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权游戏(第五章 皇后的权谋)(1 / 2)

寝宫里弥漫着幽幽的檀香味,给人一种甘甜而清爽的感觉。

娥后将圆润白晳的胳膊伸出天鹅绒被,用手轻捋黏到额头上的一绺卷发,顺势抻了一个懒腰。金黄色的暖帐丝帘微微轻晃,透过纱丝从下望去,可以看到高高隆起的寝宫顶部,漆着金色的梁木纹饰上布满图案。

娥后出神地看了一会儿,转过头,看看睡在自己旁边的伺女阿青。

阿青是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年轻女子,面容姣好。此刻,她正睡在凤榻上,发出均匀的呼吸。我希望睡在身边的是昭皇,不是一个只懂用手指取悦我的女孩。

娥后懊恼地想着,然后慢慢地起了身。

她将丝裙穿好,披上一件黑色的貂皮大氅,将白狐束腰轻轻系好后,光着脚走下凤榻。

暗红色的大理石地面光洁如镜,地面下的管道里流着温热泉水,常年不会断绝,人走在地上丝毫不觉凉意。

寝宫两侧有十几支落地烛台,蜡烛已经熄灭,红灿灿的阳光穿透厚重的鹅绒窗帘,照射到宫殿的角落。娥后将隔在寝宫内外厅中间的丝帘拉开,径直来到巨大的寝宫门关前,用手轻轻打开一扇侧门。

天已然大亮,阳光落在远近高低的各座殿宇的琉璃瓦上,反射的光线让人睁不开眼。寝宫外是巨大的朝露台,周围的白玉栏杆上装饰着大块翡翠,晶莹剔透。手持长戈的红袍卫士如同雕塑,尽忠职守地站在门外。

昭阳充满帝国气息,混合在炊烟、花香之中,独特而浓郁,让娥后格外痴迷。

这是迷人的气息,是真正属于我的气息,那个曾经可能爱过我,却从来没有珍惜我的人,无法再与我一同分享了。娥后幽幽地想着。她感觉身体从来没有如此轻松过,微微仰起头,伸开双臂,用手指触摸着这令她沉醉的气息。

一双手轻轻地环绕过缇谧的身体,阿青将脸紧紧贴在娥后的后背上,慢慢地摩挲。

“你怎么起这么早?让奴婢再服侍一番吧。”

“今天我有很多事要处理。”缇谧轻轻地推开阿青。

“是我做错了什么吗?”阿青有点委屈地问道。

“现在我不是贪恋床第之欢的女人了,而是要驾驭整个帝国的娥后。”缇谧露出了她的威仪,吓得阿青瑟瑟发抖。

“去吧!等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再到寝宫里来吧!”缇谧看着阿青的背影远去,目光慢慢地冰冷起来。

梳洗结束之前,掌伺女官豆蔻开始安排娥后的一天行程。

御膳房早就准备好早餐。得到豆蔻吩咐上餐指令后,宫女们鱼贯而入,各种颜色的釉彩餐盘摆满了圆桌。

早餐很丰富,有清蒸桂鱼、凤梨乳鸽、青鱼豆腐、冰海鱼子酱,还有烤得酥脆的羊排、蔬菜酱汤与松茸炖蛙锅。主食是松仁米糕和银耳莲子粥。

桌子上放着北镇冰酒,还有娥后最喜欢喝的金亭荔枝梅酒。宫人拿起银酒壶,将酒倒在尘服大陆佤珥国高脚杯里,酒液晶莹剔透,香飘四溢。

今天早上胃口格外不错。

娥后夹起一块青鱼豆腐放在嘴里,瞬间融化的豆花香味满溢在嘴里。与往常相比,早餐并没有增添品类,御厨的手艺也未必精进,但味道却是以往没有体会的。过去只是没有人愿意来陪我吃,今后却是没有人能陪我吃,只是这一点不同,却是完全两种不同的感受啊。娥后把筷子放在银盘里,用丝帕轻轻地擦拭嘴角。

“娥后,膳食还合口味吗?”豆蔻俯身问道。

“你陪我尝尝就知道了。”娥后难得地开起了玩笑。

这时,一名宫人走进来,在豆蔻耳边低语几句。娥后转过头看着,豆蔻连忙上前回禀。

“后宫掌仪泰姝想在娥后早餐后求见,请示昭皇天祭相关事宜,了解宫中是否还有何特殊安排。”

“泰姝掌仪好久没有见到了哦,请她进来吧。”娥后微笑着说。

不一会儿,后宫掌仪泰姝便从大殿外走了进来。泰姝俊美的脸上生着柳叶眉,长着一双杏核般的眼睛,鼻子高挺,眉宇间有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峻,使她的脸庞更多了一份英气,正可弥补因岁月增长而生的细密的纹路。

“皇城按照帝国律法,为昭皇天祭准备的应用之物已经备齐,不知道娥后还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吗?如果有,我尽快去安排,免得误了天祭。”泰姝微微低着头。

“一切就照律法做吧,不失礼数就行。我记得掌仪是北方人吧?”

“正是。我是北靖抚司泰德的妹妹,入宫服侍已有十五年。”

“我也有哥哥,一个很爱我的哥哥。他给我做竹马、陪我游历金亭,送给我火海龙珠做生日礼物。时间过得真快,我嫁到昭阳十年了。你想哥哥吗?”

