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一堂课(1 / 2)

1972年,是我们受启蒙的开始,也是童年的开始。

我们读书的学校叫城关一小,是由旧时的私塾扩建改造而成,过去叫墨池书院。过去的书院由孔庙和礼堂,以及碑林组成,书院的中心是一个月牙形的池塘,塘里铺满荷花。礼堂是先生授业传教的讲坛,孔庙是学子祭拜的地方,碑林则是自古以来名人雅士留下的墨迹石刻。

书院的门口是一棵千年古槐。

1949年后,以书院门口的古槐为界,将墨池书院分为两部分,一半为小学部,即城关一小,另一半为中学部,即城南中学。

我们的班级是城关小学一年级一班,即“1~1班。”

我们的班主任老师姓吴名幽兰,吴幽兰,北方人,是随父母支援‘三线建设’来到雄镇的,她留着短发,穿着绿色的连衣裙,脚上是一双京都布鞋,有一双透明的眼晴,鼻梁挺直,尖小巴,眼角有一颗红痣,说一口北方话。

我们的教室前方是讲台,讲台后面的黑板上方,是伟大领袖毛主席的像。

毛主席像的左边是马克思,右边是恩格斯。

教室后面的墙上贴着宣传画,一张的画面是一群青年男女,画面上的字是“广阔天地炼红心。”另一张的画面是持枪的陆海空三军,画面上的字是“我们一定要解放台湾。”

还有一张画看起来旧一些,上面写着,“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

“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宣传画的旁边,是一张毛主席拿着雨伞的画,文字的表述是“毛主席去安源。”

吴老师扑闪扑闪的眼睛望着我们,然后说道,“同学们,今天是我们的第一堂课,我叫吴幽兰,来自北方。现在我们先认识一下,从第一排左边开始,请每个同学自己报上自己的名字,并告诉我,你们的爸爸妈妈是做什么的。从今天开始,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我们将相处五年。好,现在开始。”

“我叫秦永业,爸妈是开杂货铺的,每逢一三五,他们就会去乡下街子上卖东西。”

“我叫冬后生,我只有妈妈,她是医生。”

吴老师好奇地问道,“那你爸爸呢?”

冬后生怯怯地回答,“妈妈告诉我,爸爸死在朝鲜战场了,鬼子的炮炸飞了他,只找到几片衣服布条,我没见过他。好多伙伴都说我是没有父亲的野孩子。老师,没见过面的爸爸算是爸爸吗?”

冬后生哭了起来,是那种十分伤心的哭,就好像以前没有哭过。

“当然算。冬后生同学,你是一个英雄之家的女儿。你应该勇敢,不哭,好吗?”

“老师,我不想哭,可就是忍不住。”

冬后生哭得更厉害了。

冬后生旁边的男孩子站起来,递了一张草纸给冬后生,“这有什么值得哭呢?我也没有爸爸,我妈又给我找了一个爸爸。”

冬后生接过话,“我才不要。爸爸怎么可以‘随便’找?”

男孩答道,“我妈帮我找的新爸爸就叫‘隋辩’,他是电影院放电影的,我跟他看电影不要钱。嗯,不对,你妈和我妈怎么可以找同一个男人呢?”

吴老师把话引开,“‘随便’不是‘隋辩’,你还没有自我介绍。”

“老师,我叫隋潮,我妈叫田二娘,卖臭豆腐的,城里就我妈卖的豆腐最香,人们都称田二娘豆腐。”

“我叫张傻,我爸妈是开药铺的,祖传秘方。其实我不傻,可我爸说天妒英才,如果像我这样的人不装作傻子的话,会很麻烦。范登科的爸告诉我爸,如果我不装傻了话,活不过二十岁。所以,我必须装傻。没有办法,老师,我一直在委屈我自己。”

吴老师看着张傻想笑,但没有笑出来。

“我叫范登科,没有妈妈,我爸是个瞎子,是算命先生,帮人算命。现在我爸也认为算命是迷信,他现在帮人按摩。张傻能不能活过二十岁,我不知道。但我爸说过风子的爷爷会疯掉,后来,风子爷爷真的疯掉了。”

“你的意思是你爸说得很准,我还是会死掉。”

“我可没说你会死,那是迷信,我也不信,但人都会死的,如果你活不过二十岁,也就是早死了一些时间。”

“你才早死。”

“我不想跟你争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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