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渡船碾坊邬家都有(1 / 2)

第二天清晨,一夜未眠的周霸眼睛里血丝密布,他终于舍得放下手中的画卷,步履蹒跚地将画卷细致封存放回原处。

待到思绪回到现实,周霸看向东出的朝阳心想:今天天气很不错,世事无常,不好说往年的种子如今能否顺利开花,姑且就先把这朝阳当做一个好兆头。

几乎是同一时间,周天在恶梦中惊醒过来,也许是太把去邬家提亲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夜里时睡时醒、辗转反侧,明显没休息好,现在脸上气色极差。

周天还做了个噩梦,这梦的内容自然是他和周霸前去邬家提亲,不过结果是遭到了邬家人一致的强烈拒绝。

这件事情情理上其实很好理解,谁会愿意把貌美如花的闺女嫁给周天这样一个半身不遂的废人呢?但周天还是为这场梦感到深深的辛酸和不甘。

这个世界还要准备怎样伤害本来就已经伤痕累累的一个人呢?

周天感到骨子里的害怕,他害怕今日之后她和邬明从此阳关道独木桥,再也不能相见。提亲这事儿,一旦遭到回拒,两边的孩子真的还能是朋友吗?

周天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如今的邬明已是他为数不多的希望,但他又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避免那样的结局发生,因此只得在心中暗暗立下死志。

如果不能陪伴邬明走向她的未来,那就化身成她记忆里最耀眼的一道烟火!

不求世人心可怜,只为向至爱之人证明这世界我来过,我奋斗过,我爱过!

我以我死,以明我志!

虽是成王败寇,亦可人杰鬼雄!

充满死志的周天就这么气力十足地把自己推到大门前等待,看见管家赵虎忙进忙出将一些礼品都备好、人员都安排好后,一行人便向邬府出发。

周霸感觉周天有些不对劲,甚至为此内心恓惶,但他还是安慰自己周天只是太紧张太期待。这件事儿说起来是不是太匆忙?但已经答应了邬明,又怎么能食言呢?

归州的颜色还是那么淡,归州城的风景也是一如既往,这车马辚辚走过的每个地方,都有周天和邬明形影相随的痕迹。

这块青石板邬明摔过跤,那条小道周天和她一起奔跑,转角的饼摊从小吃到大,孩子已经接班老人,这儿时的记忆总是那么温暖,令人神往。

周天在这份时光里渐渐冷静、淡定了下来,但内心的死志却更为之清晰,嘴角里也哼唱起了归州一首久久相传的民歌: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

十六君远行,瞿塘滟滪堆。

门前旧行迹,一一生绿苔。

如果贵为青梅竹马又相知相爱最后都不能在一起,那这个世界还有什么真情可言?那不如一切都在末日中焚烧尽毁,不如死在这惨淡淋漓的末日里。

邬家这边,邬明昨晚回去就和族里通知说周家今天要来拜访,但她没敢说周家为什么来。

邬明也在害怕,这种害怕强烈到她已经开始犹豫甚至后悔昨天在周霸面前的冲动,这在一个才十四岁的女孩子身上来说是很正常的现象。

邬明打算先看看情况再随机应变,反正她绝对不会让害怕的事情真正发生。

邬家一家人便这样早早做好了准备在家等待,族人们还都有些好奇,这周家是有什么事儿呢?如此仓促来拜访,之前一点口信都没有。

家主邬腾从昨天女儿邬明回来就觉得不对劲,又从邬明的点点滴滴中细细揣摩,心里大概明白是什么情况:邬明在周府一定是忍不住说了什么想说的。

其实对邬腾来说,老友周霸来访无论如何都是很高兴的。儿女情长就更无可厚非,他也绝不会背弃当初的誓言,离周天加冠成人也只有一年多,这事儿也确实该再和族里说说。

邬家众亲族都在正厅里好奇地等待着,邬腾仍然和以往一样抄他的《圣帝觉世真经》,那镇定自若的样子仿佛今日无事。

也许是年轻时干过的糊涂事太多,这邬腾人到中年偏向自守,对一些宗教玄学也是十分迷信,因此也就养成了每天抄经的习惯,认为能清心寡欲。

近年来周家的式微任谁都能看出来,所以虽然邬腾对周家的心没有变化,但邬家族人可没几个像他一样,如今也是看在邬腾的面子上才不好表现。

邬腾也不是不知道这些,但他认为,这个邬家,他还是能做主的,其余的也就没多想。

邬明却是很明显地感觉气氛很诡异,好多人都在不时看着她,尤其是奶奶田婉和大伯邬遂,两个人盯着她都快盯出花儿来了。

这大伯邬遂素来私下里看邬明的眼神就不太正常,如今更是变本加厉。

奶奶田婉倒是一如既往地从容平和,事实上还是家主的她才是真的镇定自若。

邬明本来就紧张,如今更是局促地站在父亲身旁,看着父亲心无旁骛地抄那几本破经书,简直心急如焚。

邬明此时更加觉得这件事儿只要她和周天心里同意就行,至于其他人,应该慢慢春风化雨、细细滋润。

昨天因为太用情,居然直接给周霸喊了爸爸,而且周霸也讲情义,直接说要来拜访求亲。

这彼此之间的热情当然珍贵,但要是出什么意外了呢?会不会伤害到周霸乃至周天?如果真的是做了不利于她和周天之间感情的事情,她可真是肠子都要悔青。

就在这邬腾内心试图一片空明,邬明内心一团乱麻的情况下,家丁们传来周家父子到来的消息。

只见周霸闲庭信步走入正厅,昂首挺胸一身正气,这几年周家头顶的风风雨雨似乎没有对他造成丝毫影响。

周天则是由管家赵虎慢慢推着,尽管周天表现得也很自然,但和他光辉灿烂的过往比起来,众人心里都很明白这是一个天才的陨落。

“老夫人好,您老真是越来越年轻。”

“邬腾贤弟好,什么时候我们再一起进山寻宝打野呀?”

“……”

周霸走进正厅中央后,一一向邬家几十口人行礼致敬,周天也跟着周霸一一敬手礼,邬家人一一回礼。

“哎呀,周霸兄长,真是好久不见啊,你我之间不用客气,我家就是你家,快请入座!”

邬腾的亲哥哥也就是邬明的大伯邬遂听见此语当即嘴角一歪,满是不屑一顾的神情:这邬家可还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你还没这资格!

周霸哪能看不出来邬家除了邬腾对他的到来真心相迎外,其他人更多的都是一种打量的目光,当即回复邬腾说:

“贤弟,你我乃刎颈之交,彼此以性命相交,但越是如此,越要讲礼。”

“更何况如今令堂在上,至亲在旁,我可不能随随便便。我先前让管家赵虎准备了一点薄礼,现在已经堆放在门口,不成敬意,还望贤弟不要推脱。”

“令堂在上,至亲在旁”其实是周霸给邬腾的暗示,周霸意思今天来很严肃,要说的事情很重要,别嘻嘻哈哈的,这老夫人和其他至亲是躲不掉的一关。

邬腾与周霸相交多年,怎么能听不懂这暗示呢?心里自忖他果然猜对了,还真是那个情况。求亲这事他很愿意帮忙,不过这主力还是得周霸自己来打,他只能在旁边辅助推动。

“母亲,还是先让周兄入座吧。”

邬腾恭敬说道,但坐在主座上的老夫人并不回话,这让邬腾甚是尴尬,于是他只好自己发令。

“来人,给周兄上座,周兄有什么事情我们坐下慢慢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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