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动物旅馆(1 / 2)

天已经不再是那么热了,但我们部分人仍保留着夏季出装,也许是为了纪念这一整个无所事是的暑期,没准暑期会惦记着我们的好,以至于下一次见面时会多陪我们一会,但不管怎么说,现在也已入秋。

我迈着曾经在少时学会的方步,时不时地顺拐几下,我灵敏的兔耳朵在冷风中摇曳,管他是不是冷风,让我无法自拔的风都是冷风,反正我感觉不到,(动物毛发万岁)。边境的客人少是常事,所以我们这些旅馆伙计经常会有很多空闲的时光,我保证每一张纸牌已经在我的手上轮了九十遍了,可能记错了,但这也不怨我,前天来了个金鱼老兄,他和我打了一轮牌,那时候我的记性貌似欠佳了,倒也不是说鱼的记忆差,他们只是会记住自己想要的记住的东西,这么一想,似乎我从每一个动物人兄弟身上都学到了一些东西,我看待他们仿佛是在看一本书,翻开后,有些高深莫测,有些则浅显易懂,但最后总会让我受益匪浅,不知不觉,我开始期待下一个动物人了。

这个动物人兄弟已经在旅馆住了一个星期了,他是只乌鸦,我见过很多鸟类动物人,但他们都喜欢飞翔,这可能也是他们变成鸟类的原因之一吧,但乌鸦比起飞翔,更喜欢走,他常常披上一件斗篷,将全身除了喙与爪子,其余都套了起来,话语也很少,常常用手势替代交谈,他拒绝与我们一起吃饭,其实看见一只鸟坐在对面吃虫子也确实使我不太舒服,他经

常自己一个人玩弄着牌,他不寻找玩伴,他与孤独作伴,而他的目的更不能让我知晓,我见过许多像他这样神秘的客人,有人,也有动物人,但他的神秘感却能秒杀曾经一切,可能是他斗篷的缘故吧?可能。

乌鸦在半夜是会起来,如果他早点成为我们的客人,也许我也不会常常一个人在半夜起来看星星了,但乌鸦起床可不是为了看星星朝他眨眼睛,我早就说过,这人有极强的神秘感,我在之前就说过了,他仿佛毫无目的地去做任何事,尽管这样一个神秘的人,我们还是尽量和他去打招呼,或许毫无收获,但我们热情还没有消减,这也是好事,我们的职责也是为了客人开心,老板是第一个厌倦与乌鸦交谈的人,他认为乌鸦是那种不会喜欢任何事物的人,然后是老虎,他比老板多坚持了两天,最后是我,我比老虎多坚持了三分钟,在老虎放弃后,他说服了我,确实,有些客人就是不喜欢我们打搅他们,我们也确实应该学乖点,但乌鸦并没有表明过多的厌恶,况且他并非寡言之人,他经常会自言自语一个小时。

在我放弃了所有希望的几分钟后,乌鸦竟然走到我和老虎之间,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也没说出声,我非常想追上去问个明白,不过我克制住了,因为根据曾经的经验我明白这毫无意义,必须得是他自己说出来,或许他会说出自己无人为知的秘密,也许他能拿出一张藏宝图,有可能他仅仅想借卫生纸,他应该有自知之明,因为我们很少用卫生纸,虽然仅仅是我与老虎两人,但也已是员工中大半壁江山了。

转眼就到了乌鸦离开的时候了,但我仍无法知晓他的任何事,他叫的车来得很快,走得也很快,烟尘之后什么也没留下来,甚至连车轮印也很快被沙尘埋没了。

“他在离开前仍然保留着神秘。“老虎从我身边走过时说了一句,我没有回应,之后的几天客流量正常,但我仍因乌鸦的离开感到一丝惋惜,我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么让人感到神秘的人了,但让谁都想不到的是乌鸦在七天后就回来了,毋庸置疑,他还带回了那份神秘感,我们互相打了招呼,其实也就点了点头,那就像是一小时前相互告别之后相互齐聚。乌鸦住在了曾经的房间,恰好之前的那个客人退了房,乌鸦没有让老虎替他拿行李,如果是其他人一蹦一跳地拿着手提箱上楼,那一幕一定很滑稽,但这是乌鸦,毫不夸张地说,他阴森的时候可以一秒吓哭一个孩子,所以他上楼时,我们都静静地看着,直到听到关门声,我们才开始各忙各的。

