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章 无名之人的故事（2 / 2）

“我们去哪？”

“融冬。”那是男人第二次和他说话。

这不是一条简单而短暂的路途，尽管已经有无数前人在这条路上来来往往，在路边的石砾下，在任意一片能立足的位置，却都有着某人尸骨化作的灰烬。树木与野草渐渐失去自己的颜色，天空中几竟传来风的呼啸与鸟鸣，直到白雪覆盖一切。披着雪色像是松鼠一样的动物正在打闹，看见远处逼近的行人便停了下来，先是警觉地盯住行人，再摇摇自己的大耳朵，而后四处散开跳着逃窜。

他不了解眼前的这个男人，屈于无奈跟着他来到这里，似乎前面还有永远没有尽头的路，要一直走到生命尽头。所经历的一切让他变得敏感而脆弱，他所有毫无征兆的任性，挑衅和发怒得到的唯一回复只有男人的沉默。那是另一座大山，太阳永远不会升起。直到他惹怒一头为冬眠而觅食的灰熊，他看着那个男人与灰熊互博，而后男人扔下熊的尸体继续前进，一句话也没说，一眼也没回头看，雪地上一路的血迹，分不清是谁的。自那以后，他只是紧紧跟在男人身后，不再言语。

力量不来自于愤怒，力量来自沉积。

站在融冬城外，男人对他说：“去吧！”那是男人第三次和他说话。他看着巍峨的融冬城，一时忘记了自己，他颤颤巍巍地回头问：“你不和我一起吗？”

男人没有回答，依然站在那里。他走了过去，看着他如同雕像的面庞慢慢凝结出冰霜。

第二天北境多了一个墓碑，就像雪山上多了一片雪花。

在融冬城的城墙上，他第一次看到死雾。绵延数百里或不止的灰色雾霾横拉开来，没有给视野留下一丝空隙，就像是有一道空气墙一样，人类的世界在这边，毁灭的世界在另一边。

六年后，一个半瞎眼的小胖子挑衅他：“听说你有两个爸爸？”

他没有生气，也没有表现愤怒，他只是用尽全身力气一拳打在那个人的脸上。这并没有让他得到什么，除了一身淤青和一周的禁闭。

不知怎么样的缘故，他的名字出现在了罗恩·哈代的桌子上。这位冰雪的领主看着报告中的名字，只是沉默着。

他被召见。

罗恩·哈代坐在桌子后盯着他，他也就那样盯着对方，两人许久不说话。

“你不属于这里。”罗恩·哈代突然说，然后开始在桌子上写着什么，“回去吧！”

“但你不能再用这个名字，至少不能再用你父亲的姓氏。”罗恩·哈代停了下来用那双锐利的眼睛看着他，“你需要一个新的名字。”

接着罗恩·哈代指着他腰间的佩剑说：“那是你父亲的吗？”

“不是。”

“战利品？”

“不，一个朋友的。”

“他在哪？”

“他死了。”

罗恩·哈代沉思着，两条眉毛向中间挤。

“用他的名字怎么样？”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摇摇头。

罗恩·哈代些摸不着头脑了，转眼间又笑了笑：“看来，你经历了一些很特别的事。”

罗恩·哈代为信件封上火漆，庄重地对他说：“柏西，这是你的新名字。”

“喂喂！柏西！你在想什么呢？”少女的声音把他从记忆中拉回现实。他从冰冷的地面上站起来，厚实的毛皮大衣使得他四肢动作笨拙，并扭过冻得赤红的脸，看着篝火跳动着，他的眼眸中闪动着光影。

她问：“明天，你会忘记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