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 2)
沙尘滚滚,肉眼能见度越来越低,远处都是满满黄烟。
方应看抬头看了看天,让司机汽车开到避风的山岩下方。
司机正要跳脚谩骂,方应看把自己的工作证怼在他面前,还贴心的翻了翻页。首页没有写职称,第二页才有。可惜苏嫣当时没看到。
司机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可工作上深深的钢印痕迹做不了假,他也听说过油田二把手很年轻,没想到居然如此年轻。
“看风向,老子比你专业,赶紧开车。”方应看走了两步回头说:“不然把你们师徒扔在这里。”
他在岛上还有一堆的事情需要处理,偏遇上不着调的两人,也不知道这次风沙会不会躲过去。
“情况很糟糕么?”苏嫣见他眉头皱成川字上来,抠抠搜搜地给他抓了小把花生,这还是她自己种的呢。
“有点,先在车上别下去。”方应看看着掌心七八颗小花生,询问道:“你掏耗子洞啦?”
苏嫣想把花生抢回去,方应看说:“小气巴巴的,给人的还能要回去?”说着,火速剥开花生往嘴巴里塞。
吃到嘴里,方应看砸吧出不一样的味道。
像是在水分充足的地方成长起来的花生,花生仁的芯儿带着一股甘甜的回香。
方应看刚才不觉得,吃了两口觉得饿了,向苏嫣摊开手。
苏嫣说:“不卖。”
方应看乐着说:“我也没打算给钱啊。”
“那更不给你了。”苏嫣着急出来,路上没什么小零食吃,只有一兜花生吃。
方应看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地瓜递给苏嫣说:“别那么生分,切记咱们俩的关系。”
苏嫣觉得方应看这个人是真好看,但也是真欠。刚才她想了想,嘴巴上绝不能输给他,不能露出她急切希望相亲的倾向,否则他必然要拿捏自己。
于是说:“咱们不是一路人,等我应付个来回,咱们好聚好散。下次找我消费,我给你优惠点。”
作为交换,苏嫣收下地瓜,又给了他八颗小花生。
怎么能让小姑娘就这么跑了?
他决定采取迂回战术:“我估摸着两小时左右,会有场大风暴。过去以后,再说这话也不迟。”
话说出口,又腆着脸加上一句:“只要叫哥,我肯定保护好你。”
说话间,前面晕车的男同志到底受不了了,把窗户打开,将头伸了出去。
风尘迎面而来,苏嫣眯了眯眼睛,把风吹到唇边的碎发勾在耳后。
方应看撑着靠背,也拉开窗户探出头,接着往前面司机那边喊道:“加快速度!风暴变快了!”
苏嫣看到远处的像是袭来一堵浓滚滚的沙土墙,她不由得紧张起来。显然刚才被方应看的表现迷惑,并没发现眼下局势如此艰难。
方应看在苏嫣肩上拍了拍:“别怕。”
苏嫣不知为什么,这么欠欠的一个人嘴巴里的话,能让人有股发自肺腑的安全感。
司机心疼汽车的轮毂。车胎爆了可以换,轮毂坏了车就危险了。
可方应看让他继续开,他心里流血也只能继续开!
石油岛是成功油田管辖,油田的总场长是中央部委内设的司级干部,行政级别是地厅级,属于国家高级干部。
副职也不过是低半职的副司长,同样是高级干部。
而他们县长行政级别也不过是个处长。谁高谁低立马就知晓。
十里八乡谁都知道,石油岛上的官是最大的。有些情况下,出了问题的油田工作人员,还得送还到石油岛上接受处理。
司机咬着牙,开车拐下公路,向方应看说的方向垂直前进。
沙尘渐起,前方肉眼可见的,黄色风暴向他们逼近。
车上的人对此早就习惯,一年到头谁不经历过几场沙尘暴。只是,等到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狂风肆虐,黄沙狂暴,他们总算感觉出一丝不对。
方应看站在过道最前方,车厢高度不够,他的身体微微下弯,像是一头警惕前方的猎豹。
方应看掷地有声地安抚着群众们的情绪,并掏出自己的退伍证给他们看:“我是石油岛的干部,更是一名退伍军人。一日当兵,终身待命。在危机困难的时刻,还请你们相信我,服从我的指挥,采取紧急避难措施。”
“紧急避难?!”带着男孩的父亲站起来,指着前方袭来的风暴说:“我们绕过去啊,车不是还能开么?!”