以前听过乌鸦的人如今看到他回来了,一下议论纷纷,有人认为他在附近藏尸,有人认为他是侦探,在寻找什么要犯。但不管是什么,故事越讲越长。一开始他可以是个传奇,但他又马上变成了一个邪恶天才。老虎甚至也加入了,他发挥了自己的编造天赋,并且还不断推翻自己曾经的结论,什么躲避喧闹的体育明星,一个实验失败品等等,但这毫无疑问都是些无稽之谈,客人已经走了一波又一波,但这些疑问却都留了下来,甚至有客人在临走时让我如果知道了乌鸦的秘密后就马上告诉他,但讽刺的是他们却没一个留下电话号码的。

乌鸦最近仰望天空的时间长了,他常常在沙地上一坐就一整天,这一天只是重复着一个动作,就是仰着头看天,累了的时候就扭动一下脑袋,然后继续那个让旁人感觉枯燥的动作,对于一只鸟,或鸟人来说,谁知道天空对于他的意义,天空如同我们走兽心中的土地一样,给予我们栖息的空间,但这个家伙可能不太了解。

让我看到乌鸦不同的可并不只是看天空,他最近说话多了起来,但依然只是对自己,他还经常手舞足蹈起来,这让我们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精神有问题,甚至我们为了安全还做出了提防他的措施,这法子确实很蠢,但防范于未然,乌鸦出现了这么大变化,那顾客的故事怎么可能不升级,于是乌鸦从杀人犯到了习惯成功但最终失败的中年人,这个观点倒是有很多人接受了,于是之后人们便不再讨论乌鸦的经历,而是讨论乌鸦以前是干什么的,运动员?不过最近新闻上也没提及过什么著名运动员失踪,所以这个观点首先就被排除了。还有人认为乌鸦曾经是个企业家,但最近的金融危机使他破产,并使他丧失了对生活的全部希望,不过这个观点也很快被推翻了,这样,这个话题永远也没变质,一直被人们津津乐道。

我忙着手里的活,也无非是擦拭桌子,摆弄着纪念品,整理账本,顺便看着门外吹起的沙尘,简言之,很无聊。

啪,一只大手拍在我正在工作着的桌子上,“嘿,你这个兔子,还有空房吗?”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大汉站在我面前,我见过许多思想上有着一丝半点的歧视动物人的正常人,但正常情况下他们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只有在喝酒后,他们才能毫无保留地释放自己的真实情绪,我面前的这个人,明显很清醒,他仅仅是在他歧视着的人面前找乐子。

“把你的车往前再开一公里,那有我们的分店。”我仍低着头擦桌子。

“你最好别耍我,要不然我会开回来找你麻烦。”络腮胡的语气不像在开玩笑,但他根本不可能再开回来了,这条路是单行道,而他就算是要执意违法,那他将在一公里外的警局外转弯,所以他只能忍气吞声地离开,当然,我还是想提醒他不要在警局外辱骂动物人,那么他将遇见其他两个仍被押在那的人,别问我怎么知道。当我再抬起头时,那个络腮胡已经走了,只有一个人坐在那里一口一口地喝酒,等等,那是乌鸦,而且他在盯着我。

“漂亮。”乌鸦对着我说了句,然后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向我走过来,“你对付过几个像这样的。”

“你得知道,干我们这行,必须要学会和各种人打交道,并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等一下,你跟不是你的其他人说话了。”我的脸上浮现出惊讶的表情。

“是呀。”乌鸦尴尬地笑了一下,也不能说是笑,只是发出了几声怪异的声音,他搬了把椅子坐在我前面,“感觉怎么样。”乌鸦低着头看着我,但我仅仅一知半解。

“呃,什么怎么样?”

