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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毫无保留地向顾晏展现出来他的光辉。

在教导中,顾晏看着沈恪一步步成长,仿佛亲手雕刻着一块璞玉,见证着惊人的蜕变。

不仅是诗书策略,在骑射武艺方面,沈恪也展现出来惊人的天赋。

骑射是顾晏亲手教授,而武艺则是另外请了最为知名的高手。

时人兴清谈玄学,故世家并不推崇军事武艺,骑射是雅,拳脚之类的武功则被贬为俗,顾晏让人授他武艺,出人意外。

顾晏看出他的疑惑,道,“文治武功,哪有优劣之分,如今世道不平,权势财富兴许下秒便如尘埃瓦解,而只有自身所得,才是你以后傍身之物。”

他说话的时候,正在为沈恪示范射箭,弓弦在修长的手指下绷紧,若满月般张开,随后指尖一松,“嗖”的一声,离弦的箭划破长空,以锐不可当的气势最终插在远处的箭靶上。

正中靶心。

恰巧起风,吹动青年鬓边发丝,露出半边白皙清俊的侧脸,衣衫浮动间,衬得越发如神如仙。

沈恪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顾晏这时转过头,将弓递给他,“你来试试。”

沈恪接过弓箭,呼出一口气,将方才因那惊艳一箭的波澜平息下去,回忆着顾晏方才的动作,拉开弓。

动作步骤基本与顾晏方才一般无二,但准头却天差地别。

沈恪看着自己连箭靶都未上,抿紧了唇,未等顾晏说话便又再次架开了弓,认真回想着方才顾晏所教授的要领,全神贯注盯着面前的靶子。

他正欲开弓,却整个人霎时僵住。

是顾晏靠了过来。

握着弓的手被另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握住,头顶传来仍旧平静的声音,“你的动作很标准,但射箭时同时要考虑风向、距离这些因素,我带着你,你仔细感受下其间应掌握的力道。”

青年控制着沈恪的双手,而后再次一箭中靶心。

接着是不同距离的箭靶,顾晏全都亲手带着沈恪试了一遍,让他感受这之间力道与准心的差距。

鼻尖绕着清浅的草药香,温热的温度透过皮肤被感知,沈恪眸子颤了颤,而后低眸掩饰异样,竭力让自己甩去这些杂乱的念头,将注意力集中起来。

果然,成效显著,准头明显精进。

顾晏面色平静,只点了点头,而就是这样微小的动作,便叫沈恪高兴起来。

“接下来,你就记着这次的感觉,以后每日来射箭场练习一个时辰。”顾晏道。

沈恪应下。

骑射由顾晏教授后,剑术等武艺则换了老师。

至于为什么这些不由顾晏亲自教授,沈恪也问过,得到答案时却皱了眉。

顾晏文谋卓绝,才智无双,也许便是连天都嫉恨这样惊才绝艳之人,给了他一具病弱的身子。

沈恪总算明白为什么青年周身萦绕不散的药草香是为何了,也明白为什么那人的脸色永远那般苍白。

从医师那里得知,顾晏的病根是从娘胎里带来的,治不好,只能用精贵的药材养着。

二十年的温养下,寻常已看不出大碍,只是较之常人虚弱几分。

知道顾晏身体不好后,沈恪每日便更加注意他的神色。

“我是瓷器还是玉石,你这样目不转睛看着我,是怕我一不小心就碎了?”顾晏在再一次感觉那股小心翼翼的视线后,终于出声。

沈恪没应声,但那神态分明表示他就是这样想的。

“那些名贵药材不是白用的,我的身体早已无碍。”顾晏道,“况且身体康健,是交由医师来管,你想这些有什么用。”

“不管是为了顾氏,还是为了你,我都不会就这样倒下。”

沈恪看着顾晏,心绪因那句“为了你”而翻涌,他低眸,睫毛颤颤,“小舅舅,你要倒下的时候,我一定会扶着你。”

自这次谈话后,沈恪越发刻苦,因为他知道,顾晏已经站在了太高太高的地方。

“沈恪!沈恪!这次秋猎你会去吗?”顾席凑到正在看书的少年旁边闹腾。

“不感兴趣。”少年连头都没抬,一口回绝。

“真不知道你这书有什么好看的。”顾席说着,低头去看少年手里的书,立马被里面枯燥难懂的字眼弄的眼睛一花,他埋头去看封面,惊奇道,“竟然是《妙华典》。”

“这不是那号称内容最最最广博、最最复杂深奥的医书吗?”他啧舌,“继法书、经集、史册、数论、太易之后,你竟然还涉猎医术!”

