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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性沈恪一心只管擦拭他那长弓,也没来追究。

待休息得差不多后,沈恪将长弓负在身后,起身带着众人离去时,却见几名头系金纹牡丹抹额的少年,提着一筐猎物过来了。

金纹牡丹是大晋皇室的图徽,来人应是司马皇族之人。

沈恪并不想与皇室打交道,向那群少年远远行了一礼,便欲带着顾氏子弟离开。

结果才走几步,被那领头的人叫住,“诶——那边那谁,你等等……”

这话喊的颇为不客气,顾氏这边的少年齐刷刷冷了脸色。

那喊话的人面容极为精致,眉眼间骄傲不驯,周身贵气逼人,一看便知是用人间十成十的富贵蕴养出来的少年。

沈恪神色冷静,只是停下脚步看了过去,“太子有何要事?”

太子,也就是司马延被他看得声势弱下几分,只是转瞬想到自己有什么可怕的,又立马跋扈起来。

他指了指被禁军监看的猎物存放区里那十二只身上插着青色莲花标识箭矢的野鹿。

“这些都是你打到的?”

“是。”

司马延闻言,上下打量他几眼,神色像在考量什么。

顾席他们俱戒备起来,听闻太子素来蛮横,此时他们生怕这身份尊贵的太子趁机闹事。

紧张了半天,谁知对面那少年只是高傲地扬起脑袋,对沈恪讥道:

“你之前在围场那一箭我看见了,确实是有点本事,不过本殿下可不会比你差,你且看着,这次秋猎头名一定是本殿的!”

“嗯。”沈恪语气未变。

“你?!”司马延被他那不在意的模样气的噎住,俊俏的脸憋的通红。

他指着沈恪的手指气的发抖,大概想骂人,但碍于从小到大就没学过几句脏话,只能最后咬牙切齿哼道,“少得意,咱们走着瞧。”

说罢,像只尾巴翘上天的猫一样扭头走了。

从始至终,沈恪的表情都很平静,只当这是场闹剧。

倒是旁边的顾席幽幽道,“这位太子殿下真是被气得不轻啊……”

顾席此时莫名对那太子有种同病相怜的惺惺相惜,心中不免对司马延感官好上不少,“太子虽说脾气娇纵了点,但似乎也没传言中那么恶劣?”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沈恪不置可否,只看着司马延离开的方向,说了这么一句话。

太子司马延,是当今陛下唯一的孩子,只是,他却并非皇后所出,且自幼养在太后膝下,与皇后并不亲近。

沈恪直觉这是个麻烦,也不想惹上这个麻烦。

他想了想,选了与方才司马延离开时方向相反的路。

可惜,有时候就是这样,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沈恪在看见惊慌失措,像在逃窜的司马延时,神色第一次沉了下来。

司马延也看见了沈恪他们,惊慌地叫道,“快跑,林中心有刺客潜伏!”

他神色惊惶,眼眶红肿,身上到处都是斑驳的血迹,哪里还有之前尊贵无比的模样?

身后的顾席等人也惊呆了,“刺客?!”

但他们很快反应过来,几个人立马上去把司马延扶住,然后往林外赶。

沈恪并未制止顾席等人动作,他知道,若是自己并未碰见还好,但现在撞见了,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任太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死了。

想到此,他握紧逐日,取箭搭弦。

箭若流星,依然精绝,并未因此时惊乱的场景而准心下降,也没有因箭下的人命而迟疑,最前面现出身影的三名刺客应声瞬间倒下。

血腥味在空中散开,这一刻的少年,神色冷峻,气势凛冽,竟有种叫人心惊的威势,司马延等人在身后几乎看呆。

但显然局势并不容他们感叹,远处刺客的人数冒的越来越多。

“往林中树丛最茂密的地方跑。”沈恪冷声道。

司马延等人立马照听,没有人质疑这个决定,沈恪俨然已成了这群惶惶少年的主心骨。

这林中心,地势陡峭,他们进来时已经将马匹留在了外面,因此想用两条腿跑过后面训练有素的刺客是不现实的,只能利用树丛打掩护。

沈恪他们确实暂时甩开了刺客,但显然这并非长久之计。

事情比沈恪预料的还要糟糕,林苑周遭都布有禁军,但他们与刺客缠斗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人赶过来查看,只能说明,禁军已经被提前调走了。

背后之人布置的很周全,若是再一味躲藏下去,只能是全军覆没。

沈恪想到这里,他立刻做出决断。

他对司马延道,“把你的衣服换给我。”

“什么?”司马延愣住,但下一秒他睁大眼睛,“你是想?!”