“做动物人呀。”乌鸦惊讶地看着我,“我是说,我们以前都是人,普通人,但现在都成了这个样子。”乌鸦看了眼自己的翅膀,“你是不是也反感自己的长耳朵,绝对反感。”

“说实在。”我摸了摸我的兔耳朵,“大部分时间我都当它们不存在,所以,我也不算太反感这对耳朵。”

“我也是个兔子,老虎什么的多好,但我现在只是只鸟。”乌鸦敲了下桌子。

“你难道不是自愿的?”我忽然想起我和老虎被迫做实验来减刑的经历,几天前有顾客说乌鸦是杀人犯的想法又映入眼前。

“我当然,是自愿的。”乌鸦看了看我,自己思考了好一会,“我上楼了。”然后留下我一人思考。

我将乌鸦主动跟我说话的经历告诉了老虎,老虎的第一个反应是觉得有人说想要变成老虎使他感到骄傲,不过他觉得乌鸦没什么奇怪的,总是有人后悔变错了动物,变成鱼的需要顶着玻璃缸,目光呆滞,唯一的优点是吃的少了,但得不偿失。对于后悔变成鸟的,他也是第一次见到,但正因为这样,老虎开始不再觉得乌鸦身上有那种厚厚的神秘感了,他对乌鸦失去兴趣了,不过之后发生的事使我们都无法预料。

第二天我收拾妥当,准备休息时,乌鸦突然拉过我,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从哪来的。

“嘿,听着,我知道你可靠。”乌鸦低声对我说,并四处瞅瞅。

“我可靠?”

乌鸦可能没听清这是问句,“我知道你可靠,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任何一个动物人都有自己的优点,连鱼都有,他们在岸上都有自己的优点,可我没有,一只鸟没有,我甚至都没找到自己的特点。”

“所以,”我拉了张椅子让他坐下,“看来你不是什么毁容的明星,破产的大亨,对吧。”

“哈。”乌鸦露出一个鬼脸,“你们就这么说我的,我当然不是,对于我用自己的话说,我只是个失去人生方向的过客,我在惆怅如何能找到这个方向,当然一直盯着天也不是法子,所以我只能找我最熟悉的动物人——你,这也是我回来的原因,你可以教我,你一定遇见过许多动物人,他们的人生方向没准也是我的人生方向。”

“这我可不好说。”我的确遇到了许多为自己人生而努力的动物人,但他们所奋斗的方向也许并不是乌鸦所想要的,但看到乌鸦坚持的眼神,我只能说声尽量。当乌鸦道谢离开时,我禁不住问了他一句;你真不是杀人犯?

“我头一次听到有人问别人是不是杀人犯的?”乌鸦惊讶地看着我,“你是希望还是不希望。”乌鸦见我没吭声,转身离开了,那天之后,乌鸦依旧说同样多的话,不过这次,他开始面向我们了,他恳请听到所有人的经历,但主要是我的,因为我知道的,还有很多动物人的,白天他会帮我收拾打扫,好让我有空闲时间去回忆那些值得被人倾听的故事,晚上他会替客人买饮料,然后一起坐下听他们的谈话,我回忆起事情来已经大不如往常了,所以我给他讲了最近我听过的故事,金鱼的故事,就是和我一起打牌的金鱼老兄,他有一个挂坠,时间太久了,他也不知道这个挂坠的来历了,但有条线索,就是挂坠上夹了张照片,是个女人,穿着名贵大衣,体态端庄,应该是个贵族,而金鱼认为她一定对他意义非凡,于是他走遍全球各地去寻找这位女人,最终他找到了那位女人,在一个广告牌下。金鱼忽然想到,每一个这种品牌的挂坠上都有一张它的创始人的照片,这使他失望至极,但当他气得把挂坠扔到地上时,这个女人的照片掉了出来,碰巧是正面落地,金鱼老兄走进,惊奇地发现照片背面写着:给我的挚爱。而且很明显是位女士的字迹。

