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静看岁月如歌27(1 / 2)

清晨,村庄还笼罩在朦胧的雾色中,我和思梁悄悄起来,像两个逃兵一样,逃离了那个家。本以为听到菊香的哭泣,会有一种胜利的喜悦,那多年来积攒在心里的仇恨会在那一刻得到酣畅淋漓的挥洒。

那一夜,辗转无法入眠,五味杂陈的情感在心里纠缠,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上天总是把这样的难题丢给我,在思梁要把钱留下的那一刻,似乎有一种魔咒捆绑,它义愤填膺地说:“不!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我不是救世主!”

选择离开,以为此时会有无比的喜悦和满足,可以抛开所有,真正开始属于自己的生活。但那颗心却怎样轻松不起来。

“思梁,我想在县城住几天。”天开始蒙蒙亮,窗外的景色开始清楚起来。我靠在他身上,看着远处的田野。

“好啊!我正想好好看看县城的景色呢,你当导游,带着我好好转转!”他听起来对这个决定非常开心。

“我想先去买几身衣服,我们把这些换下来。”

“那就更好了,其实我都做好穿着这些去逛的准备了,只要有你,穿什么样的衣服又有什么呢?”

出租车开的很快,不久就到了车站。

“老板,我在这里。”小李在站口向我们挥手。

“这是什么情况?”我吃惊地看着他,一时分不清是在哪里。

小李飞快地跑过来:“你们终于来了,我都等了好几天了。”

“什么?好几天?”我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思梁。

“好啦,不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是我让他跟着我们的。”

“你的意思是,从我们出发的那天起,小李就一直跟着”?

“苏总,我们老板怕路上有什么事,但我可没有一直在背后跟着你们,我按照指令在县城等候。”小李不好意思的低头窃笑。

“好啊,思梁,你还玩儿起了谍战剧啊。”

“向优秀的演员学习,必须得是剧中剧,谍中谍!”

说完就拉着小李飞快地跑了,惹来了车站上无数异样的目光。我飞奔着追赶他们,思梁将上衣脱下来,甩向天空,俨然忘记了北方的寒冷,做回自己,原来是如此轻松。

小李已经定好了宾馆。严寒刺骨的天气下,洗一个热水澡,无疑是最幸福的事,何况这黏在一起的头发,又痛又痒,简直到了无法忍受地步,浑身上下似乎都发了霉,手冰冷而皴裂。

打开行李箱,衣服整整齐齐叠放,洗漱用品装在木制的盒子里,从护肤到美妆,一样不少,连我最喜欢的圣罗兰丝缎光彩唇膏也不例外。

将身体泡在热气腾腾的浴缸里,白色的泡沫混合着花的香气,身体和神经都放松下来,头靠在凸起的缸沿上。

该怎样呢?该怎样继续以下的行程,去开心地游玩?然后坐着车回去吗?这似乎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因为我的心还在纠结,感觉自己还无法真正从书卷的另一端爬出来,那无尽的阳光还无法照耀全身,总有一段身影迷失在昨天,我该怎么办?

躺在那里,思绪还是不断牵扯出来,搅扰着那根脆弱的神经。

“我为什么不快乐呢?父亲呢?他看到这样的情形会怎样?他会希望我如当年的他们对我一样吗?”

想起了父亲,想起了那个难忘的日子,想起我骑着车满怀幸福的样子,想到父亲的老友拉住我流泪的眼神。

对,李老师,一个想法顷刻间在脑海里呈现。

穿上干净的服装,画上精致的妆容,和思梁去店里买了羽绒服和羊绒大衣,带的衣服还是有点单薄,无法抵御这阴冷的天气。

“我想去看一个我父亲的老朋友,也是我的老师。”吃过午饭,我把这个想法告诉思梁。

“好啊,应该的,应该的。”他看起来非常开心。

我停顿了一下:“你来时带了现金是吗?”

“是的,你有什么想法,随时听候安排。”他微笑着做了个鬼脸。

“我想--我想把这些钱放到李老师那里,让他去大哥那儿,告诉他这是李老师在银行贷的款,解他燃眉之急。另外,李老师是父亲生前最好的朋友,也是我的老师,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在我心里他就像我的父亲一样,我想等大哥把钱还回来后,直接留给他,也算是尽儿女孝道。”

他走过来,紧紧把我搂在怀里:“宇,我善良的宇,你已经走到了书卷的这一端了,我好开心,好开心!”

他说着说着都有点喜极而泣了。

看到他开心的样子,我的心也快乐起来。正如师傅说的,饶恕了别人,也就饶恕了自己,我拯救了自己,通过艰难的跋涉,将自己从无限广阔的沼泽中拉出来。

“对了,忘了告诉你了,车上还带了一些特产和木雕饰品。”

“什么?你真是太细心了!”我着急地想去车里查看。

“不急,不急,一会儿让小李拿过来,看你心急的样子。”

“我正发愁去李老师那里拿什么呢,这下好了,给五姑的东西也有了,我不用给她邮寄过来了。”

去车里将礼物简单分了分类,分别放在不同的盒子里,就这样出发了,向着幸福的方向!

