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1 / 2)
苏嫣的小脸被秋老虎烤的红彤彤,她从耕地机上跳下来,扯下头上的头纱扇了扇说:“那就是咱们能吃小灶了呗?”
钱招娣笑着说:“可不是么,就说农场里面有什么,咱们就吃什么。农场给咱们包伙食啦。”
朱谷粒高兴地说:“这可太好了,每天去食堂走一趟都得四十分钟。吃的饭菜还不合口味,要是咱们几个自己做饭吃,肯定好吃多了。”
苏嫣领教过食堂的伙食,对这个决定也很赞同。另外她还有点小心思。要是去食堂吃饭,还得要自己换饭票,里外里一年到头得花不少钱呢。要是能省下来,攒着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午休时间,她们仨结伴往办公室里来。
还没走近,就看到办公室上方飘着白色炊烟。因为没有风沙,炊烟直直向上,快要接近云朵才慢慢变淡。
肖红军正在灶台前做菜,碍眼的人走了,她特意自掏腰包找家禽区也就是三区的老孙买了三颗鸡蛋。
朱谷粒先闻到大葱炒鸡蛋的味道,她吸吸鼻子过去,激动地说:“咱们今天吃大餐啊。”
灶台上的搪瓷盆里放着一盆二米饭,里面是陈米加上糙米混做出来,还沥了水的,粒粒分明。
她把炒鸡蛋盛到饭盒里,见她们回来了,笑着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咱们吃点好的。回头家里有多余的碗碟你们也拿过来公用吧。”
钱招娣说:“回家我收拾收拾,应该能有两三件。不过有的碗边上缺口了。”
朱谷粒说:“在农场能用什么好东西啊,缺口不算什么。”
苏嫣干了这么久的活,也觉得自己是个糙人一个,没什么好讲究的。
肖红军手艺一般,耐不住用了香香的花生油,油汪汪的炒鸡蛋和一碟桔梗咸菜,吃的大家赞不绝口。
肖红军边吃饭边跟她们交代说:“大棚里的菜咱们别捡太好的吃,那些都要供应给一线的劳动同志们。”
朱谷粒端着饭碗说:“我知道,就掐些快老了的叶子。还有些带虫眼的看起来不好看,其实那样的菜水灵还甜,洗干净就行了。”
苏嫣也端着碗,她吃饭没有她们快,总是要细细的嚼了再咽下去,饿的多急也不作出狼吞虎咽的样子。
肖红军转头问苏嫣:“你会做饭么?”
苏嫣说:“会啊,我来做?”
肖红军说:“哪能让你自己做,我想着大家都会做饭,那咱们四个人就轮流做。”
苏嫣自然是答应的,就是不知道朱谷粒和钱招娣的手艺如何。
吃完饭,苏嫣还惦记着早点耕完地早点插秧,中午没休息就去开耕地机。
大家都有蓝色工人服,苏嫣没有。但是她婆婆从北京寄过来工装裤。就是藏蓝色的纯棉劳动布做的,结实耐磨,还是背带式的。
苏嫣穿在身上,胸前还有个小兜兜。她把小兜兜里塞上一块香香的手帕,一整天的心情就会变得很好。
这年头穿衣服很少讲究线条和搭配,她就在工装裤里面穿着一件蓝白格子的长袖衬衫。嫌弃两条麻花辫干活不利索,她就把头发高高的挽起来,双手紧握方向盘,脸蛋娇红地开着耕地机,轰隆隆地往前行进。
午休结束后过来的肖红军看到这幅情景,感叹地说:“她也是个能干的,真是人不可貌相。”
朱谷粒扛着锄头走下田埂,她要把卷起来大块的泥土敲碎,她羡慕地看着开耕地机的苏嫣说:“我们方老大看上的对象,真不是一般人。”
耕地机开到田地的最前端,缓慢又稳重地往转头过来。朱谷粒顿了顿,看到机器上面娇小的身姿说:“我就以为是个小娇气包呢。”
苏嫣这样一干干到了下午六点半。
电线杆子上的麻雀飞了又落,喇叭里放了下班的铃声后,又开始放着《大海航行靠舵手》的歌曲声。
伴随着音乐声,苏嫣疲惫地往办公室,准备签字下班。加班什么的就先留到明天吧。
她还以为办公室里一个人没有,再一看赵楚江正在里面坐着跟肖红军俩人商量事情。
见到她来了,赵楚江从抽屉里翻出一个信封递给她说:“来来来,咱们今天开资了。”
开资?开工资?!