这个故事讲完了,不过乌鸦并没有什么感受,他可没什么女朋友,也没什么亲人,于是我又得绞尽脑汁去思考新的故事,那天午饭后,老虎提醒我去思考下关于鸟人的故事,但老虎却不知道的是鸟人都不会在一个地方停留很长时间,更别说分享他们的经历了,不过这到也提醒了我。

“你试过飞了吗?”我在乌鸦坐在屋檐下的时候找到了他,他给了我一个疑惑的表情,他正了正身子说:“并不是每个鸟人都很会飞,我就从没飞过。”从他的脸上我什么也看不到,尤其是自信,而这也许就是问题所在。我挠了挠头,想了一会说:“你试着放开手做过一件事吗?”我根本不用他回答,单从他的脸上我就知道了答案,让一个人自信很难,但我已经做好了尝试。

“我可以帮你,那你是否,”

“当然了。”乌鸦打断了我的话,我在他的脸上终于看到了点东西,兴奋。

“那你得做好一生只坐轮椅的准备了。”我不想打断他的高兴,但没办法,留下乌鸦独自惊讶。

第二天,老虎将梯子搭在旅馆后面,以便乌鸦能爬上屋檐。

“你确定这家伙受得了?”老虎看着乌鸦颤颤巍巍地爬上去。

“我们刚刚放了草堆在下面,你忘了。”

“不是,我指着是屋顶,我忘了在上面加固了,如果屋顶塌了,老板那边不好对付。”

“你就指这些?”我不解地问,

“说实话。”老虎把我拉过去:“你怎么这么确定他只需要会飞,我觉得他问题不小。”

“行了,乌鸦上去了。”只见乌鸦站在屋顶,然后不到一秒,重心不稳,摔了下去,正中草堆。乌鸦甚至都没开始飞,就摔了。

“他还没开始学飞,倒先学会摔了,这倒是件好事。”老板从门后探出头嚷道:“去把他扶起来,伙计。”老虎飞奔过去扶起乌鸦,但乌鸦似乎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你下次再做跳水运动前,你可以去看看《志者行》杂志,伙计,当我失落时,它里面的故事激励了我,也许它也能激励你,虽然目前这本杂志因为销量已经断更了好几个月了,但它能好起来,一定。”老虎拍着乌鸦的后背安慰他,“你可以飞起来。”但就乌鸦这种头晕眼花的状态,能听清一个字就不错了。而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乌鸦在此之后真的练习起了飞行,给予他勇气的并不是在屋檐的草堆下垫高了十厘米,而是老虎随便说的那句话,这样也好,我又有了招待客人的时间,当初我也不解为什么乌鸦会这么拼命的练习飞翔或者说跌落,但直到我看见乌鸦在翻看《志者行》,那是老虎借给他的,那个杂志好像比我管用一百倍,之后的事情不说也知道,当乌鸦的事情被大家所知道时,大家也不再觉得乌鸦是一个神秘了,但是,旅馆可少不了评论,目标也从乌鸦转到了旅馆身上,那些只为见这个神秘的乌鸦一面的人看见自己白跑了一趟,一下子就把矛头指向了旅馆,不到半天,一半的客人都以欺骗客人为由,退了房钱,而老板居然心平气和地给他们退了房。一个壁虎人看不下去了,他好心地提醒老板。

“你这样做会损害自己的利益,他们不能因为一个不成立的理由退房。”

