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奴隶》1(2 / 2)

李严就这样被人围观他的屈辱,被人在屈辱的状态下肆意嘲笑、谩骂、看不起,没有还手,连骂都没有骂一声。周围人的蔑视、丁七十七趴在地上,作出狗舔食的姿势,恶狠狠地咒骂李严,叫他趴下来把地上的饭吃掉,嘴里还恶毒地发出一连串唆使狗的“啧啧”声。

李严整个人几乎处于谵妄状态,他濒临崩溃,他只记得自己捡起铁盆走了,精神恍惚地回到石室里,还机械地洗了碗,好久才清醒过来。

其实这些反应是李严后来回忆的,他当时脑子很乱,没有力气思考,记不太清了,也许一切都是他害怕再次回忆自己的懦弱找的借口。

反正在那种状态中,十四岁的李严都没有冲动,动手。

这种胆怯的反应除了彻底被奴隶们瞧不起,还会有什么呢?

第二天他只想躲避所有人,独自呆在黑暗中等待耻辱痛苦随时间消退,可还是不得不去干活。

尽管没有奴隶议论李严那件事,可李严却在时时猜测他们的看法:胆小鬼、没用。内心极度痛苦压抑。他惶惶不可终日,奴隶们的每一声嘲笑咒骂都好像是冲着他发出的,那几天是他最难熬的几天。

往后一段时间,那些被人最看不起的奴隶都开始辱骂他,用石头扔他,甚至那种只比他强一点点的胆小鬼,底层奴隶,都突然壮起胆子,扇他一耳光就跑。

每一个耳光都让李严感受到了屈辱。

李严一直觉得最常见最具有侮辱性让人无法忍受的两种殴打就是扇耳光和揪头发。可奴隶们偏偏就爱扇耳光、揪头发、侮辱人。

李严终于还了两次手,打了一个小奴隶鼻子几拳,可小奴隶跑了,立刻叫来几个强壮的奴隶,围着李严拳打脚踢了一阵,喝令他站好,一个个轮流抽他耳光,扇得他嘴唇出血,左耳好几天都嗡嗡响,他以为自己要聋了。

第二次也是一样,李严刚还手掐那个奴隶的脖子,手指使劲抠他的脖子,奴隶使劲挣扎跑了,马上就叫靠山来,李严这次被打得更惨,肚子狠狠挨了几脚,肚子难受得要命,躺了好久,脸色发青,站都站不起来。

丁七十七变本加厉,隔三差五就来找李严,想尽各种法子欺负他,恶毒地咒骂他。在这样做的时候,丁七十七的脸上总是带着股病态的亢奋感。

李严逆来顺受,成为十七号矿洞的头号窝囊废。

不过被打翻饭盆挨饿的事情没有再发生,李严发现17号矿洞一个凶狠的奴隶“乙二十八”,在他身边,如果有奴隶发出刺耳的大笑,闹闹哄哄,他不高兴就叫他们闭嘴,这些奴隶噤若寒蝉,都不敢再大声说话。

李严是在一次吃饭的时候发现的,丁七十七远远站着,畏畏缩缩地不敢过来,因为李严就在乙二十八附近。

乙二十八勉强算是矿洞的强者,小乙级,他从没跟李严说过话,老是一副心事重重烦躁的阴郁模样,喜欢安静,可他也从来不管奴隶们欺负的事,只要别吵到他,偶尔瞥上一眼,也是无动于衷的姿态,似乎那些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不放在眼里。