车身随着他说话的声音激烈晃动,售票员喊道:“嚷嚷什么?服从领导同志的命令!”
“我们的东西晃下去了!停车,停车!”
“我的鸡,我的鸡!!”
“听军人的话,不要吵了!”
“我才不怕大风暴,放我下去,我的家当都掉下去了!”
车厢里顿时吵闹成片,看到有人激动地站起来,方应看迅速地跟司机说:“不许停车,直接向前开!”
司机的徒弟知道自己偷懒闯下大祸,赶紧冲到前面安抚激动的人们。
售票员也嚷嚷着说:“这位领导有经验!我们听领导的安排,都给我坐下!你,赶紧坐下!”
苏嫣前面的男同志刚吐完,车身摇摇晃晃地往前开,让他不得不又把头伸出窗外。然而风沙越来越大,从窗户里毫不留情地刮进来,惹得他又是吐又是咳嗽。
事态紧急,方应看没有时间让他们心服口服的信服他,只要求服从命令就好。
他背对着驾驶座,眼睛盯着捣乱分子。周身萦绕着强大的气场,似乎随时会把不听话的人扔出车外!
在他的震慑下,汽车开到山岩下,勉强有两辆汽车的长度。
风沙在山岩的遮挡下,总算不那么强烈。
苏嫣透过窗户,回过头看不到过来的路。
路面上都是浮动的黄沙。
“男同志跟我下车,把车上的蛇皮袋全都装上沙土,压车!”
方应看说完话,走到苏嫣面前,伸了伸手。
苏嫣怔了一下。
方应看冲外面抬抬下巴说:“我没戴口罩。”
苏嫣没有口罩,只有手帕和纱巾。她没时间犹豫,把淡黄色的纱巾递给他。
方应看佯装不在意,系在口鼻上,到底还是嗅到了洗干净的纱巾上清淡的兰玲花的香味。
苏嫣感受到风沙中的凉意,把包里的外套穿在身上。
很快,下车的七八位男同志扛着装满沙子的蛇皮袋上来。
说他们也是运气好,遇上准备给供销社垫墙的蛇皮袋,这下全压在车上。
方应看跟他保证这些蛇皮袋他全买下来,对方倒是很讲究,说愿意把蛇皮袋无偿做避难使用。
还是现在的人觉悟高啊。
苏嫣很想下去帮忙,倒是她力气小,下去反而是添乱。
车上三十多号人,除了两个年纪大的男同志,还有前面吐的天昏地暗的男同志,其他人都加入了铲沙子的队伍。
外面情况多危急大家都看在眼里,也不管丢失的货物和鸡笼,全都忙的热火朝天。
苏嫣还看到里面有三四位力气大的妇女,跟男同志们一起铲沙子、扛沙袋,不由得钦佩起来。
等到风沙降临,他们有坚固的山岩做第一层保护,车体做第二层保护。哪怕在车厢,过道与座位上堆积了二十多袋蛇皮袋,沙尘暴抵达的时刻,汽车仿佛被四面八方的力量同时挤压。
苏嫣抱着头缩在靠过道的座位上。突然,车体激烈的抖动,像是会随着沙尘暴卷到天上去。
大自然的力量显现无疑,接连出现车窗炸裂和群众的惊呼声。
苏嫣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感觉到恐惧。突然,一个带着体温的男士外套罩在她头上,方应看走到她的座位前方。
苏嫣抱着头蹲在座位之间的缝隙里,在他眼里就像是受到惊吓的小鹿。
他面对着苏嫣,低下头,双手扶在靠背上,笼罩在苏嫣上方,再次作出保护的姿态。
苏嫣和方应看明明还有二三十厘米的距离,可她似乎能听到碎掉的玻璃片划过方应看的脸颊,纷乱的行李砸在他身上的声音。
... ...
等到一切风平浪静,苏嫣抬起头赫然对上他凝视的双眼。
心脏忽然漏跳半拍,她慌张地转过头。
方应看往车头方向走,人虽然走了,像是一头离开的猛兽,空气中凝结的气息,仍有余威尚存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