“难道你是想让我留下那帮把屋外的那个小伙子当成展览品看的客人吗?”老板写着帐单头也不抬地说。

“那你亏损大了。”壁虎知道他无法改变老板的意见,只好知趣地走开。

这边乌鸦仍一个人练习飞行,奔跑,展翅,落下,奔跑,展翅,落下,每天会重复个几十遍,,从太阳升起到夕阳西下,我都开始担心他所剩无及的信心都没了,原本是为了培养信心,结果可能栽进去了。不过事情没我想得那么糟,到了第三天,乌鸦还在坚持,按照我一个外行人的话,他现在已经飞得像个样了,起码可以在天上坚持几秒钟再着陆了,而着陆后的乌鸦也显得自信多了,我一直以此为荣。我跟身边的人说这是我教出来的,我承认那时我骄傲地在门前门后和所有客人都说了遍,但直到一个电话打破了我心中的现实。

那天我仍然在吹嘘我的战果,乌鸦在屋外和老虎聊天,然后乌鸦的电话响了,他很警觉地看了眼电话,然后跟老虎说了声什么,自己独自飞走了,这时乌鸦对飞行已经是轻车熟路了,鸟类学习飞行都很快,因为他们都有直肠子?直到中午,他才飞回来,我们都很有经验,这代表是时候该告别了,乌鸦拥抱了我们,我们把他送到旅馆外,他用他的照相机拍了张后院的沙漠,往常的风没有刮起来,四周很静,一直到乌鸦对我们说了句:让志者行起来。我们看着乌鸦起飞,然后和天空融为一体。

之后的一星期,我们一直如同往常,但下个星期老虎拿着本我从没见过的《志者行》走了过来。

“我还以为会早点,但这也不算晚。”

“什么不算晚,还有你拿着的是个新发行的一期吗?”我诧异地问。

“趁着你还记得乌鸦的时候。”老虎把杂志放在桌上,“看看吧。”

我看着杂志,封面居然和旅馆后的沙漠一模一样,然后我想到了一件事。

“不会吧。”

“没错。”老虎突然大笑起来,我猜他已经憋了很长时间了。“志者行不是因为销量而断更的,而是因为少了位无人可以替代的主编。”

我恍然大悟:“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可是志者行的粉丝,我之前就说过了。”老虎说:“乌鸦开始对我们说话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但我可不知道他使的羽毛笔是不是他自己的羽毛。

”看来帮他的人是你。”我突然想个地缝钻进去,毕竟我也吹嘘的好几天了。

“也不算是。”老虎猛地拍了下我的后背:“你也是功臣。”

我们相视一笑,我倒希望乌鸦会很快回来,他还欠我一个封面呢,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狐狸是星期二来的,用他的话说,二是个吉利数字,以前我也遇见过几个迷信的家伙,但对于进这个旅馆也要挑数字的话,那我是搞不懂他。

狐狸会在太阳升起的五分钟后开门下楼,会在太阳升起的半小时内吃完饭,他会用十分钟来整理衣服,之后坐在大厅的正右方的椅子上,一坐就又会是个十分钟,别以为这样就结束了,下午起床后,他会对着镜子梳上半个小时的毛,并只身走到屋外任风吹上十分钟,看上去毛也白梳了,但这一点也不会影响狐狸的心情,本以为这样的情况狐狸只会持续几天,最多三天,但第四天的狐狸依然如此,这让我想起了举止怪异的绅士,当然,狐狸也穿了西服,但他没有帽子,不过他有根手杖,走路时当当地敲着地,狐狸吃的食物也都是从外面运货运进来的,那些食物比狐狸都先到。不知何时起,狐狸成了一道风景线,很少有人在边境穿着崭新的皮鞋,但狐狸却有一皮箱的皮鞋,很有可能是真皮的,那这代表着他手上拉着的和旅馆相同价值的东西。

狐狸一天天昂着个头,冷漠的表情也加大了我们之间的距离,这使我们都认为和狐狸说话是件浪费时间的事,反正他很大可能不回复你。这样的心理使狐狸与我们之间的谈话数量趋于零,我们心里也很难受,让客人拥有一个良好的服务是我们的任务,但狐狸倒没什么变化,他确实也不在乎这些,他在乎的只有那些让外人看不懂的动作。