李严狐假虎威,才渡过了平安吃饭的那段时间。

有天晚上,他躲在石室里看小说,书中有个少年,他和女朋友在野外被一群流氓包围,胆怯的少年抛弃女朋友独自跑了,然后女朋友被流氓抡了。

李严一直抽泣,躺在床上,身体发颤、害怕,他觉得自己就是那个少年,他害怕,不敢反抗,他仿佛看见是自己逃跑,被遗弃的那个可怜的少女就是自己女朋友。

我会这样做的,我怎么能这样?满脸泪水的李严扪心自问。

第二天,李严吃上了修士丸子。

不久,就发生了甲九帮助李严推车那一幕。

外人很难想象,甲九友好地拍李严肩膀,将车把手递给李严那一刻带给了他什么,用源神教的话来说,李严获得了“新生”。

李严甚至还能回想起他那只坚硬的手拍在自己肩膀上的感觉,那是勇气的第一次传递。

如果最开始就遇见了甲九,李严觉得丁七十七拍倒自己饭碗后的那一幕就不会发生。

第二天,李严准备开始报复,艰苦沉重的劳作、充足的食物,先天火源之体成长得不慢,李严力气大了很多。

凡是打过李严的,怎么打的,扇耳光还是用脚踹,或者用李严无法忍受的恶毒话咒骂过他的。李严通通记得一清二楚,怀恨在心。

他一个一个找过去,从弱到强,丙七十二、丁十七、丁二十五、丁五十七、丙三十八……

狠不下心动手的时候,他就使劲回想那些遭遇带给他的耻辱、痛苦,逼迫自己凶狠起来报复。

耳光只重不轻,数量只多不少,尤其是他力气越来越大,后来的几个奴隶就倒霉了,往往挨一耳光就掉几颗牙,甚至栽倒在地上,嘴角流血不省人事。

左耳被一巴掌抽聋的奴隶也不是没有。

他一脚就将奴隶踹得蜷缩在地上呕血。

至于丁七十七,李严开启第一藏那段时间,每天都会拎着他打一顿,后来因为他告密嫁祸李严,李严将火浆浇在他的腿上,冷眼看着丁七十七满地打滚嚎叫,一条腿被火浆腐蚀得惨不忍睹。

李严的记恨之明确,报复时间之长,让很多自认为报复心强的奴隶都觉得诧异,常常称呼他“肥睚眦”。

尽管李严一直不敢挑衅强者,可对付这些底层奴隶是绰绰有余的。

往后,李严实力越来越强,尤其是他开启第五藏后,算是矿洞中的中层奴隶,没谁再欺负他,讨好他、贿赂他请求照顾的奴隶倒是不少,其中还不乏以前打过他辱骂他被他狠狠报复过的奴隶。

这与李严本性不符的举动让李严觉得奇怪,换他是不可能做到的,在他最难熬觉得快要死的时候,李严是挨了不少打,可却没有求过饶、去讨好哪个奴隶。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做不到,无法启齿,除了忍受外,连求饶的想法几乎都没有,迈不过那道坎。更别说去讨好虐待过自己的人。

他清楚地知道这些奴隶其实对他恨得要死,时刻盼着他出差错,好去向执事告密,只要李严遭到任何处罚,即便只是罚钱,他们都会觉得十分快意。

还有些奴隶满腔怨恨,可连告密都不敢,报复心无穷无尽却毫无报复能力,生怕落得丁七十七的下场,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天灾人祸上:比如某个强者看李严不顺眼随手捏死他,或者矿洞塌陷压死李严,或者李严挖矿时遇到宝物别人抢夺杀死他。他们不止怨恨李严,还怨恨很多人,尤其是强者,听见他们被处罚或突遭横祸比如修炼走火的消息最能让他们兴奋,他们最希望看到他们痛苦的模样,内心时刻盼望他们被火罗宗弟子暗杀,造谣“强者”被毒打被羞辱被杀死的事可谓是他们的拿手好戏,绘声绘色,好像真的一样,谁要是反驳就是跟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反之,听到哪个强者修为又突破了或有奇遇的消息,他们便痛不欲生,好像有条毒蛇在噬咬他的心脏。

总之,他若安好,我便痛苦;他若遭殃,便是痛快。

他们跟李严差不多,都是意淫高手,甚至达到病态的程度。

李严最开始那段时间差不多就是如此状态,不同的是他只怨恨欺负他的人,也不造谣,相反还对强者充满了敬佩。

李严倒没有欺负人的冲动,虽然击打肉体的那一刻确实让他有种暴虐的快感。实力增强,信心也有了,倒是经常会产生偷袭强者的冲动。不过打斗生死攸关,可能一次就葬送了他的性命。他还是不敢。