苏嫣的眼睛倏地有了神采,小嘴也不淬毒了,高高兴兴地说:“嗐,这一个月过的可真快,我还没干够呢,就开资了。”
赵楚江也笑着说:“你干活我们都看在眼里。喏,你别不好意思,把信封打开点一点,要是对的,就在工资这栏上面签字。”
苏嫣还是第一次挣到工资,喜气洋洋地手下信封,她捏了捏...又捏了捏...好薄。
赵楚江递给苏嫣笔说:“你现在还是实习工,实习工咱们一般是18元的工资。”
苏嫣板着小脸打开信封,从里面掏出八张一元钱,还有三角二分的零钱,心里咯噔一下:“怎么才八元三角二分钱?”
赵楚江说:“那个,要给你发工作服和学习用具,就扣了点钱。还有这只是十五天的工资,因为你来的时候正好是在一个月的中间。等下个月再发工资就是一整个月的。”
苏嫣严肃地把血汗钱装到胸口前面的小兜兜里,拍了拍说:“这也是我的劳动所得,我会珍惜的。”
苏嫣发了工资,她先到供销社去了一趟。
这段时间吃严婶子的,住严婶子的,她兜里有钱了,总是得表示表示。哪怕人家不在乎,但咱也不能做一个没眼力见还不懂事的孩子。
下班的人不少,她在卖鸡蛋和花生油的柜台前排了一会儿队。她没有票,只能用标价买。
苏嫣抠抠搜搜地花了三元钱买了两斤花生油,又买了十个大号鸡蛋,花了五角钱。
她琢磨着装修花钱不少,还有家具也得要钱。以后家里置办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是要花钱的地方,现在不抠搜不行。
她把东西提回家,严婶子见她如此客气,还说了她一顿。
苏嫣笑盈盈地把东西放到厨房,就到茶几上等着开饭。也不怪她不帮忙,严婶子见她每日辛苦,在家里恨不得一点活都不让她干。
苏嫣就在茶几上,手边放着一碟蘸糖的锅巴,一边嚼着,一边在软皮的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什么台灯、镜子、钟表之类的,这些看起来是小件,都是要花钱的。
还有婚礼的时候要买糖买烟酒买菜...
苏嫣觉得靠她这点死工资,这辈子是别指望结婚了。
今年中秋节和国庆在一起,方应看分了一盒月饼和二斤白面。他提着进到严婶子家。
他也是把东西扔到厨房里,洗过手就出来。
苏嫣冲他伸了伸小手,俩人隔着茶几假模假式地握了握“友谊”的小手,算是打了招呼。
见苏嫣头也不抬地写写画画,方应看坐在她旁边,看着小本本上光是买喜糖的预算从十元降到八元,又从八元降到了五元。
情况如此的严峻,方应看赶紧把兜里发的工资信封掏出来,板板正正地放在苏嫣面前。
苏嫣假惺惺地说:“给我的?不太好吧?”
方应看说:“能者多劳,回头我把我的积蓄全交给你管,咱就受点累,全当帮帮我。”
苏嫣小手往信封上拍了拍,脸色一变:“好厚。”
接着把信封小心翼翼地打开,从里面掏出一沓工资。
她不由地瞪大眼睛说:“好多大团结。”
方应看理所当然地说:“都是按级别发的,我每个月能领两百一十九块七的工资。”
苏嫣微微张开小嘴:“...多少?”
方应看耐心地说:“两百一十九块七角。”
苏嫣摸摸自己刚刚发的八元三角二分钱的劳动所得,还不够人家的零头。
苏嫣的小心脏涌起无限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