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魔裔（1 / 2）

离开麦恩矿场后，三人绕道回到城南的小木屋。三个人一路无话。在见证过那片废墟后以后，才能想到那是一场什么样的悲剧。那些遗留的破败房屋，长草的水井，断裂的楼梯，无一不说明那里曾生活过一群勤劳而朴素的人，然而现在却什么也没有了。在那些石块之下，每一具尸骨，就代表了一个儿子，一个父亲，以及一个丈夫。

这座小木屋是柏西最开始找到的临时住所，李安然也不知道这种地方柏西是怎么找到的，这里又破又旧，远离集市，周围只有一条小河，河水并不是上流主水道分流下来的污水，反而格外清澈。但是毕竟只是临时的住所，只要打理一下也可以勉强使用。屋顶的漏洞和破开的墙壁用粗糙的手法修补完成，柏西似乎很擅长做这种事，李安然有些特别的想法虽然都用不上，至少她可以勉强说是他们两个人一起完成的修缮工作。

然而，对于当前的两人来说，最重要的不是那片废墟下埋了多少人，而是他们身边的这个女孩。尽管他们一句话也没有问过，却在盖德的言语中猜到了她的大概身世，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以此向海柔提问。

两人正打算进屋，海柔在身后说：“那个……谢谢两位这几天为我如此费心，我的愿望也达成了，就此别过吧！”然后她深深地向他们鞠躬。

“你要去哪？”李安然问。

“你们不应该和我这种人待在一起，我也不喜欢被收留，我不想再添麻烦了。”

“你又在说傻话了，我们不是说好了吗？不许再谈这种事情，从那时候开始，我们就是朋友了啊！”

海柔像是腹痛一般伏下身体，语气激动，声音苦涩：“不要胡说八道了！我从来就没有朋友！我最讨厌朋友了！我不需要朋友！求求你们……让我走吧！”

李安然大步上前，紧紧抱住海柔，说：“没关系，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我理解你，完全理解你，想哭也好，都没关系！”

“不！你不理解！你根本就不知道！你不明白……”海柔哭咽着，却已经控制不住最后的心理防线，泪水如泉涌，柏西在一旁难过地别过头去不说话。

“我理解……我当然理解，你不要在说傻话了！”

“你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

“不！你不知道！”海柔突然用力推开李安然，后者直接摔倒在草坪上，她茫然地望着海柔。

海柔抓住自己的衣领，几乎要把自己的灵魂抓出来嘶喊：“我就是那个魔女的女儿！”

……

唐娜·哈尼兰特坐在布道院西楼一个小房间内眺望整个白璃广场。

她突然回忆起一些曾经的画面，每当她独自一人时，眼前就会闪过那些画面。那是关于一个陌生女人的故事，她从不知道那个女人的名字，她会偶尔遇到那个女人，陪她说话，给她讲故事，或是做游戏，然后匆匆消失，以至于她一度以为那不过是一场梦。

直到六年前，她的生活被完全改变，那个女人也再也没有出现过，她莫名其妙得到了现在的名字，成为了银灰砾滩领主查格姆·哈尼兰特失散多年的女儿。她依然保留着孤独的性格，喜欢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或者找个地方看书。她尝试过寻找朋友，可这些所谓的朋友也不过是被安排好的玩伴，完全来自于大人们的意愿，以融洽大人们之间的社交关系。那些人，包括服侍她的仆从，那种谦卑的态度让她感到沮丧，她感觉那些人并不是把她当做朋友，单单从表面上来看，他们只是把她当做一个值得尊敬的雕像，或者是某个人的影子。

她曾经回到布道院的修女之间，她知道她来自那里，自从她记事以来，她就是修女，那时候还没有人知道她从何而来。她承认，那些日子其实并不好过，如果只是干不完的活也就作罢，她经常要面对来自一些人的欺辱和戏弄，而如今当她以另一种身份面对她们时，那些人理所当然地表现出相反的态度，甚至有的人当晚独自在阁楼里上吊而死。她感到既恐慌又难过，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看到的都只是人的虚伪和邪恶的一面。

直到她那一天遇到李安然，这个外来者用着她渴望过却从未得到过的态度对待她——人与人之间那种平等和宽容，那是她很久没有见过的东西了。她想，也许在这一无可信之人的地方，李安然能够帮她找到那个女人的消息。

她一度猜想那个女人的身份……

她的思绪被一片突如其来的寒意打断，她感觉房间里藏着某个人，就在她背后几米的位置。

她惊恐之中回过头去大喊：“谁！”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查特站在她背后，没有一丝声音，不同于他上次与李安然和柏西见面时的绷带缠身，此时的他穿了一张黄褐色的披风，从脖子开始遮住全身直到露出鞋子。

“你！你是什么人！”

“小声点，殿下，我不会伤害你的。”他虽然这么说，他的声音却低沉得像是来自地牢的审问官。

“你想做什么？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唐娜胡乱地在桌子上摸索，顺手拿起了一个由东方旅商进贡的细颈白瓷花瓶。

“请放下你手上的东西，殿下，万一失手就不好了，我保证，我绝不会伤害你。”

“你想干什么！”

“原谅我作为一介武夫不懂贵族的礼仪，只能如此冒昧而突然地拜访，只因我有一件珍贵的礼物需要供奉给殿下，希望殿下喜欢。”

“什么东西？”

查特侧身让开，走进一旁的阴影，让出身后留在原地的一个灰褐色的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