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梦开始的地方(一)(1 / 2)

下坠。

纷乱的线条扯动着缓缓下坠的思维,脑海里被塞满了莫名的噪音和低语,凌乱无序的片段在不停闪烁着。

温暖的怀抱后是割裂的疼痛,一个温和而有力的手掌轻抚头顶,随后是转瞬而至的凛冽寒风,手心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捧清泉,让人不自觉地小心翼翼捧着。

而后蓦然溃散,化为点点闪光,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却渐行渐远。

一切都在擦肩而过后失之交臂,铁流、火雨在走马灯一般地变换中开始变得纠缠不清,然后熔为染血的晶莹后,又蓦然变得界限分明起来。

继续下坠。

最后在某一个时间点,突然变成了爆炸声和不明的哭喊声。

思维在此刻变得清明了些许,恍惚间,意识的主人感觉自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提了起来......

......

“啊,啊......啊!”

“呼......”

墨梓安从梦中惊醒,猛然坐起身大口地喘着气,汗水湿透了整个后背的衣衫,火月初的夜风从半开着的窗户吹进屋内。

凉飕飕的。

动作有些僵硬地拿起床头放着的一杯清水,微微颤抖的手指用力地攥着杯壁,喝了几大口,长长地出一口气,剧烈跳动的心脏随着白开水流入喉内,慢慢地有了平复地迹象。

“扑通、扑通......”

周围很安静,墨梓安的视力很好,他甚至看得见窗外有一只深蓝色的夜鸣鸟,它的短喙无声得开合了几下,但耳中只有清晰的心跳声。

脑袋里满是某种淡淡的缺失感,有些迷离的目光漫无目得地扫视着房间,视线在床对面的柜子上顿了顿,便移开了。

等到心情差不多平复下来,墨梓安将杯中剩下的清水一饮而尽,躺回了尚有一丝余温的床上,翻了个身,闭上了双眼。

毕竟黑夜还长,谁又愿意回忆噩梦呢?

......

“咚、咚......”

屋里墙上挂着的机械钟在沉默了一段时间后,打破了人间休憩时光的安宁。

第一声钟响成功鼓动了墨梓安的耳膜,随后五声略有沉闷的金鸣传入了脑子,驱散了睡意。

墨梓安甚至没来得及重新进入深眠。

翻身下床,习惯性地扫了一眼挂钟上的时刻——寅时四刻(早晨五点)。

应该起床练武了,这是墨梓安给自己定下的、雷打不动的规矩。

古有闻鸡起武,墨梓安家里不养鸡,便闻钟起武。

褪去睡衣,露出了一根铁质的机械腰带——腰带死死的勒在了墨梓安的腰上,就好像已经和皮肉长在了一起,早就入肉生根了一样。

墨梓安对此习以为常,迅速地穿好了自己的练功服。拉开了半开着的窗户,一闪身跳了出去。

墨梓安的房间位于一栋独栋小二楼的二楼,所以高度并不高。

“啪。”

轻巧降落,动静超不过一块儿石头落地。

楼下就是小二楼的后院,后院的空地上早已经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男人身着青色长衫,两只手习惯性地对着揣在袖子里,虽然身形高大,但面容却儒雅随和。

看着这道身影,墨梓安忽然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十年前,墨梓安出生的边境小镇遭遇战火,他的父亲情急之下把他放进了地窖。

等他从地窖里被一个不认识的人抱出来的时候,房子塌了,父母也不见了。

那会儿,墨梓安差十天六岁。

之后,便是跟着其他镇民踏上了名为“迁徙”的逃难之路。

陪着墨梓安的只剩下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这是他父亲最后叮嘱他一定要带好的。

似乎是老天嫌他们的队伍太过冗长,从深山里钻出了一群墨梓安至今都不认识种类的巨型蜘蛛。

护送的士兵并不多,所以整个队伍在巨蛛眼里,成了一条美味的“肉龙”。

墨梓安记得巨蛛的狰狞外貌,他甚至记得巨蛛前端那张带着特殊钳螯的大嘴。

但他完全不记得之后发生了什么。

记忆的另一个起点,是墨梓安发现自己躺在了一张旅店的床上,床边坐着一个面无表情的女人正在给他换药。

浑身上下都疼。

边上还有一个比他还要小一些的女孩直勾勾地看着他,墨梓安扭过头,正好跟她四目相对。

突然间,女孩鼓起了腮帮子朝他的脸上吹了一口气,墨梓安下意识地一闭眼,女孩满是婴儿肥的脸上便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笑容。

这时,一个高大男人轻手轻脚地推门而入。见墨梓安已经醒来,男人长出了一口气。

男人走到了墨梓安的床前。墨梓安躺着,他站着,所以男人在墨梓安的视角里像一个“巨人”。

下一刻,男人从墨梓安视线之外的床头处,拿了一个马扎。端正地坐在了马扎上,视线便和躺着的墨梓安差不多相平了。

女孩腻到了男人怀里,男人顺手摸了摸女孩的头后,面目温和地看向了墨梓安。

“孩子,你叫什么?”

“墨梓安。”

“有小名儿吗?”

“......‘小蹦豆子’,爹娘邻居都这么叫。”

“从霂南镇......搬出来的?”

“......是。”

“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呢......正好缺个徒弟,就是学徒得那种......你就跟着我们走吧,我们夫妻二人好歹还算有些安身立命的手段。”

“好。”

尽管年幼,但墨梓安知道自己没什么选择,也不需要犹豫,就好像大炮把脑袋轰开了窍一样。

在这之后,墨梓安知道了自己的师父叫归海铄,天河港人;女人叫枫叶,北方草原来的,那儿的人都只有名字没有姓氏,是归海铄的妻子;小女孩叫归海叶,两个人唯一的女儿。

当天晚上,墨梓安便行了拜师仪式——也没有多复杂,一个响头磕在地上,师徒关系就算是定下来了。

按照规矩,拜师得交“拜师礼”,年幼的墨梓安打开了自己的小背包——里面除了几本书,就是些装着五颜六色不明液体的小瓶子。

墨梓安不知道这些瓶子都是干嘛用的,只是挑了一个个头最大的瓶子给了男人。

瓶子里面装满了乳白色的晶莹液体,男人只是略微打量了一眼,直接收下了。

算是给完了“拜师礼”,师父还得给徒弟“见面礼”。

男人给墨梓安的见面礼,是一柄花纹短刀和一本画了很多图画的画册。

短刀的刀身自带着细密的花纹,很漂亮,而画册上是满满的武器设计图,以“铳”、“枪”、“弩”为主。

墨梓安都很喜欢,尤其是后者,爱到了骨髓里——看到上面的图画,他产生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那天是个雨天,日期是光武历832年霜月48日。

那天墨梓安刚好六岁。

。。。。。

这些往事的思绪在墨梓安的脑中电转,片刻地失神也被墨梓安翻窗落地的动作掩盖了。

“早,师父。”

墨梓安快步走到了男人面前,抱拳行礼。

早就站在后院里的男人自然就是归海铄,他对着墨梓安温和地笑了笑,带着一丝欣慰地开口道:“嗯,不错,今天午时有首府军校的武测,晨练仍然没有懈怠,很好。”

“晨练是功课,早就习惯了,不做反而浑身难受。”

“怎么样,今日武测可有信心?”

“十之八九吧,师父。”墨梓安给了归海铄一个肯定的答复,“文测这道坎儿我已经过了,武测就难不住我了。”

归海铄满意地点了点头:“今天就不必再练其它了,为师再陪你过几招,之后好好调息,保持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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