他每日在远离奴隶的矿道中挖矿,推车,汲取偶尔遇见的灵气,修行不能说是勤奋,跟底层奴隶是不怎么接触了。他也没什么自信,觉得自己难有成就,连甲九这种强者都死在林庙手中,乙十七也没躲过第二次刺杀,听说还是被人蛰伏良久,一刀毙命。

猪肥了就得挨宰,在奴隶矿洞,修行快死得也快。

李严得过且过,用这个理由安慰自己。

李严一直对一件事感到奇怪,就是为什么奴隶们殴打辱骂嘲笑带给他的那些屈辱、痛苦,都比不上那个金发少女瞥自己的那一眼,脸上表情转变的那一刻,“挖了他眼睛”那句话。

他觉得这就是所谓的“心魔”,自己一辈子都可能无法忘怀,每次想起来都会觉得耻辱、痛苦。

不过——六藏在火罗宗眼里算个屁啊!死亡黄铜来了。

即便万幸饶自己一命,但被七岁小孩打败也是天大耻辱一桩,现在有了些实力在底层奴隶眼中算是高手的李严怎么能够忍受?

赶紧跑!李严。

在奴隶矿洞,对战力高的奴隶看得很严,像中下层的奴隶就比较随意了。

李严常常拉着大矿车,带着几颗修士丸子和水,在离17号矿洞几十里外的矿道独自或跟随一群修士奴隶去挖一种珍贵的红铜矿,好几天才回来一趟。最高一次是九天,他在蜿蜒交错的矿道迷宫中迷路,后来遇见一个奴隶,才回来了。

奴隶消失十天半个月是常有的事,只要能将矿石运过来,贿赂好监工和执事,他们是不会管你有没有偷懒。

能去挖矿的都是修士,他们即便看到其他修士偷懒、修炼,或者干其他事情,也很少向执事告密,这是奴隶修士们的默契。

监工也很少出现在矿道,除非火罗宗炼制战舰等需要大量金属,有命令下来,监工才会监督挖矿修士,督促他们加紧赶快劳作。那个时候,是最忙最累的,即便最坚忍的力士也难以在休息时间进行修炼,他们挖出的矿石由其他力士运走,往往在矿道中呆上一个月才能回到矿洞。

闲散的时候,监工也不愿意来人迹稀少的幽深矿道,跟这些危险的奴隶修士呆在一起,不少奴隶修士偷偷学了吞噬邪法,狡猾残忍,而且还可能碰到栖居地底的妖兽。监工消失在矿道的事情时常发生。

至于普通的奴隶,就在矿洞将力士们运来的矿石按照吩咐投进火浆河中。

由于矿石不同,火浆河也分为许多种,光十七号矿洞就有十七条,源源不断地将原始矿石融化,流入超大型的提炼矿炉内。

所以,只要掌握了确切路线,挖矿的奴隶修士是有充裕时间逃走的。因为即便奴隶消失过久,远远超出登记日期,监工前来查看,发现逃跑的踪迹,再招呼其他监工追赶,时间也来不及,可能他们自己也在追踪过程迷失在矿道迷宫。况且奴隶修士狡猾,往往留下好几条踪迹,让监工分不清楚逃跑路线。

