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棍(1 / 2)

此时是傍晚,昏红的日光斜射在大地上,白色的月牙悄悄的悬挂于天空。

出租车小哥从后视镜,对着车后座的女子的左胸口,衣服上的那块名牌说道:“你是叫江忆,异象局特执?”

“对,刚上任的。”后座的女性回道,她有着一头乌黑亮丽的及胸长发,身着厚实的土色风衣,和黑色的长裤搭配下来看起来格外干练。

“行,我叫刘洋,你来这儿上任之前是做什么的?”出租车小哥对江忆的到来很好奇,他平时拉不了多少外人。

“害。”江忆大叹一声,“我在我们那儿本来属于是干接线的,平常就是一文职,三年,调的调,走的走,太少人,上面还不招人。”

三年迫使异象局必须由幕后转为台前的存在,和大众接轨。

对此江忆并不反感,甚至每每回想起无德无能的那位上司,因为和大众的全方面接触而被调职或降职时,都能给自己乐半天。

但相反,和她聊的来的同期们有的奋斗在一线默默死去,有的则依赖着之前的积蓄默默的离开了岗位

“谁都不好过啊,我们这儿也是。”

刘洋打开车窗点上一根烟,烟顺着窗户往外飞,融入车外朦胧的雾气不见了踪影。

江忆撇了一眼车窗外,朦胧的雾气淌过车窗形成了鱼鳞般的纹理。

这片雾气就是江忆来到这里的主要原因,它长年覆盖此处整个县级市,以至于交通都是问题,如果不让有经验的师傅来开车,外人很快就会迷路,最后筋疲力尽的躺在地上直到被某个当地人发现。

似乎很夸张,但只要有当地人带着就不会迷路。

这片雾气仿佛有种排斥外人到来的意志。

刘洋自顾自的说道:“我姐跟我是在这里土生土长的,我俩都不好好上学,不过我姐比我有出息,上了大学走了。”

“现在呢?”江忆随口问道。

“毕业进大厂了,过的还行,挺稳定的。”

刘洋把烟头从窗户扔了出去,敲了敲车窗户:“你瞧这外头的雾,这是去年才有的,最开始还不是这么严重,现在往外走个三十步就瞧不见人了。”

“上面正式确立新的文件了,以后来解决这片异象的特执会陆陆续续加入更多。”

老实说江忆觉得上面对这片地区的态度实在是随便,甚至随便到让人火大,仿佛是在隔离什么病患似的。

江忆曾听她师傅开玩笑说,负责这片地区的人是另一个世界来的人。

江忆觉得有点道理。

对此江忆也无法深究,毕竟自己仍是一名基层。

也许上面的人有上面的想法吧。

不……或许是干脆在偷懒也说不定。

江忆如此这般想着。

“能解决吗?”刘洋的声音带着些许期待。

“不好搞,不过你们这雾至今为止倒也没发生什么事故,不是吗?”

刘洋看起来有些失落,叹了口气说:“这倒也是。”

江忆对刘洋的失落有些好奇。这个城市之外,如今什么样的活儿都有人抢着干。

像他这样拉外人的活儿,比较轻松且月薪不低的,可以说会让外人十分艳羡。

而这片和平的雾气消散的后果就是这份工作的贬值。

江忆沉默不语了。

也许是刘洋看出了江忆的困惑,叹了口气说:“我们这儿你也知道跟外头比很土气的,不流通,尤其是这雾来之后。家里老人也不想接触什么现代社会的新奇玩意儿,就想没事看看太阳。”

刘洋是他的爷爷奶奶养大的,父母长年在外省打工。自然而然的也对爷爷奶奶很亲近。

说到雾气,江忆也不是没有过体验,如今这般雾气让江忆过去的一些回忆涌上心头。

江忆曾经有个住在隔壁的邻居弟弟,从小一起长大。

江忆觉得身边有个小弟确实很舒服,她喜欢罩着一个人的感觉,这让她感觉自己很强大,而且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他分享,因为倾听是小弟的职责。但最后江忆因为父母的工作调职而与邻居小弟分开。

他们一直保持着断断续续的电话联系。

大概是五年前,江忆不再能接到邻居小弟的电话,也不能微信联系,因为邻居小弟的家庭不支持他有自己的手机。

有一天江忆被她的父亲叫到茶几前,说是有些什么事情告诉江忆。等江忆坐下之后,她父亲却迟迟不说话。

江忆觉得很摸不着头,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老爹工作又犯什么事儿了,以至于想了好久安慰老爹的话。

大约五十息后,江忆才终于从老爹口中得知原委。

和她猜的完全不一样,是关于其他家庭的人的。

邻居小弟消失了,没有加害者。

刘洋的声音打断了江忆的思绪。

“这雾到是不作妖,不过它刚来的时候,我们这儿也来了个怪人,完全查不到户籍的那种。被拉到我们村的时候还被围观了一阵。你清楚这事儿吗?”

