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银面刺客踪迹(1 / 2)

寒意伴着秋雨渐行渐近,京都将军府书房外,两个亲兵扶刀而立,一个刀疤面容不怒自威,一个横眉倒竖生人勿近。

房内一个白衣男子,摇着羽扇,撸着他的山羊须道:“西颜和候渠站那儿,你连门神都不用贴了。”

千展坤闭眼靠着太师椅,双手搭在把手上,右手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

见千展坤眉头紧锁,白衣男子正色道:“猎场行刺事件过去有段时日了,搜捕范围不断扩大,可依然没有什么进展。而那猎场带回来的刺客,刑部和大理寺手段用尽,连嘴都没撬开。君上震怒,借机把那些官员杀的杀罚的罚,连那三朝元老韩离此次也不能幸免,如今被革职在家足不出户。现下给了最后期限,若再查不出什么,只怕那些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又要开始胡乱攀咬,如今朝堂上已是人人自危,唯恐受到牵连。阿驰昨日可是传回消息了?”

千展坤长舒了口气睁开了眼,只觉眼前羽扇晃来晃去十分碍眼:“云驰他们追到了宿州,在一个潭谷的地方找到了银面刺客的老巢,刺客狡诈,见行踪暴露,弃下几个看守的仆人便逃之夭夭,好在去的及时,带回了还没来的及销毁的证据,如今他们正往回赶。”

白衣男子拧眉思考,手里的羽扇还在不停的晃着。

千展坤像是终于忍受够了,怒道:“都什么天气了,还成天摇着那几根破羽毛,什么臭毛病。”

那人笑道:“羽扇送清风,美酒佳人来,把酒三千盏,我自乘风去。这等文雅之事,你一介武夫如何能懂!”

这位穿着秋袍还摇着羽扇的白衣男子,正是千展坤的私人军师云湘,也是云驰的叔父。

千展坤嘴角抽了抽,他这粗人确实不理解这些自诩风流、潇洒不羁的所谓名士,成天像只花孔雀一样,大冷天里还喜欢扇着扇子,有什么好扇的?也不怕把自己扇出风寒来。都不知道是什么陋习。

千展坤道:“安贫,也就你孑然一身,了无牵挂才能这般到处游山玩水、乐得逍遥。可如今这天将变,你的好日子怕也不多了。”

云湘继续优雅的摇着扇子笑着道:“将军竟然用了四个成语,不错不错,孺子可教。这好日子嘛,能过一天是一天。”

”风雨欲来,人人自危。只有以不变方能应万变,万变不离其宗,这‘宗’即是天定也是人为,如今这局势不明,不动就是最好的应对。”

千展坤点了点头道:“君王多疑、朝堂诡谲,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又似想起了伤心事,道:“当年的‘转世神龙’已不复磊落拓达,如今多疑猜忌,暴戾残忍,竟学前朝亡国戾帝那般养起暗卫。那些个影司卫就像孤夜里的恶狼,一旦被他们咬住,不咬下块肉来不会松口,成天神出鬼没的监视着朝中上下,多少人冤死在他们手上。人心惶惶不可终日,就连往日的同袍也难逃他们恶爪...”

千展坤眨了眨虎目道:“秉诚他,实在是...”

云湘打断道:“你果真老了吗,怎么这么婆妈,还这么爱回忆。”又朝上指了指,道:“慎言!”

千展坤站起身,胡须乱颤地怒道:“我老吗?这是老的问题吗?君上现在防我跟防什么似的,我如今也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稍有行差踏错,我将军府就是下一个郑王府。”

云湘收起嬉笑,道:“将军和少帅多年戍边,战功彪炳,把多哈那些蛮子打的龟缩在荒漠里不敢出头。还收回了自元文帝手中丢失的凉州,至此北境安宁,民生得以休养。那北地的百姓哪个不感念将军的恩德!君上赐下的荣恩,将军府里满门荣耀,赤章国上下谁人能及?也正是因此,有些个犯了红眼病的小人,肆意制造流言传回京都:边境的军民只识千家军,不知京都里的旻申帝。‘功高盖主’正是天家大忌啊。不防你防谁?”

千展坤有些无奈道:“我千某又岂是那怀有异心之人?我和君上自小相识,在他还是王子的时候,便已追随其左右。那些年我们一起远赴边疆共同上阵杀敌,出生入死,这份情谊可是比亲兄弟还要亲厚。那时的旻王时常望着北方对我们几个说:凉州是北境的大门,凉州丢了就好似盘了条毒蛇在身边,随时都有可能被咬上一口,赤章岂能无忧?”