监工遇到奴隶修士逃跑的情况,往往在矿道做做搜寻的样子,就折回矿洞,很少会一根筋地追下去。

奴隶修士可不是那么轻易能逃出,他们自己也往往在迷宫中钻来钻去,逃了好几天可能都是在原地转圈,最后费尽力气往上挖地道,结果一探头,前面是火罗宗议事大殿。

即便侥幸逃出了火罗宗,可距离火罗宗太近,被人发现脸上的奴印,向火罗宗修士举报,功亏一篑。

这些逃跑被抓到的奴隶并不会被杀,而是重新放回地底矿洞。他们会被套上坚固沉重的镣铐,还会被种下追踪印记,监工重点关照,几乎丧失了逃走的机会,一辈子呆在奴隶矿洞中。

所以,没有把握,奴隶是不会轻易铁了心逃跑,一般都是浅尝辄止,没有找到出口,奴隶只能尽快带着矿石返回矿洞,谎称自己迷路,贿赂贿赂执事和监工,这事就过去了。

……

……

17号矿洞奴隶住所在一条老矿道,离劳作的矿洞五百米距离。

全都是多年前开辟出来的石室,位列矿道两侧,一扇扇整齐的灰褐色石门,上面写着奴隶的编号。

奴隶失踪、死亡,或者被调到远离此地的矿洞。

或者重见天日——这种情况也是有的,条件很苛刻:必须在炼器、炼丹、阵法、符文、功法等方面有所成就,能够为火罗宗效劳,这种奴隶,还会消除奴印,成为火罗宗外门弟子,宗门供应资源修行,坐拥娇妻美妾。

这比在人口百亿的大楚王朝考入顶级学府都难得多,李严和许多奴隶一样,只能做梦。

总之,这些石室都更换过几任奴隶。

李严住的丁三十九石室在矿道深处,上任主人是丙七,是个爱干净的年轻奴隶。李严后来才知道他是被其他奴隶暗杀,死在一条很深的矿道,尸体被矿石掩埋,一个月后才被人发现。一直没查到是谁干的。

丙七给刚来的李严留下不少东西,可惜没多久就被其他奴隶偷走了。李严最喜欢一把黑色石刀,可能是丙七自己做的,刀身狭长笔直,刀柄雕成环状,很漂亮。李严那时常常在石室里绑在腰间走来走去,他想着以后佩刀就是因为这柄石刀。

还有一双干净的蓝色布靴,靴面镶着银丝花纹。

它们与这丑陋环境格格不入的漂亮外形,给初入矿洞的李严不少安慰,仿佛它们是沟通另外一个世界的桥梁。尤其是那时李严刚被烙上奴印,痛不欲生。

银丝蓝靴李严不舍得穿,不久也被人偷走,石刀被丁七十七砸断。李严后来见过这双银丝蓝靴,穿在一个中年奴隶脚上,磨损破旧,鞋面的银丝都掉了一半。

石室石壁还用白笔画了很多图案,线条纤细,画的是湖泊、天空、大地、树木、房屋,还有四个人:中年男女,稍矮些的少年和他牵着的小女孩。

他们也许是丙七的爸爸妈妈和妹妹。

李严凭借这些东西,想象丙七是个瘦削的青年,沉默寡言,神情忧郁。后来从其他奴隶口中得到的信息证明他猜错了,丙七其实是个性格乖戾的青年胖子。

……

石壁上的白色线条已经黯淡,图案有些模糊。

昏黄的石室,灯光下的李严光着上身,像只没头苍蝇走来走去,他不知道针对他的刺杀什么时候到来,还有即将面临的逃跑。双重的压力逼得他喘不过气来,胡思乱想,极度抑郁不安。

“还有十三个钟头。”

他又一次掏出计时器看了看,走到石床边,他突然扑过去,神情紧张地开始清点逃亡准备的东西。

两套干净整洁的黑色衣裳,已经折叠好,李严将它们摊开,又重新折叠一遍。

一双黑色布靴,明明就在眼前,可李严还是不由自主伸手提了提,触手后,连忙将它放下,开始检查一旁的瓶瓶罐罐。

这些是消除奴印的配药,怕惹人怀疑,李严分别从好几个矿洞的奴隶、监工手上换来。

李严匆忙地打开瓶塞,这瓶嗅,那瓶倒出几粒药丸检查,又倒出一滴液体在手心舔舐,辨别味道。他强迫自己对照记忆中的药方一一检查,确定没有错误后,才放下心来,将瓶瓶罐罐放好。