“说真的,沈恪,我是真的佩服你。”顾席道,“每次我见到你时,不是在看书练字,就是射箭习武,就没个休息时候,我看着都替你累。”

说着说着,他感叹道,“家主对你要求也太严了,刚开始还羡慕你能得到家主亲自教导,但现在我是一点想法都没了,这种福分给我我也消受不起。”

少年终于有了动静,抬眸觑他一眼,“家主很好,对我也很好。”

顾席被他盯的后背一凉,连忙改口,“行行行!家主对你好,对你特别特别好,行了吧?”

少年面容缓和下去,警告似地看他一眼,就又低头看书。

顾席不敢再闹他,只暗自腹诽,“平时看着冷冰冰谁都不爱搭理,结果一提到家主,这脸色变得比谁都快。”

等等,家主?

顾席眼睛一亮。

他故叹一口气,“沈恪你真的不去吗?听说这次家主也要亲赴木兰围场,观看此次狩猎呢……”

“家主也会去?”

果不其然,沈恪放下书,抬头看了过来。

顾席见他终于理了自己,嘴角勾起,“当然,前些日子东海王受诏入京,这次秋猎因着东海王的参与,规格不同往日,基本所有王公大臣还有世家大族里面的嫡系都要参加,家主自然也在此之列。”

“东海王?”

沈恪将这三字念了一遍。

东海王司马越,原只是宗室远亲,本不该有这样大的影响力,但因着其麾下有着十万东海亲卫,在东海封国地位牢不可破,故而朝廷也不敢小看这位封王。

只是不知,这司马越受诏,奉的又是谁的诏?

在顾晏的教导下,沈恪已经有了极为敏锐的政治直觉,他知道这次东海王进京,必定不太平。

顾席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只知沈恪好不容易搭理自己,总得趁机多聊几句,“怎么样,这次你总该感兴趣了吧?”

“嗯。”沈恪随意应了声。

“就这?”顾席被他这冷淡的态度打击到,“你就不能表现得惊喜点吗?”

“确实感兴趣,但并不惊喜。”沈恪说完,合上书,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诶——”顾席见少年要离开,连忙叫住,“你要去哪?”

沈恪头也没回,“见小舅舅。”

话落地,人已经没影了。

什么秋猎、什么东海王,沈恪都不在意,只是当有了顾晏,那不管什么事情,就都变得能够叫沈恪在意了。

书房外,沈恪听着里面传出的阵阵琴声,脚步顿住。

曲乐精妙,却听的心寒

琴音如流水,潺潺流动仿若平静湖泊,却潜藏急流,暗潮涌动。

一曲毕,沈恪沉下眸子,将情绪敛尽,进入房内。

知悉沈恪的来意,顾晏并未反对。

他端坐桌前,不过轻轻拨弄琴弦,落下碎玉投珠般的琴音。

“想去就去,我教导你,不是为了将你束之高阁。”

九月初九,木兰围场。

各色旗帜随着不同家族的队伍一起进入围场,在上空合着鼓声纵横飘扬。

“颍州方氏到场……”

“奉阳姜氏到场……”

随着礼官每叫一声,就见一队世家少年骑在马背上,在众人的目光中,神采飞扬地踏入场地。

这种队伍约摸有十个人,每个都是家族里最优秀的子弟,通常第二个人负责拿旗帜,而最前面遥遥领头的少年,便代表着这人是这个家族这一代中引领的人物。

至于各家族的家主长辈,则坐在四周高台上,笑意盈盈地看着这群小辈进场,然后不时寒暄,再互相恭维几下。

等到礼官叫到“青州顾氏到场”时,场面有一瞬安静,众人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

一行少年,着干练的骑服,驾着马从夹道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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