狐狸只是相对于其他在边境工作的客人来说,他只是来旅行的,他会在此待上一段时间,他迈开腿的幅度不会太大,他的腰永远是挺直的,他起身时手杖会先敲下地面,看起来是个讲究的人。

但不知怎么的,我们现在正一起谈话,而且还很开心,狐狸是个很好的人,他来这里是为了实现以前他许下的诺言,一年前他许下了这个诺言,现在他来实现这个诺言,他说他早就想和我们聊天了,但为了仪式感,所以等了五天后才会过来。没错,当时我也和你们一个表情,我知道有足球运动员临上场时会注重仪式,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在交往时注重时间上的仪式的,狐狸说他每次走路时会先伸左腿,看东西时会先用右腿,这是他的仪式,他会去进行他的仪式,这会让他感到有某种意义的存在,会让他心情大好。

但我不知道狐狸是否有其他的,呃,仪式,于是在狐狸存在的地方,我都会去细细地观察他,如何吃饭,如何说话,甚至怎么眨眼睛,先眨右眼,还是左眼,好吧,我太过了,这方面狐狸可能没觉得有什么意义的存在,幸好狐狸没发现我这么干。之后的一天时间,狐狸跟我们讲了很多他的仪式产生的原因,不过他也抱怨,这些仪式的存在会使自己很累,但如果不做这些仪式又会是自己心里很不舒服。虽然我很想再深入了解狐狸,不过可惜的是下一天狐狸就离开了,依然左腿先迈出去,向右边转头,道声再见。老虎不急着先走,当我诧异地看着他的时候,他说,人应该有仪式感,这样确实使人充实点,你先。我真不知道老虎是怎么想着,但既然让我先走了,我只好迈着我曾经每晚为了仪式感练习的步子走开,确实,这一点点的动作行为会使我们生活充实,也会使我们身心愉悦,对生活充满希望,呃,那么一点点,我也许该去练练插花了,顺便叫上老板,他看上去对生活好像已经失去希望了。

这个人已经是第九次出现在旅馆里了,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怀疑,他拒绝和我们一起吃饭,他的一举一动又显得那么鬼鬼祟祟,谁都很难把他想成好人,如果有人来旅馆住上九天,我肯定会记住他的名字,但到目前为止,我还是无法知晓他身上的一丝一毫,不过幸好这不是我的工作范围。他很难接触到,如果你想通知他什么事,刚开始准备走向他时,他会迅速离开,仿佛脑后长了双眼睛,这让我想起了一种动物:老鼠,它们一直是偷东西的存在。

但这个人并不是我要担心的,之后来的这位才会让我为旅馆感到担心,确切的讲,是这位客人带来的消息。和往常一样,我在打扫卫生,老虎在拔草,一切都是那么的和前一天相似,不过唯一有点不同的是来了位女客人,要知道,在边境很少有女人来往,所以这位女客人刚一进来就受到了很多男客人的关注。

“嗨,小妞,这边。”有位男客人嬉笑着对这个新来的客人说,这个女客人停了一秒,然后就径直走向这位客人,正当这个混球以为是自己的魅力吸引来了异性的时候,这位异性突然给他来了个过肩摔,这个自以为是的客人脸上得意的笑容不见了,只留下了痛苦,而我们脸上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去。几乎旅馆的所有人都想离这个女人远点,要不是我的工作职责,我可能都想钻到桌子底下,当然,这是个笑话,哈哈,真好笑,没人当真,对吧。反正这个女人就直接走向了我,而我则紧紧抓住了我身边最近的武器——抹布,但愿她对布过敏。但这个客人没有像之前那样要摔人,而是抓了把椅子坐了上去。

“嗨,店里的伙计。”客人从衣服里拿出警徽,“最近情报说有走私犯要在你们这经过,我需要看下你们店的登记表。”说完,就回头瞅了下那边躺地上的哥们。

“我觉得你把他的骨头摔断了。”我拿出个杯子,倒了点酒,“就算你是个警察,你也不用把他摔倒在地吧。”我把酒杯推给警察。

“你应该知道,如果在城里这么对付一个警察后果会是什么,我只是给了他一个教训。”警察压根就没有看那杯酒,“而且我要的是登记表,不是一杯酒。”