他将一条白腰带拆开,像个守财奴般,开始数里面排列整齐的天柱金币,二十枚,他数了三遍,才将白腰带合上。

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里面装着修士丸子,是李严零零碎碎从其它奴隶手里买来的。

李严将它们倒在床上,一颗颗数,将它们重新装进布袋,八十七颗。

他急迫地做完这一切,确信没有遗漏,又开始在室内走来走去,一副焦躁不安的模样。

没一会,他又扑到床上,神经质般清点东西。

早在两个小时前,他就在重复这个举动了。

又一次检查完,李严坐在床边,觉得痛苦、心力交瘁、如鲠在喉。

他艰难地喘息了片刻后,开始使劲地抽自己嘴巴,火辣辣的感觉似乎让他清醒了一点。他起身走到水龙头边上,拧开,捧起冰冷的水使劲洗刷自己的脸。

“别再检查了,这样自己就会把自己搞死的,还跑什么啊!”他终于哀嚎了起来。

他其实知道自己一直在重复这个愚蠢的举动,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几乎将自己搞得精疲力竭,可他就是着了魔一样停不下来。

他关上水龙头,抽泣了两声,回到石床躺下。

“药液都快被你舔干了,别再检查了。”

他轻轻喘息,强迫大脑放松,不要去想任何事情。

休息了好一会,李严眼角挂着泪水,勉强有精力考虑起其他事情来。

路线记在了脑子里,是一年前从乙六十七手里买来的,这个老奴隶是个小甲级力士,挖矿走得最远的奴隶之一,也是最有信誉的奴隶。

同行的不止李严一个人,还有丙五、丙二十三、乙七十,四人约好了明早开始集合逃亡。

丙五是丙二十三是16号矿洞的青年力士,李严与他们相识已久,常与两人前往矿道挖矿,无人时,他俩找李严商量过逃脱的计划。

丙五开启了五藏,丙二十三开启七藏。两人都是守得住秘密的人。

至于乙七十,是9号矿洞的力士奴隶,李严只见过他几面,是个五短身材的中年人,跟9号矿洞的强者混久了,爱装腔作势,老是模仿强者的姿势走路,有些目中无人,嘴巴不严。

乙七十第一境力士,开启第九藏。

丙五和丙二十三向李严保证乙七十不会在这种大事上露风,他自己也一副信誓旦旦的严肃模样。

李严丝毫没有透露自己收到三角黄铜的消息,不然这三人不可能会带上他逃走。

……

一切都准备妥当。

李严起身,大口吸气呼气,使劲甩了甩头,竭力摈弃一切杂念。他将暗藏金币的白腰带系在腰间,穿上外衣,狠下心走出石屋。

关门的时候,他掏出一枚玉符印在石门中央的丙字上。

看见红光一闪,李严才放心。

奴隶住所盗窃成风,简直到了丧心病狂的程度,什么都偷,以前李严用的是锁,根本没用,隔三差五就被奴隶光顾,后来李严加固石门,上了四道大钢锁,还是被人撬了,损失惨重。李严才狠下心来,在矿洞执事那花大价钱买了封印符箓。

门外黑漆漆的,有些奴隶站在门口抽烟,火星闪耀。

其实矿道顶上镶嵌了照明石,可奴隶们都不爱开,喜欢躲在黑暗里,有些奴隶不想甚至害怕回到地面世界,白白浪费那一天走出奴隶矿洞的机会。

执事住所在矿洞的另一头,走过矿道,李严看见宽阔阴暗的矿洞,十几条鲜艳的火浆河昼夜流淌不息,奴隶们推着沉重的矿车,在矿石堆与火浆河之间来往,互相嘲笑辱骂。

熟悉的景象让李严心安不少。

他在忙碌的奴隶们之间穿行,来到另外一条宽敞的矿道,这里灯光大亮。

一进门,李严看见执事孔文坐在桌后,手里拿着账本。

“怎么?丁三十九,这么晚了不休息,想女人么?”孔文脸上露出习惯性的下流笑容,“药殿有个叫‘子十七’的女奴,正好十七岁,长相清纯,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就喜欢这样的,要不要我安排,一枚天柱金币。这有她的画像,不喜欢就选别的姑娘。”

