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两个逃兵(1 / 2)

由巴州过岳州去,靠东有一条官路。这官路将近岳西边境到了一个地方名为“磐石”的小山寨时,有一小溪,溪边有一座青石哨站,站里住了一户单独的人家。这人家只有一个中年汉子,一个小男孩,一条黑狗。

小溪如一道弯弓汇入磐石大河,河水汇流处有一座小城,名为磐石寨。两百多年前还是一处军营,如今,寨上住着当时官兵的后裔以及迁徙来的少民。从哨站沿着溪流,行二里路可以走到寨上,溪流的两旁低矮的山丘上林木灌丛茂密,在几片厚厚的云层遮蔽下,显出墨绿、阴暗。两周前,大余的军队从山陵外翻过山头,趟过小溪,在磐石寨歇息了几日,继续向西,向大堰国进发。

中年汉子名叫杨天成,两年前带着小穆白和黑狗来到了磐石寨,寨上的村民得知杨天成是名猎人,给他介绍了这处荒废的哨站。杨天成的狩猎技巧高明,两三日便能带回一只黄麂,即使运气不佳,至少也能收获些野鸡、野兔,如果能碰上一只野猪,那必然是不在话下。

那天天气阴沉,原本杨天成没有进山的计划,他在哨站整理着清理好的皮毛,过两日去寨上,穆白从二楼跑了下来,慌忙地说着肉被偷了。山里的黄鼠狼、老鼠,又或是什么未知的生物偷走家里藏着的食物,这是常有的事情。他背起猎弓、拾起匕首进了山。在山丘顶部的窄道上,杨天成遇到了进军的士兵。士官长向他走近时,他紧张地握着他的匕首。日光越发阴沉,累日行军的官兵已经十分疲惫,士官长看着这位站在阴影中,穿着全身甲胄的怪人,有些迟疑,得知杨天成是寨上的猎人,也没有过多问询,确认了去寨上的路,一一下山而去。

自从六年前穆白的父亲出事以后,杨天成带着穆白东躲XZ,时刻担心被大余的官兵发现,直到两年前,他们才在磐石寨安顿下来。磐石寨的村民热情、善良,完全没有在意杨天成他们外来者的身份,他们喜欢杨天成猎来的动物,认真处理过的毛皮。他们有时会邀请杨天成他们去自己吃饭,杨天成总是歉意地表示身体的缘故,他没有办法,由穆白代表他留下做客,他自己则在挽留声中告辞回家。

穆白沿着小溪向南而行,远远看去,他久经日晒的肌肤变得黝黑,身形十分消瘦,近看过去,能发现他露出布衣的手臂、小腿上有着结实的肌肉。他一路走好一路哼着杨叔教给他的宫廷歌谣,这些歌曲总是充满了哀怨和期盼,而它们优美动听的旋律让听着无比着迷。远远地,穆白就看见杨叔坐在溪边的大石上,手里拿着钓竿,悠哉地望着溪水。村民有时问他,他杨叔到了什么病,不方便留下,穆白总是言道不知。如果他真的如实告知,也许,他们又需要告别山寨,另寻他处了。

杨天成帮着穆白将草筐背上,穆白走起了眉,“好沉。”

“那要和我换吗?”

“不要。”穆白欣喜地走出了门。今天他们去寨上的集市找一位和他们合作的商人牛二,他会收购他们毛皮。牛二不是寨上的村民,他会定期来访附近的几个山村,收购了毛皮前去岳西最大的城市泗水销售。他的价格公道,在岳西颇有名声。

转过一块刻有寨名的巨石,两人走上磐石寨的街道。街道两旁青石青瓦的平房大多已有两百多年的历史。街道上不少人挑着担、赶着牛,今天的集市大概会非常热闹。经过一条干道的交叉处,杨天成见到他常去的何家客栈门口聚集了许多人,他们惊恐、慌乱地瞧着里边,互相间交头接耳却没有人走进客栈。

