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涯沦落人（1 / 2）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是父子
萧望一脚先踏出门外，狗爷掐指念诀，不见金光乍现，萧望猛地一个前翻，手指刚碰到地面，一个甩手，地上一些碎石直冲狗爷面门而去，大叫一声：“困你个大尾（yi）巴狼，看我暴雨梨花针！”
狗爷脑门黑线三道杠，随手抬起袖袍一挡，暗骂：“这货是怎么能活到今天呢？”
萧望又是两个空中转体七八二十度，完美落地，还没来得及谢观众，就听一声:“哦~~~~~~疼死我了。”
“你这连青石板都能跪碎的人，还怕扎脚？”
萧望一边抱着脚，一边冲狗爷骂道：“谁还没个软肋！我这不过是马失前蹄而已~”
狗爷放下袖袍，双手一摊，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你没说，难道是鬼说的？”。萧望刚说完，就见狗爷捂着眼，指了指身后。
萧望转过身一看，正是自己的老爷子，萧远志！
萧远志虽面容无表，但比之昨天眼神却柔和了很多，背手而立，萧望则立刻没了声音，脚趾在地上抠缝，随时准备开溜。
萧远志从背后拿出一双布鞋，放在萧望脚边，：“穿上吧。”
萧望盯着鞋看了一会，穿吧丢不起这个人，不穿吧，光着脚确实难受。那拖鞋也不知道昨天跑哪去了。碍于面子，还装作毫不领情的样子，：“布鞋啊，也不配我这身··”，话还没说完，又想起衣服也是老头给的啊。只好又改口：“我穿不习惯！”
“穿不习惯就慢慢习惯，”，萧远志沉声道。
“慢不了！”
“那就凑合着穿”
“我这人向来不凑合。”
“那你就光着吧”，萧远志冷哼一声。
“我光脚不怕~~~哎呦~~~”。萧望话还没说完，狗爷见状，赶紧上前，拿鸡毛掸子使劲戳了下萧望的肋骨，萧望一弯腰，狗爷又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一套动作丝滑无缝连接，：“你轻点~~~我这身子骨弱的很~~”
狗爷不理，对着萧远志道：“老爷~这孩子哪都好，就是嘴硬，随他~”。话音未落，又急忙改口道：“随他去吧。这死鸭子也就剩下嘴硬了~~”
“你才死鸭子，你全家都是鸭子，~~~”，萧望挣脱出狗爷的手心，搓了搓自己的耳朵。
萧远志轻叹一口气，弯腰拿起地上的鞋子，拍打了下上面的灰尘，递给萧望，：“这是你娘给你纳的鞋。”
萧望定了定神，满眼狐疑：“我能信？”
萧远志也不再解释，把鞋子塞给萧望，转身走进了偏房。
萧望拿过鞋子，左右看看，老式的布鞋，针脚细致，沿边还都锁了，鞋后面还有个提信，一个银杏叶子的形状，虽有奇怪，但也用心。斜眼看了看狗爷询问：“你信吗？这老家伙是不是偷听咱们说话了？给我打感情牌？”
狗爷直翻白眼，吹得气胡子瞪眼，不想理他，：“这我就不知道了，但你不觉得你这次回来，他有什么变化？”
“变化？老了呗~”
“不光是老了~是话多了，他这一天对你说的话比之以前一年对你说的都多，你不觉得奇怪？”
萧望搓了搓下巴，若有所思，：“也是~以前我基本上不会听到他说第二句话，甚至不会说话，除了嗯知道了，我基本也没听他说过什么别的。”
“所以~他已经做出很多改变了，虽然可能晚了点，但总比没有的强，而且你本来也不在意这种事，又何必呛着火的对他呢？”，狗爷摇摇手，晃着脑袋唱着戏向山下走去。
萧望本想叫住，这时萧远志从屋内出来，手里多了一个包袱，扔给了萧望，说道：“你自己打开看看吧~”
萧望的小眼扫了几下，还挺沉，打开包袱，全是鞋，大小不一，还有没做完的，剩下的布，鞋样，里面竟然还有一双小小的虎头鞋，萧望拿起来，托在掌心，这鞋子还没半个手掌大，却是十分的精致。
“这都是我~她~那老娘们弄的？”萧望有些语无伦次。
萧远志并没有责骂萧望的语气，只是点了点头，缓缓走到银杏树边，略有思量，幽声说道：“这都是你娘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做出来的~”
萧望一下子有些愣神，气血有些上涌，似有眩晕，狠狠咬了下后槽牙，才算稳住，虽然三十几岁的人，但突然听到一些如此敏感的事情，也如孩子般不知所措。
“那会你不过才刚过百天，就是在这里，这颗树下，你娘就抱着你，说什么也放不下，一放下就哭，无奈，你娘就一边摇着你，一边做鞋。”，萧远志说着似乎也有点激动，努力克制着自己。
“我小时候还来过这个地方？”，萧望努力回忆以前的任何的线索，完全记不起有这回事，那会太小，全然没有印象。
“是，我们在这里大概住了不到两年，那会你太小了，根本不记事。”，
萧望还有些疑惑，并不能完全相信老头子的话，问道：“那如何做了这么多？又如何知道我穿多大的鞋子，”
萧远志并没有因为萧望的疑问而生气，反之倒是比之刚才要缓和许多，招招示意萧望过来：“你把那些鞋拿过来~”
萧望迟疑了一下，抓紧布角，放在树下的石桌之上，萧远志随手拿起一双还没有做好的鞋，看了看，又摸了摸，针脚有大有小，歪扭七八，一些线还没有拉紧在外挂着。
