避讳改真定为正定。

【2】老客：经常走南闯北做生意的人。

【3】碜：脏，不干净。

【4】老理：风俗，习俗。

【5】假斯文：假干净。

【6】北直隶：“直隶”地区，在古代指天子脚下的心腹之地。明代自永乐初建都北京后，称直隶北京的地区为北直隶，简称北直，相当今北京、天津两市、河北省大部和河南、山东的小部地区；直隶南京的地区为南直隶，简称南直，相当今江苏、安徽两省。

【7】央告：乞求。

第一节后金寇边

在我国东北地区，常年积雪的长白山，静静地被覆盖在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之中。春日，万物复苏，百鸟婉转，绿上枝头；夏日，朗日当空，绿意悠悠，习习清风引来松涛阵阵，随着气温的升高，各种鲜花从低处到高处依次开放；秋日，红装素裹，层林尽然，累累硕果点缀于墨绿的原野；冬日，大河封冻，白雪皑皑，沉寂的原野只有寥寥枯叶沙沙坠落。清澈的黑龙江、松花江水长年舔舐着两岸丰腴的黑土地，一到春夏交接冰雪开化，湍急的江水似乎想冲破束缚自由流淌，但是在坚固堤岸地豢拢下，只能不情愿地在固定的河道里一路欢腾向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