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畜(1 / 2)

一个月亮应被遮蔽住,风该更急的深夜里,万弼良走出了弥漫着烟草和乌龙茶水味道的工作室,他在登龙蜘蛛网一样的巷子群中拐了七个弯,进了一家名为“临安仙”的饭店后门,他熟稔地与后厨工作的人们拥抱、打招呼,他跟随一位糕饼师傅升到九层,最终在一个二十五平米见方的小包厢里结束了旅程。

屏风后坐着一位精瘦的老者,他着一套条纹图案的黑色西装,头发也是乌黑的,一看就是一根一根仔细染过的,尽管有几条皱纹卧在长条形的脸上,他的眼睛却能焕发出年轻人的精光,这老头的形象仿佛在向每一位遇见他的人如此推销自己:“别看我身已年迈,却还值当打之年哩!”。

“李生,让那杨老神棍退休吧!我这有一个年轻得多的小灵媒。”,语毕,老万抓起一块桃花糕,他掰开糕点沿着中心奶油的四周小口享用起来。

同样在这个月光不够明亮的深夜,祝裕摸到了登龙一座其貌不扬的居民楼中,他将要拜访的房屋就在眼前,这扇铁门上甚是热闹,其上有被撕下来一半的“福”字、SCPD的封条、邻居贴上的钟馗挂画以及斑驳的铁锈,祝裕把一根弯曲的铁丝插进锁孔,在历经一滴汗水从后脑流至腰部那么长的时间后,门锁传来了悦耳的“嚓哒”声。

这间房屋的主人叫杨周作礼,祝裕此前在发行于三年前的红灯笼报003期杂志中着重圈出了这个名字,并将这个名字抄在了父亲亡故前曾转账8888的账户户主Yueung-Chow的单据下面。

藏在这扇嘎吱嘎吱“讨油吃”的铁门后的故事很凄惨,据杂志上的记叙,这里本生活着一个四口之家,1995年末,家中的女主人突然发疯,几刀胡乱刺死16岁的小女儿后自缢了,女主人发疯时曾在家中大砸一通,最过分的是,她在上吊前把床头柜丢到了楼下,险些砸死一位过路人,至SCPD赶到时,母女已成一对亡魂。

从房子内部的情况来看,杂志上的记录是属实的,一地狼藉,木质家具砸坏了水管,已经腐烂生虫,几只老鼠在这些家具组成的都市废墟中探险,也不知是第几代,它们胆大到不避人,至少是不怕祝裕和他手中的手电筒灯光的,但这束灯光却惊动了楼下的一个古铜色皮肤的年轻人,因为他的职责就是每天在几处特定的凶宅外乱逛,确保里面的故事不会被打扰。

小珠子在金黄色的球形外壳中活蹦乱跳,有人曾经按了“门铃”,祝裕摘下那颗铃铛,其上雕琢有一张无口鼻的、双目暴涨的面孔,背景是几片祥云,铃铛底部有“氣絕”二字,祝裕站到客厅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拨弄起这只铃铛,流水般的凤眼渐渐随着高速旋转的金球变得干涸、迷离。

祝裕撇开铃铛,扔掉厚重的白色外套,挽起毛衣,他的右手搭在左小臂的内侧,指尖陷入肉中,也许今晚过后他会觉得剪掉指甲后要磨平是必要的事。

第一爪,白皙的皮肤上出现一道肉红色的抓痕。

第二爪,血管裂开。

第三爪,肉翻了出来,这一爪挖到了手心。

左手手心也跟着遭了大殃,祝裕在凌乱的客厅中快步走动着抓挠,一会儿又跪伏在地上,渐渐地,他在凶宅内四处跑动,直到他呻吟着捂手心,从一张潮湿发霉、满是绿色菌斑的床上恢复主人意识。

借助窗外的月光,祝裕得以观察到四周环境,他悬着左臂,这是一个高明的动作,因为这座肮脏屋子内的一切,都有可能让他的伤口感染溃烂,祝裕回到客厅,找到自己的挎包,用卫生纸厚实地包裹住所有冒出过血液的肌肤,他打了个喷嚏,披上曾为白色的棉服外套。

注:以下内容来自于祝裕的笔记本/发生时间:1999年3月3日/记叙时间:1999年3月4日

“那里残留的意识,非常集中,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全身尤其是手心痒,只想抓挠自己的手心,想止痒,未完成的愿望也是止痒。

曾被(划掉)劝说过满月时不可进行此类仪式,可能真有此讲究,昨夜感应到的意识十分强大,压制住我的本能,甚至无法与之共存完成我的动作。

万幸,除了受伤外,非一无所获,我后来注意到,两间卧室中的床很潮湿,直到准备离开时才想通,房屋的布置很奇怪,床竟然贴合窗与外墙,如此居住,在阴雨天气,被褥一定会发潮,任何一个有生活阅历的人都不会如此布置家具,我从那两张床着手,发现屋内很多家具都是贴合墙壁摆放,而且位置和尺寸都是对称的。

我在东司确认了猜测,有一个洗手池,沿着直角挪动过位置,留下水渍和铁锈的痕迹,连接地漏的水管也变动过,马桶也有从西侧挪动到北侧的痕迹,大费周章背后必有原因,我将房屋内的布局图绘于纸上,倒下、损坏的家俱统以“架子”替代,客厅窗台的窗框生锈卡住了,我撬开后,发现花台上有一大盆枯枝,非入冬后枯干,而是一盘仿植物的枯山水摆件。

我认为房子的布局一定是采用了风水,其中玄机有待解开,现已借来一筐风水书籍,写完后开工大吉。

昨夜又发生一件事,大门自己打开,不知是哪股力量,好在逢凶化吉,已对今后可能遭受的苦难做好准备,希望可以早早结束,最好可以活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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