他打开抽屉,将一本薄册翻开,递给李严。

火罗宗有女奴,她们都在地面的药殿、食坊、衣坊等地方,做些轻便的工作。矿洞执事一般和这些地方的执事勾结,干这种买卖,赚了不少钱。不止如此,只要奴隶有钱,执事和监工几乎什么都能弄来。

而且,执事囤积了不少货物,和奴隶们做交易,对哪个奴隶有钱一清二楚,惦记上了,见面就是主动推销,毫无顾忌,毫无廉耻。这帮人贪婪残暴,比奴隶更像奴隶,费尽心思搜刮钱财,除了与少数强者公正交易外,对其他奴隶威胁、虐待、强买强卖,无所不用其极。

李严曾经有过一次最大的机遇,挖到一柄通体赤红的完好短剑,藏藏捏捏,还是被监工黄琪强买走了,三枚天柱金币,还威胁他不准向其他人泄露任何风声。那柄剑是飞剑,四级攻伐武器,李严按照器物书上的记载估算,能值上万天柱金币。

他们权力很大,在奴隶矿洞,不管哪个奴隶违反禁令,甚至是杀死其他奴隶,只要有足够的贿赂,执事们都可以掩盖过去。不过这些执事因为争权夺利,互相怨恨,老是向上司举报同僚,肆无忌惮的暴行才有些收敛。

下层奴隶面对执事、监工,嘴脸谄媚到了极点;他们称呼监工为“主教”、“真人”、“真君”、“宗主”,对执事更是无耻,一犯了错要被罚,就喊“天柱皇帝”、“源神教主”、“神”,“饶了我吧”。

执事监工对这些称呼倒也受用,可是照样得贿赂,没贿赂,怎么拍马屁都没用,还是得受罚。

17号矿洞的执事都知道丁三十九挖矿攒了点钱,孔文也惦记着。

不过李严此时哪里有心思想这个,他也没接那本彩色画册,摇了摇头,直接开口道:“我要去采集赤锡矿,八天。”

孔文收回画册,望着两眼发红脸色苍白头发乱糟糟的青年,咧嘴笑道:“这么久?不会要逃跑吧。”

尽管李严知道这不过是执事们的习惯,此刻他还是有些脸热心跳。

他默不作声地等待下文。

孔文压低声音道:“我有一份绝密详细的矿道地图,再帮你安排一下,只要十枚天柱金币,保证你能逃离这该死的不见天日的矿洞,重获自由。”

听听,矿洞执事主动诱惑奴隶逃跑,协助,“该死的矿洞”、“重获自由”。

难怪有一位曾是大楚贵族的奴隶说,这种奴隶执事,除了管理奴隶外,怎么能把他们放在宗门其他位置?这种人掌握权力,整个火罗宗都会腐败。他们就是腐败之源。

所谓绝密详细的矿道地图,奴隶们都觉得不太可信,虽然确实有购买执事地图的奴隶逃出去过,但谁能说一定是地图的功劳,不过钱到位,安排确实真心实意。

李严怎么可能泄露真实意图,他掏出两枚天柱银币,放在桌上,低声道:“要开第七藏,修炼。”

孔文瞪大了眼睛,叫道:“八天怎么行,开藏可不是开玩笑,起码得十六天,我可是过来人。”

李严有些烦躁,只能再摸出两枚天柱银币。

孔文又热切道:“开藏丹要不要?我的是上品,两颗,六枚天柱金币……”

他滔滔不绝。

李严被纠缠得心烦意乱,只能掏出一枚银币,神情疲惫道:“您登记吧,我很累,想早点休息。”

孔文这才闭嘴收钱。

他一边登记,一边低着头说:“看你的样子,没睡好,我有安神丹,三枚银币一颗。晚点出工,加两枚银币。”

李严不接话。

登记完,李严接过配给的八颗修士丸子,立刻就跑了。

每次见到这些执事,即便不买东西,不被强卖,奴隶也得被刮点肉。

奴隶们都说,火罗宗奴隶执事都在大楚购置了产业,不敢在蛮荒西部边界凡人与修士混杂的城市花钱,天知道他们几年下来搜刮了多少。

也就这种人能和奴隶在不见天日的矿洞中待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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