天还是阴沉沉的,路程不远,大概二十分钟的时间,便来到了李老师的家。

他家住在后街的东面,小时候,父亲曾带着我来他家做客,说是做客,其实是让李老师帮我辅导功课,也为了一起喝点小酒。而且每次来这里,父亲总是会和李老师喝点酒,我坐在院子里或者外面的桌子上写作业。开始的时候大家总是聊一些闲杂琐事,稍微喝多一些的时候,父亲和李老师就开始吟诵诗词,或抑扬顿挫,或激愤昂扬,有时如涓涓细流,有时又如大海巨浪。婶子常说他们是疯子,而常常又是便说便又下厨添上新的菜肴。

回家的路上,我坐在父亲摇摇晃晃的车子上心惊胆战,因为那条通往家的土路被拖拉机的压出一条很深的坑,车子在分割成几条小道的路上行走,一不小心便掉到里面,连人带车倒在地上。

我每次都很害怕,害怕和父亲去李老师家,害怕父亲的摇晃的车子,害怕回家父亲母亲因此而争吵,害怕母亲阴沉的脸。所以,常常在他们还没开始时,便去劝阻,父亲总是说我不懂事:“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学习,其他的啥也不要管。”

“三丫头,你放心,我和你爹今天绝对不会喝多,你就放心地写作业吧,不会的就问老师。”

他们每次都这么说,但似乎每一次父亲都会喝醉。我一直不能理解,为什么酒有这么大的魔力,明知每次喝醉后都要惹母亲生气,但他还是隔三岔五的喝醉。

“君不见长江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将进酒,杯莫停---”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这句好!这句好!好个千金散尽还复来!一起干!”

“对对对,听我给你做一首:‘月洒西窗影一人,孤然满醑醉轻嗔。

千杯置入青觞内,万种愁丝尽自湮。’”

“好诗!好诗啊!好一个千杯置入青觞内,万种愁丝尽自湮!这诗句,李白老先生听了也要汗颜呀,哈哈哈哈,好诗!我也来一首。”

李老师跺着步子在屋子里来回走动。

“有啦,你听‘天昏月冷院庭深,孑自挥毫纸乱纷。剑舞墨痴情恨事,几多愁思寄青云。’”

“写得好,写得好!几多愁思寄青云,妙得很!青云若闻人间事,飞落人间入凡尘啊!这人间凡尘,纷纷扰扰,人乃一粒微尘,唯与老弟同饮才是人间乐事啊!”

“得你左老兄赏识,也是三生有幸,你我虽不是血脉兄弟,但胜似血脉至亲啊!”

酒过三旬,俩人总是互诉衷肠,吟诗古调的畅谈一番。

时光流转,在岁月的更迭中,人们如风扫急云一般,只停留了刹那便烟消云散了,试问这世间什么是最珍贵的呢?似乎唯一留存在心底的那抹记忆和情感了。

从村南边进来,需要走到东西的主街道上,才可以认得出那个老胡同,这里都是老房子,年轻人都将新房盖在了村西,村东只有老人居住。城市化的进程催生出无数的打工人,大量的乃年轻人外出就业,而后在城市买房安家,使村里变得冷冷清清,只剩下一些妇女孩子,再就是老人了,留守妇女、留守儿童和留守老人,这一新的社会问题被时代推到了峰顶。

大门开着,门口竖着一个盈门墙,墙上贴着福字,这本来红色的纸张,在时间的腐蚀下,早已经变成了灰白色,墙脚竖着一个大扫帚,通往北屋的地方用砖砌着一条走道,东面垒着几个格子,格子里面好像种着蔬菜,上面用玉米秸盖着。

院子不大,但收拾的干净整洁。北屋台下种着两棵花树,有一棵木槿,另一棵我也不清楚是什么,几个残剩下的灰黄叶片,在冷风中摇摇晃晃。

站在门台下,我轻声地喊:“李老师-,李老师-。”

一个身材微胖的婆婆掀开门帘从屋里走出来,她疑惑地看着我们提着大包小包的样子:“你们是?你们找谁?”

“是李婶子吗?我是左鸿宇。”我急忙走近几步,略提高了声音。

“左啥来着?”

我正想说出父亲的名字,只见李老师匆忙从屋里走出来,他向上推了一下老花镜,走下台阶:“哎呦呦,鸿宇,鸿宇,哎呦,你咋来了?快!快,屋里来。”

李婶子突然间回过神儿来:“文玺的三丫头是不?哎呦,这可真不怪我这眼神,这丫头咋长成了仙女呢,站在院子里,给我搞的一阵眩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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