杨天成听到客栈中传来凶狠的训斥声、小女孩的哭声、老人的求饶声。他从山里猎来的野味大多卖给了客栈的何家老头。他们平日来镇上时,何爷爷总是会邀请穆白留下吃饭,因为知道杨天成不会留下,总是特意给他准备一份让他带回去。跑到前头的穆白听见他们受欺负,立刻急了起来,“杨叔,他们在欺负何爷爷和莉莉。”说罢他就要冲过去。杨天成按住他的肩膀,瞪了他一眼。他挤过人群,大踏步走进客栈,故作平常地大声询问,“两位大人特地来这荒野山村客栈捉人,难不成这小店老板犯了什么要紧的事。”穆白也从人群间挤过,站在门边,望着里边的情况。何爷爷微弓着腰向眼前的两位官兵乞求,莉莉拽着爷爷的衣服在抹着眼泪。

“你——这位兄弟可是本地管事的?”个高的士兵瞧了眼杨天成严丝合缝的全身甲胄,有些怀疑他是本地的军官,“这老头窝藏朝廷要犯,我们在此例行公务。”

“我们没有窝藏他啊,章士佺昨天就走了”何大爷申辩道。

听到何爷爷说起一个熟悉的名字。杨天成想起他半年前曾去过一趟君山府,在岳铁的聚会上见过他。章士佺这人一心铸剑,沉默寡言,从来不问外事,难以想象他成了要犯。“我与章士佺同是岳州铁匠协会的成员,与他也算是相熟。我知晓他的为人。能否问问两位大人他到底犯了什么事,也能为两位大人提供些线索。”

听到杨天成不过一名铁匠,矮个士兵立刻语气豪横起来,“问什么问,出去,出去。耽误我们审问犯人,小心将你一起扣押了。”

杨天成个高近两米,矮个士兵在他面前更是如同侏儒。仰头望着杨天成让矮士兵更是恼火,面色愠怒,但他的言辞始终显不出气势,让杨天成察觉出他的色厉内敛来,心中觉得这人颇为滑稽。

矮士兵见杨天成依旧站立不动,他伸出手就想推搡他的腹部,手立刻被杨天成抓住。这动作让矮个士兵怒发冲冠,拔剑就想斩下杨天成的手。剑还未斩下,身材圆滚健壮的矮个士兵就见识到了杨天成非凡的巨力,整个人被推倒在地,滑行了两米远。高个士兵被眼前刹那间的变化惊愣在原地,缓过神后,举起长矛对着杨天成,“你这厮,伤害朝廷官兵,今天恐怕你是没办法走出这间客栈了。”

杨天成听过他的话倒是气定神闲,“两位当兵的兄弟真的是来此例行公务吗。若是如此,可否一同前去衙门。处理这桩案件,以二位的身份,恐怕有些僭越权职。”

穆白从小在父亲和杨叔在营部的玩耍,立刻就明白了杨叔所说何事,他躲在门后喊了起来,“逃兵。明天就让衙门杀你们的头。”

一高一矮两位士兵身上没有任何甲胄,仅有脚上的护腿以及手臂上的绷带。这两人乘着夜间从征西将军的军队中逃跑,一路丢掉了负累的甲胄,在这小店歇息时,听说了章士佺在此住店,他们忽然做下戴罪立功的决定,才有了此事。两士兵听后反而恼羞成怒,一同持器攻上前来。杨天成一手抓住长矛顶部,遏制住他的攻势。矮士兵乘机挥刀向杨天成下侧。杨天成身形高大,四肢健硕,不仅力大无穷,动作也十分敏捷,迅速地闪躲着高矮士兵一矛一刀的来回攻势,他并没有主动出击的意思。高士兵忽然一矮身戳向杨天成胯部,杨天成闪身之际,矮士兵跳起,一刀砍向杨天成脖颈。刀身毫无阻力地穿透而过,头颅也随之向后滚落。围观的人群哗然,连连后退,任杨天成的头滚到街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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