萧远志缓缓坐下，嘴角微微上扬，萧望看在眼里，这个眼前的老头，虽说是这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但也从来没见过他笑，一切似乎变了一个人。
“你也坐下吧~”，萧远志轻声说道。萧望不再反抗，侧身坐下，就听眼前老头说：“你娘她啊根本不会做鞋~”
“不会？那这鞋是~~”，萧望又纳闷了。
萧远志抬手示意不要着急：“你看看，说到你娘，咱俩算是都能坐下来了，这种情景怕是你我做梦都不想梦见的吧~”
萧望握了握拳头，假作怒道：“不要转移话题~说这鞋。”
“嗯~你娘她是之前不会做鞋，但自从有了你之后，在这院子里又没有别的事情，总要有些事情打发时间，所以就托我下山的时候带了一些布料，还有书，一开始我也纳闷为什么要弄那么多布，看看这些~她早就打好主意了，”，萧远志指了指那一堆鞋子。
“你说这一堆都是那老~~都是她自己做的？”，萧望有点惊讶。
“是，你娘聪明，又看了看书，老说这衣服买也就买了，不能鞋也是买的吧，就学着做，但你娘呢脾气又有点急，本来就不会，你还老是哭，不让我抱，非要你娘抱着才行。所以呢，有时候扎到手了，鞋样剪歪了，就索性扔那了，后来熟练了，就先按着我的脚大小做了一双。”，萧远志越说越是沉浸其中，满脸的祥和，完全不似以前那个别人嘴里的族长模样。
萧望这下确定了老头说的话，不是在骗人，“我~她~那张照片是不是就是？”
萧远志抬起头看看自己的儿子，满眼的凄切，点点头：“是，那是你娘唯一的照片，那会我们还没结婚~~”
萧望再次回忆照片里的人，似乎有些东西串了起来，心跳加快，手里拿着虎头鞋都有点颤抖。
萧远志指了指那虎头鞋，说：“我之前问过她，做一双不就够了吗？还要做什么多双！你娘就说，那孩子还一直这么小啊，趁着我有空，多做几双，瞧，就把你从小打到的鞋都做了。说到这事，确实怪我，后来你娘不在了，族里又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去处理。也就把这事给忘了。这院子我也是最近才回来。要不是你狗爷每年都过来打扫，怕是这鞋都给虫子蛀了。”
萧望狠狠的回道:“这老狗，明知道有这鞋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给我拿回去！“
“这事也怪不得他，拿回去怎么给你说？哄你和不说是两码事，老狗这事没做错，你毕竟是他一手带大的，张口闭口的老狗，没点规矩。”，萧远志似乎有些不高兴。
萧望则对老头的不高兴没有在意，毕竟老头说的对，自己确实会问，而答案无非就两个，一个是骗，一个是不说。不说自己肯定不会答应，骗这种事就是另外的意思了。狗爷不忍心骗自己，他懂。
有些早秋的凉风微微触动了几下树上的叶子，阳光很刺眼，没了树叶的遮挡，本就开阔的院落更加显的安逸。
二人无话，萧远志似乎有些累了，缓缓起身坐到躺椅上，闭目休息，安静又有些尴尬，萧远志似乎等着萧望问一些事情。而萧望则原地站在那里，盯着地上的脚指头，
“好了，鞋子收好，如果实在不想穿就放回去。”，萧远志轻声道。
“我也没说不想穿。”
“不是说不习惯吗？”
“是~但可以慢慢的习惯!”
“那也不能凑合啊。”
“嗨~三十多年都凑合着过来了，也不差这点事了~”，萧望似乎话里有话。
萧远志沉默片刻，沉声道：“没有想问的吗？”
“您今天似乎话特别多?”。萧望有些迟疑，恐怕今天的话比之之前所有加一起的还要多的多。
萧远志不解释，猛的起身想要发怒，萧望也瞬间变脸。就在这时，狗爷端着一些吃食酒菜颠颠的走过来，一脸的红光，好像自己认了亲儿子一般，说：“二位，先吃点东西吧，”，见二人都不动。狗爷来到萧远志身边，“您看，少爷也饿了许久了，昨晚来的路上还尿了裤子，就早上喝了碗您做的红枣粥，这刚才在屋子里一顿闹腾，估计早就饿了，先吃饭，”
这转身要去拉萧望，就看萧望背着手，头望天，撅着屁股，一只脚还在那瞎哆嗦，整个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实在是和这身衣服不搭调，一个没站稳，还有些晃悠。
狗爷赶紧走过去，拉住萧望，嗓门提的老高的说：“你小子怕是饿的站都站不稳了吧。抓紧陪着你爹喝两口，这都十多年没见了，就别抻着了，”
父子二人同时站在桌子前，谁也不想让谁，狗爷双手一搭，淡淡的金光一闪而逝，二人同时落座，：“先吃着，不够再叫我。”，说完抬腿就走。
萧望没拽走狗爷，：“狗爷您不一起吃点？”
狗爷头也不回的说道：“今天是个好日子，我去放鞭炮。”
“放哪个门子鞭炮!这深山老林的~”，萧远志沉声说。
狗爷一颠一颠的朝山下走，嘴里还嘟囔道：“俩倔驴，喝酒吃饭还得用上我这不传秘书！还陪你俩吃饭，不得先把我吃了？且~~”，说着，拿出别在腰上酒壶，“还是自己舒服啊~~”
又是一阵沉默，萧远志刚要拿酒，萧望也拿，二人对视，萧望伸手拿过酒壶给老头倒上，又给自己倒上。二人同时喝掉杯中的酒。
萧远志看着萧望给自己倒酒，也放下姿态，缓声问道：“就没有想问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