沈恪点头,“他们主要目标是你,我穿着你的衣服去引开他们,你们到时候就从另外的方向下山。”

“这怎么行?那最后你怎么办?”

顾席他们纷纷变色。

沈恪将司马延的外衣扒了下来,冷静的可怕,“我们现在一起留下,全是死,你们逃出去后通知外面的人来救我,兴许大家都能活着。”

是这个道理,但沈恪却把自己放到了最危险的境地,顾席他们怎么也不能同意这个看似完美的计划。

但沈恪并不是在跟他们商议,他转身走向外面,最后回头深深看了顾席等人一眼,“你们若是真的担心我,那就尽可能地跑出去,然后找人来救我。”

语毕,沈恪朝远处离去,他披着明黄的外袍,故意往视野开阔的路上跑,一时间林中那些刺客都朝着他那方向追过去,风声鹤唳。

“他会死的……”司马延眼泪掉下来。

“闭嘴!”顾席恶狠狠瞪他一眼,“沈恪比我们厉害的多,他一定会没事的,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跑出去!”

一时间,谁也没心思伤春悲秋,全都拼了命地朝山下跑去。

而沈恪这边,在陆续解决几个刺客之后,便陷入了包围圈。

背后是绝壁,已然是退无可退。

沈恪摸了摸手中长弓上的裂痕,第一次感到难过,这是方才在逃窜时,被剑砍中而损坏的。

他解下逐日弓,将其轻放在身后地上,然后起身,目光锋利地看着面前步步紧逼的黑衣人,缓缓举起手中长剑……

“铿锵——”

刀剑相交,血迹飞溅,地上落叶被迅疾的剑风卷起,在银光中飞舞。

林中血腥味越来越重,绯红的树叶如梦似幻,沈恪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全身渐渐传来失血过多的晕眩。

最后的最后,他单膝跪在地上,右手死死握紧剑柄,以剑身撑着自己不至于倒下。

感受着生命在渐渐流逝,沈恪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全都寂静下来,生死之间,他的脑海里,只浮现了青年沉静的面容。

沈恪的一生,从始至终,便只有这么一个念想。

他闭眼,在那一剑劈过来之前仍想,不知道逐日会被谁捡到,能不能把它交给顾晏,可惜他把逐日弄坏了,不知道小舅舅会不会怪他?

但许久,预想中的死亡并未到来,沈恪睁开眼,只见面前举剑的刺客胸口被一箭贯穿,随后倒下。

接下来又是破空的几箭,围着的刺客又倒下几人。

沈恪意识到来人是谁,立马转头看去,却见那面山坡上青年还保持着开弓的姿势,弦一张一弛,便是一个身影的倒下。

同时远处大地传来阵动,是军队在往此处赶来。

刺客这时也没再向前,似乎得了新的命令,全都迅速朝林中退去。

但沈恪并没在意这些,他只专注地看着顾晏慢慢朝这边走过来。

顾晏此时形象堪为罕见,只见他发冠散开,长发倾泄,衣袖也多了许多树枝剐蹭的折痕,与素日严谨规整的模样相比实乃狼狈。

他的神色极为冷峻,不言不语地走到了沈恪面前。

“小舅舅……”沈恪低低唤了声,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顾晏没回他,只看着他身上的伤,面容越发冰冷,最终停在他面前,然后背过身蹲了下来。

“上来,我背你出去。”他道。

少年黑眸露出欣喜,但又随即摇头。

他看了看青年洁白柔软的衣料,再看了看自己满身的血污,小心翼翼道,“不用了,会把您弄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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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恪:对外冷漠无情,对顾晏乖巧小狗()

沈恪迟迟未动。

沈恪想,他的小舅舅应该永远光风霁月,永远皎若云月,谁也不能损他半分,即便是他自己也不行。

但顾晏显然并不在意这些,他看着沈恪,“你若真担心这个,也不会将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这哪里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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