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清内患（1 / 2）

“你如今倒是真有了大丫鬟的派头。”

檀孟商的声音懒洋洋的从明霜背后传来，把明霜吓得一个激灵转身，对上檀孟商那双桃花眼的瞬间便立刻僵住了。

小姐是何时起身的？可是自己和明月的争执将她给吵醒了？！明霜心里头紧张万分，气自己大意，没把明月在刚开口说话时就轰出去，又恨自己不警醒，连主子站在身后多时都没发觉。

大概摸得清明霜在想什么，檀孟商笑了笑，桃花眼里闪过一抹无奈。要不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呢，有的人即使从始至终都精于钻研，心里头全是些小算计，也不一定再能落得好下场；有的人则看似憨憨傻傻，却胜在忠心重义，就算会因太过实诚被不怀好意之人利用而不自知，也无甚大碍。

“你也不必惊慌担忧，我的确听到了你俩的谈话，也早就站在你身后，看到你是如何将明月给赶走的……”

想起自己本来已经迷迷糊糊的即将入睡，却到底没能真得到好梦。她总觉得在榻上入睡不安生，也总觉得这个时辰睡着过于浪费大好时光，于是翻来覆去胡思乱想，反倒把好不容易挤出来的那一点点困意给赶得一点不剩。

看了眼听了自己的话想要出言解释又不知该怎么开口的明霜，檀孟商又浅浅的笑了起来。这丫头，倒是个一心为自己的好丫头，只恨上辈子她识人不清，错把鱼目当明珠，反将真正的明珠遗弃，由着鱼目作威作福，最终害了自己。明霜有些憨傻，好在实在忠心无二，还有那么长的时间，足够自己慢慢教导，让她这颗明珠最终在合衬的妆匣里闪闪发光。

想起上一辈子这个重情重义的丫头最后落得了什么下场，檀孟商眼中哀痛一闪而过，随即更加坚定心中念想。明霜啊明霜，你若仍如同上一世一般全心待我，我必还你一个安逸平稳的后半生。

疑惑自家小姐为何呆呆站着不动，神情却变幻莫测，明霜一厢情愿的将原因归结为刚睡醒脑子还迷糊着。她也不催促檀孟商，大有一副主子什么时候清醒，自己就陪到什么时候的架势。

到底还是檀孟商自己先回神。

“明霜，你来。”

檀孟商转身朝里间走去，也不管身后明霜有没有跟上。

檀孟商在榻上坐下，身子一倾，把本就半开的窗户推的更开。她自顾自的嗅了一阵窗外的栀子花香，随即轻轻开口：“明霜，我记得你和明月来我身边的时候，我不过刚会跑，你俩也都是半大孩子，许是跟我现在差不多大？”

“回小姐的话，奴婢和明月来小姐身边儿时，奴婢六岁，明月比奴婢小几个月。”

“那你俩对彼此应该很熟悉了。”檀孟商没有回头，眼里是肆意舒展盛情开放的栀子花。“你觉得明月是什么样的人？”

明月是什么样的人？明霜被檀孟商问的一愣，有点不知所措，但本能的实话实说：“明月性子外向活泼，许是太喜欢小姐了，所以只想着和小姐亲近，却有些失了分寸，很是不该。”

“只是简单的失了分寸吗？”

“……”

听着话音明显的质疑，明霜情不自禁的抬头看了檀孟商一眼，心里的不安和疑团渐渐增大，直到再也忍不住：“小姐，奴婢觉得小姐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以前？檀孟商想了想，才分辨出来明霜话里的意思。这是开始怀疑她了，檀孟商想，可惜再怀疑也没法子呀。檀孟商就是檀孟商，是从头发到皮肤到心脏到肋骨到血液都没有发生任何改变的檀孟商，却也是多了一世的记忆、心智不再愚蠢、灵魂消散又归来的檀孟商。

檀孟商大大方方的让明霜的视线长久的停留，桃花眼里是温和的纵容和清澈的坦荡。

明霜自然是看不出来什么。虽然她心里有个声音在疯狂的叫嚣“面前的这个人根本不是她家小姐”，但眼睛却明明白白告诉她“这就是她家小姐”。明霜沮丧又懊恼的低下头，觉得自己好像疯了。

不忍心看到受了打击后蔫的像被狂风暴雨摧残了一遍又一遍的、凋落的花儿一般的明霜，檀孟商认真想了想，说道：“你觉得我变了，大概是因为我长大了吧。”

“？”

“明霜，你知道我前些时日大病了一场，险些熬不过去吧？”

明霜点点头，面露迷茫。怎么好好儿的又提起来生病的事了？谁会不记得小姐偶感风寒却险些因风寒丧命的事？这可是整个檀府人人提着心吊着胆，唯恐这位金贵的主子当真熬不过去的大事！在接连三四位大夫都背着医箱摇着头，满眼遗憾的走出去后，夫人就开始成日守在大小姐的床前，不吃不睡，事必躬亲，短短几日迅速消瘦。老爷也整日闷在书房，愁的眼底乌青，胡须都不记得刮。最后还是一个不知打哪儿来，说是路过檀府大门的穿的破破烂烂、身上臭的能把人熏出二里地的小叫花子给治好的……不，与其说是小叫花子治好的，不如说是上天保佑，不忍小姐小小年纪便离了夫人和老爷，才将小姐被拘了一半儿的魂儿给放了回来。那小叫花子干什么了呢？他什么也没干，就在门前大闹一通，嘴里不干不净说着什么“邪魂入体”、“驱魔驱邪”之类的，之后就传出了小姐灌得下去汤药的好消息。

不过“小叫花子”这个名儿明霜并不敢真说出来，老爷夫人都说是不愿显真容的得道仙人庇护，这才让小姐熬过一劫。说来也怪，自小姐能喝药的消息传来之后，那小叫花…那位得道仙人就不见了，当时闹哄哄的都在为小姐的好转欢呼高兴，哪里还顾得上别人？只不过单从这来无影去无踪的样子看，倒是真有一丝丝仙人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