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边驿弃兵(1 / 2)

农历的十一月初,塞外的天气变得异常寒冷。灵州驿的驿卒们围坐在一团,紧靠着中间的火堆御寒。冬日里的第一场雪早就下过了,北风呼啸吹过,大地变得面目狰狞。驿卒们的衣物异常的单薄,往年取暖的木炭被今冬大家捡拾的柴火取暖而取代。按照往年的经验,冬季的衣服、粮食早就运抵到位了,但是今年的一切变得十分反常。先是军饷不能够足额发放,后来更是没了声响。驿长为了稳定军心,外出求援已经两个月有余,至今毫无音信。

这灵州驿孤悬塞外,向来交通不便,来此驻守的都是贫家子弟。他们其中有些脑子活络的,都陆续的调走了。剩下的这些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驿卒只能坚守一天是一天。大家围坐在火堆旁,挤在一起,增加点热量。但这火堆的热量相对这寒冷的天气,也是杯水车薪。几个驿卒的大鼻涕流出来,被他们用手随便扯下,抹在脚底板上。

十五六岁年纪的李成调侃似的骂道:“驿长这个时候一定泡在烟花馆里,左拥右抱,却忘了兄弟们的死活。叔啊,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你原来说来参军有活路,这是狗屁的活路哦!”

虽然被叫叔,但年龄仅仅稍长几岁的李闯,说道:“怕是狗日的死在路上了,兄弟们再这么下去,恐怕也会冻死在这大雪地里了。”

其他几个驿卒也跟着骂骂咧咧的问候驿长的亲戚,这时一匹马儿卧倒在驿站门口,一个人从马背上摔下来。李闯努了努嘴,示意李成前去查看一下。李成不情愿的离开火堆,走到那人的身边。他见那人毫无反应,用脚踢了踢屁股,骂道:“哪里来的?还喘不喘气?”

另外一名胖驿卒调侃道:“你狗日的,他喘不喘气,你不会用手扒拉扒拉,试试?”

李成扭过头,恶狠狠的说道:“老子的手刚暖热乎,才不要碰他。”

地上的人似乎真的没有了呼吸,众人却也不想去确认,任由那人躺在地上。李成大声喊道:“你是死是活?再不说话,兄弟们可要杀了你的马填肚子喽。”

众驿卒的粮食早就消耗殆尽,饥肠辘辘了好几天,能吃的所有东西都已经用雪水煮了吃掉了。听到李成的提议,大家显然来了兴致。虽说杀马匹是死罪,但不填报肚子,同样也活不下去。李闯站起身来,用力的跺跺脚,让麻痹的腿脚有点直觉。说道:“杀马,不杀人。把人拖到火堆旁边去,马拉出去杀了吃肉。”

一群驿卒立刻喜笑颜开,嚷嚷着把马拖了出去。李成将那人扔在火堆边上,径直的朝着门外走去,显然马的吸引力更大一些。

李闯坐在火堆边,盯着躺在地上的人,那人一身的兵丁打扮,似乎还有气息。向来是大冷天气里奔波,早就冻透了。门外马儿的惨叫声传了过来,片刻之后就没了动静,定是已经大卸八块了。这冰冷的天气里,至少又有了多日的口粮。

又过了一会,有人扛着一口大锅直接放在火堆上。两三个人捧着未融化的白雪堆了满满一锅,两只马腿胡乱的扔在旁边,等着雪化了下锅。另外两个人把剩下的马肉拖进了满是漏风屋子里,储存起来。既可以防止有野兽来袭击,又可以避免其他人的耳目。

一会的功夫,众驿卒又围拢过来,用刀切下小块扔进大锅里,一会的功夫,马肉的香气就飘了起来。众人纷纷摩拳擦掌,准备大快朵颐。躺在地上的兵丁此刻睁开了眼睛,虚弱的坐起来。李闯给李成递了个眼神,只见李成用木棍扎了一块马肉递给兵丁。那兵丁闻到肉香,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如饿狼扑食般吃起来,嘴巴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

李成又拿瓦罐盛半碗肉汤递了过去,说道:“兄弟,快吃,这么好的肉,我们已经几个月没吃了。”

那兵丁真的被饿坏了,全然不顾滚烫的热汤,转着圈的把汤也吃完了。众驿卒见他吃的如此香,也纷纷不客气的抢食起来。院子里全是吧唧吧唧的吃肉声音,异常的诡异。

那兵丁看到了火堆旁的马腿,猛地站起身,边拔腰刀边骂道:“狗日的,你们居然敢吃我的马!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李闯不等他挥动腰刀,一个飞身将他踹倒在地,顺势跪倒在他的身上,膝盖抵在下巴上,让他不能动弹半分。其他的驿卒见怪不怪,压根没有要帮忙的意思。李闯大口吞了一楼肉,骂道:“老子救了你的命,没有马肉,你早就去西天见阎王了。”

那兵丁听到他这么说,意识到自己已经同流合污了,杀头的罪已然犯下了。手里的腰刀掉落在地上,手不停的拍打着地,呜呜的哭起来。

李闯知道火候已经到了,就站起身来,不再管他。自顾自的享受着马肉,顺手拿起瓦罐享受肉汤的美味。顷刻工夫,一锅的马肉被分食殆尽了。李成抹了抹嘴,喝了口肉汤问道:“嘿,你来灵州驿有何书信传递?”

那兵丁被提醒,抹了抹眼泪。从怀里掏了一封书信出来,递给了李成。李成毫不客气的拆开了书信,因为不识字,顺手递给了李闯。李闯接过书信,见是来自都司的书信,小心翼翼的打开来,默默的自己读完了。众人关心书信的内容,全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李闯一把将书信扔进火堆里,无助的说道:“兄弟们,解散了,各回各家。”

李成大惊,问道:“叔,什么意思?怎么就各回各家?”

李闯表情复杂,恨恨的说道:“都司来信,裁撤掉灵州驿,大家就地解散!”

驿卒们纷纷不干了,怒骂道:“那老子的饷银呢?钱不到手,回个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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