“通常情况下我们这样的普通人没资格知道你们警察的情报,而我们又不认识。”我没有想给她登记表的意思,一个正常人都知道边境这种地方,像老虎这样的汉子都没办法保证在边境能当好一个警察,而一个女人,上面怎么可能放心派下来。“所以,为什么?警长。”

“你是不是担心我只是个假警察?来拿你们图开心的,对不对?”这个女人用着一种鄙视的目光看着我,“我在来这之前已经弄清楚所有工作人员的底细了,而你,一个因为故意伤害,私自服用药物的人,恐怕很难有勇气再犯罪了吧。”她的语气那么灼灼逼人,对于我来说根本没有退路可言,所以差点我就触犯了我在出狱后对我的承诺:永远永远不要跟警察顶嘴。警察在我之前说话了:“你在好奇为什么我知道你没有勇气而你自己却不知道吗?”我甩给警察一个愿洗耳恭听的表情,

“我看了你的档案,你为了减少刑期而参与了一项实验,关于动物人的。”警察摆了摆手,我觉得她就是为了炫耀自己知道的多,“那个实验把你变成了一只兔子,而我恰好知道,把被实验者变成什么动物则取决于他的性格,你不是个勇敢的人,所以你成了只兔子,我说的没错,是吧,就算把所有情报都告诉你,你也没本事犯罪。”我没有看警察的眼睛,现在整个旅馆最想摆脱她的就是我了,我把那张表交给了警察,但是忽略了我那只颤抖的手。

“你为什么这么紧张?”果然,警察在盯着我颤抖的手。

“天有点冷。是不是。”我苦笑了一下,“现在这个旅馆供热上不去,还全是问题。”

“我告诉你。”警察探过头,让我也靠进些,“我能看出谁在撒谎,而你的这个借口太烂了。”

其实我也是这么觉着的,但我又不能说出来。

“你知道,我的警局在一公里外。”警察把表还给我,“一有情况通知我。”

虽然我与这破事无关,但一想涉及到旅馆的意义,我还是得说服自己的身子同意去观察那些可疑的事,想想,你这个榆木脑袋,想想,我拍着自己的脑袋,而在拍脑袋的停顿之间,我看到那个之前来了九次的客人,他正起身离开,好的,我心里暗想,就是他了。但可惜的是,警察在我狂拍脑袋的时候就已经走了。这九天来我一直都睡不好觉,因为我一躺下就会梦到那个走私犯从窗户外爬进来,然后往我身上捅了一刀,在我临死前,对我说了句:你知道的太多了,每当这时,我就醒了,然后全身都被汗水打湿,再无法入睡,有那么几次,我真的想去警局去汇报这个情况,但谁都知道不能因为自己想象力丰富而把别人认作是坏人。

从后的每一天,我都开始去观察那个可疑的人,但每当我朝他望去,他都会很快转头,其中还朝我笑过几次,笑得我心里发毛。虽然他警惕性很高,但我尝试的次数多,直到让他以为我只是习惯往他这个方向看,或者我颈椎有毛病之类的,光靠眼睛观察还远远不够,我又着手于记笔记,他干了什么,一分钟之内眨了几次眼睛,我都记了下来。而万事都有困难的时候,正当我认为有所突破了,但因为我没把精力都放到工作上,所以我很快就被找谈话了。

老板把门重重地关上。

“我雇你来不是让你玩的。”我看到老板眼里在冒火,员工在来这的第一天就应该知道动物旅馆的老板希望他想有个好名声,“好了,小伙子,交出来。”

“什么?”我还是试图想掩盖一下事实。“我不明白。”

“那本笔记,你一直在上面写呀写的那个,客人跟我投诉好几遍了,都是关于这个,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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