千展坤见云湘终于把羽扇放下,坐那捋袖口的褶痕。又继续道:“为了他这句话,为了让他坐稳江山,我们几个立下誓言,有生之年誓要夺回凉州。那些边沙蛮子占着天时地利,肆无忌惮的骚扰边境百姓,抢夺牲畜,奸杀妇孺,甚至把他们像牲口一样的拴着赶回大漠当奴隶。收复失地即是民之所向,也是国之所愿!我千家军为此埋骨黄沙的好儿郎不计其数,英魂永镇北境,可他们家里剩下老幼无人照顾,我千展坤不能不管,朝廷给的赏赐可都是他们家人的抚恤金啊。”

云湘站起,对着千展坤一辑,道:“将军大义,我等自然明白。只是将军手握重兵,这些年战功赫赫,哪个君王不忌惮?这对他而言无异于卧榻之侧卧了只猛虎,他岂能踏实?这次猎场刺客事件,君上的态度还不够明白吗?你也不是那等贪恋权势的人,所谓水满则溢,将军听我句劝,趁早交出去吧。兵权就是把双刃剑,不伤他就伤己。”

千展坤微微的叹了口气,道:“安贫,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没那狼子野心,等时机合适我自会挂印而去。”

想了想又笑道:“等我放下这一切后,也去捉只野鹤做把羽扇,随你纵情山水,逍遥自在。”

云湘听了摇头笑道:“还是别捉野鹤了,我看老夫人养了那只花鹦鹉挺适合你的。”

千展坤道:“也好,我想处置那只小畜生很久了。”

老夫人房里的鹦鹉刚吃饱,此刻正在打盹,突然一个趔趄从横杆上掉了下去,它扑扑翅膀又飞了回去,抖了抖羽毛,开口叫道:“老夫人吉祥,老夫人吉祥......”

老夫人被它的样子逗笑,边喂水边道:“哎呀,你个吃货鹦哥,圆的都站不稳喽。”

三日后,京都的西城门刚开,就有一队人马疾驰而来,杨焕举着令牌在前,云驰等人紧随其后,个个胡子拉碴却精神炯炯,杨焕喊道:“大理寺办案,闲杂人等避开。”

城门口的守卫,急忙让出道来,一行人打马朝大理寺方向而去。他们刚到门口就有太监出来宣旨,旻申帝要召见云驰等人。

云驰让杨焕也跟着去,两人整理了仪容即刻赶去王宫,此刻正值早朝,宫里的太监直接带他们去承明殿。杨焕因是第一次进这王宫,不时的用眼角偷偷打量这巍峨的王城,早有流传,旻申帝近年性情大变,为了享受生活极尽奢靡。

只因他梦游天宫,之后便不管国库丰盈与否,不顾百姓生活疾苦,不听满朝大臣苦谏,一意孤行的要把王城按着天宫的样子重新整修。

为了迎合旻申帝,底下的人开始大肆收刮民脂民膏,举国上下乃至大荒内的奇珍异宝,不断的被送入王城,直把王宫修成了瑞气千条、瑰丽绝伦的天宫才肯罢休。

杨焕还在胡思乱想,前方带路的太监停了下来,以为到了承明殿,抬头却见“候殿”二字,太监把二人请进室内,这是文武百官上下朝等候、休息的地方。

太监示意他们卸去兵器,还要除去靴子换上棉袜。杨焕不解怎的还要拖鞋?太监读懂杨焕的心思,特意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待会儿进了向天门就要走那青云道,这道上铺的可是价值连城的白瑾玉。”杨焕感谢道:“多谢使者指点。”太监看二人换好鞋袜,就领着二人走出候殿。

金色的光芒照在白色的瑾玉上,杨焕只觉的有些晃眼,他眯着眼适应了一会儿,却马上被眼前的景色惊的合不拢嘴。

这里霞光飞舞、如梦如幻,此刻他恍若置身九重天上。看着流光溢彩的琉璃檐,五光十色的珊瑚假山,碧玉铺成的河流,还有白玉砌成的——青云道......杨焕低下头,心里砰砰直跳、无比震撼。

此刻,他觉得自己就是那只井底的青蛙,非常的孤陋寡闻,之前一直不屑那些传言,觉得太过浮夸,这王宫就算再华丽,不也还是砖瓦砌成的楼宇,顶多比那太子府大些豪华些罢了。怎知它竟是这般的豪华...

大约走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到了承明殿。这是早朝议政的地方,殿宇威严,二人站在殿外等候,杨焕却不敢再乱瞄乱看。

听到殿内太监宣二人觐见,杨焕学着云驰抬头挺胸朝殿内走去,只是双腿却不怎么配合的有点哆嗦。殿内满朝文武矗立两侧,任他平时如何威风,此刻都得俯首听命。而旻申帝则高坐在他的龙椅之上俯瞰众生。杨焕脑子一片空白学着云驰行叩见之礼,他悄悄的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镇定下来。

旻申帝这些天清减了不少,说话时有些中气不足,问道:“云驰,刺客可悉数抓捕归案?”

云驰跪下去道:“启禀君上,那银面刺客狡诈,躲在宿州深山老林里的一处幽潭,幽潭周边布满诡阵,我等破解阵法费了些时日,赶到时他们正在销毁证据准备撤退。臣等无能,未能将刺客全数斩杀。只是查获的证据至关重要,臣等不敢耽搁,这才私自决定先行回都,望君上恕罪。”

雷忠把证据呈给了旻申帝,不知信上写了什么,旻申帝脸色越来越难看,连拿信的手都在颤抖。他让雷忠把信递给大理寺和刑部,楚屏和齐博茗看了之后均是脸色大变。

云驰又道:“君上,那些刺客所用的兵器同猎场银面刺客用的是同一种类,都是军用兵器。”

旻申帝抬了抬手,云驰和杨焕站到一侧。

信是户部尚书闵冉的儿子闵丰载的亲笔信,信上还盖有闵丰载的私印。楚屏把信上的内容大致的说了一下,这是与刺客勾结的密信。朝堂一片哗然如水入油锅瞬间炸开。私底下谁人不知这闵家是翼王党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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