“不清楚。”

确实是不清楚,对江忆来说多个人,少个人,从数字上来说看不出差别。

江忆自觉不是个冷酷无情的人,但从事这行多了,确实会接受的要平淡些。

接着,刘洋就和江忆聊起了这神棍。这神棍是让人在大马路上抓走的,那时候还是大冬天,起点雾气什么的很正常,大伙儿也没当回事。刘洋说这神棍光着脚,穿着一身破白袍在大街上走了老半天,人家都当是精神病院里跑出来的,谁都不敢碰。当地警察带走的时候,他还装外国人,讲着一嘴不知道是哪里的话。

“就像是……怎么说呢,古汉语?”

刘洋咋咋呼呼的说道。实际上刘洋根本没听过这神棍说过那些瞎话,都是听别人外传的。

江忆刚开始还是百无聊赖的听着刘洋说故事,但也许是刘洋有什么说书的能力,或许是练过什么发声之类的,让江忆甚至感觉有点上头,期待起来故事的发展。

刘洋讲道,这神棍一开始是不好好说话的,但这当地的警察局也是奇怪,就硬生生的让这神棍在招待所里待了一周,甚至还给发了床被子,直到有个政府的人把这神棍领走。

“你猜猜这神棍被领走之前说了啥?”

“说了啥?”江忆其实不喜欢别人给她卖关子。

“他大声嚷嚷什么因果啊,扭曲啊之类的一大堆,最后告诉别人千万别靠近他。”刘洋笑了笑,“然后这神棍就被拉到我们村了。”

提到这件事刘洋就想笑。

这个神棍被拉到刘洋村里后,还来了很多人围观。毕竟一个村就那么大,不流通的地方,但凡有点风吹草动都值得成为居民的乐子。

刘洋观察过这个神棍。

他被拉来的时候留着一头不怎么照料的长发,瘦瘦地身高一米七五左右,有着那种风吹日晒的脸庞,上面还留下几道伤疤,但其实长的还算过得去。

他的眼睛总是对着四周看来看去,眨巴眨巴半天,偶尔有人对视,他也会迅速移开目光。他的右手必须握住什么东西,不然就会感到不安。

刘洋感觉这个神棍就像是一条受了惊的兔子,而且还是那种或许是因为疾病被驱逐出兔群的兔子。

江忆听出来了。

她怀疑这神棍是她某一个被撤了职的上司的孩子。

“挺好的,满口之乎者也啥的是吧。”

“对对对,就那种感觉。”刘洋打起来趣,“文化人呗,喜欢卖弄。”

“跟我弟还挺像。”

“你弟?”

“嗯,邻居家的小孩儿。”

江忆自己也挺意外自己能跟别人说起这件事情,她可以做到忘掉很多不想提起的事情,忘掉很多人,尽管这么做可能对那些被忘掉的人有些残酷。但唯独关于邻居小弟的这件事,她却总是忘不掉。

“他走的时候也是这种雾天。”

江忆当时从老爹口中得知小弟消失的时候,也以为他是被诱拐了。

老爹告诉江忆。当时那个小区的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就好像商量好的一般,唯独有一人不受影响,照常滞留在小区街道。紧接着出现了浓郁且笼罩了整个小区的雾气,大约过了半小时,雾气消散的同时也带着那个人的存在一起消散了。

“异象?”刘洋总觉得江忆的说法有问题,结合了江忆的职业,如此猜道。

“是异象。”

“能回的来不?”

“不好回来。”

江忆听刘洋说起这个神棍的时候其实多少也有点怀疑两人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回来的可能性几乎为零——这是自己刚入这行的时候,师傅告诉她的结果。

对这种不切实际的东西抱有不该有的期望只会失望,而且说到底自己为什么要念念不忘一个邻居家的人。

江忆现在才明白,也许她现在提起那个小弟,只是打算把身处这片雾气看作是彻底淡忘这个邻居小弟的一次体验。

一场拖延已久的诀别。

“也是,人都得即往前走。”

刘洋想起自己远出的姐姐和父母,感叹道。

江忆把目光涣散在窗外的风景,不知发呆了多久,车内一片沉寂。

景色在不停的变动,两个人也都无话可聊了,只是静静的消化这片沉默

随着一阵前倾,目光所及的短短三十步的场景也不再有所变动。

该停车了。

车内响起了刘洋的声音:“到地儿了。”

江忆望了望周围。

这里只有一条直通前方的道路,路的尽头埋没在雾气当中,路宽仅仅只能通过两辆车。

周围一片安静,偶尔有些落叶的砂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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