“入宫后,我有自己的职责,那就是全力服侍好昭皇和娥后。”泰姝冷冷地说着,娥后看出泰姝眼中对自己抗拒。她不相信我,正如我不相信她一样。

“每个人都离不开自己的亲人,更离不开亲情,有一个挂念你的人是幸福的。诺大的宫城不该锁住你的感情,有机会多给泰德抚司写写家书吧。”

“是,娥后。如果没有其他的吩咐,我便退下了。”

“麻烦掌仪通知辅政大臣们,把最新的奏章都送到清心殿,我要亲自批阅奏章,看看帝国发生了什么事。”

“谨尊娥后之命。”泰姝不卑不亢地说着。

泰姝的年龄与缇谧相仿,比娥后早五年入宫掌管皇城事务,可以说是皇城元老。缇谧初嫁至昭阳时,一度想与泰姝亲近些,盼她在皇城中为己所用。可惜婚后不久,缇谧便听近侍所讲,知道泰姝差点入主皇城,成为昭皇的妃子。

不过,出于各种各样的考虑,帝国朝臣们大力反对,金亭又于暗中极力运作,才使泰姝未能如愿。最终,老金亭王借助帝国贵族力量,促成了自己与昭皇的婚事,使缇谧成为亚夏最有权势的人的皇后。

自了解了此中缘由后,缇谧便将泰姝视为潜在敌人。她担心有遭一日,泰姝会重新投入昭皇的怀抱,与自己分享同一个男人。

泰姝一直本本分分,全无僭越之举,缇谧只能暗中派人监视。不过,昭皇既没有宠幸泰姝,亦对自己越来越疏远,后来竟从南方带回了朵姬。

看着泰姝走出大殿,娥后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我不是你的娥后,我是你的密后,是你的秘密之后。缇谧一边若有所思地想着,一边露出了微笑,想象某一天独坐血王座,看着泰姝和朵姬拜服自己脚下。

吃罢了早饭,缇谧乘坐凤辇,在一众侍臣侍女陪同下,来到了清心殿。

清心殿坐落在昭阳皇城的东侧,是城内七大行宫之一凤凰楼的主殿,大殿周围栽种着各种竹子,皆是南方生长的细竹、泪竹、斑竹、花竹和来香树。蜿蜒的溪水从皇城中心未央湖引过来,环绕大殿流淌不息,即使在夏日里也能独享一份清凉。

平日里,娥后常常来此走走,舒缓一下心情,今日再来这里,心境却已是云泥之别。

大殿十分宽敞,高达十丈有余。殿内墙壁两侧均是红色,立着直通到顶的长排红檀雕花摆架,架顶上放了数十盆绿萝。雕花架子纤尘皆无,摆着云顶瓷器、满铜青鼎、冰珠挂件、翡翠十二生肖、密云织锦画和雪国虎骨雕。此外,花架上还有域外器物,包括尘服大陆佤珥钟、大月骨雕,以及仙莱大陆石雕、古陶,等等。

前厅非常开阔,四周摆放瓷坛,各养着十几条观赏鱼。厅中央摆着一张长桌,是由一棵千年古红松制成,厚重得如同岩石一般。昭皇与娥后新婚初时,曾携手在此桌上作画。如今,用于作画的卷轴、画笔和血石砚,依旧摆放在长桌的末侧,但斯人却已仙逝。

后厅摆放着一座通体纯黑的巨大黑石,慢慢靠近能感受到阵阵凉意。远远望去,黑石像一匹腾空欲飞的战马,身上罩着丝丝白气,两颗大如鸽子蛋的石块突起在马首,像一双看透人心的眼睛。

娥后头上戴着九凤吐珠王冠,华美的丝质长裙上绣着迎风高飞的凤凰,下方绣着冰海的雪浪与火海的火浪。长裙外罩着诺卡流苏披风,末端系着许多如小手指肚大小的银铃,随着娥后身体晃动,发出清脆的铃声。

她端坐在长桌首端的红松椅后,两旁还有十几张红松椅,上面坐着帝国辅政大臣们。

坐在左首位子的人,乃是帝国首辅芮隐。

他穿了一袭红蟒袍,映衬着苍白的脸,点缀着几点麻子,就像北国雪地里的谷粒。律政使筚籍坐在芮隐的身边,留着一把白胡子,宽阔的方脸上散布着老年斑,嘴角一侧间歇性地抽搐,发黄的眼珠盯着窗外。

紧挨着律政使的是总务大臣桑楠,他有四分之一的沙驼血统,隆起的鼻子上方,两只如鹰隼般的眼睛闪着寒光。最末端则是户政使路缕,也是最后一位入辅的大臣。路缕虽是铜古王国人,却在廊中各地游历多年,还曾经到过金庭王都。

娥后右首端是军部大臣郎玄,他出身于雷霆贵族,高高的颧骨,薄薄的嘴唇,显得不可一视。财政大臣温哲面貌无奇,颇为平常,低垂着头似睡非睡,头顶的瑁冠微微晃动。

工部大臣昊泽坐在右首末座。他是七大辅政大臣中最年轻的一位,学成于海外,擅长农耕精技等新法。望海王国极力举荐,昭皇在世之时,对昊泽颇为器重。皇城书记官坐在娥后身旁,准备记录众人之言,以便将来查档验阅。

娥后扫视着殿内七位重臣,心里盘算着谁会挡她的道,谁又能够被拉拢成为同盟。

“娥后,昭皇的寝陵守卫已经安排好了,帝都黑鹰铁卫军抽调了精锐进行巡视。天祭的司礼仪式和行程,帝国大学士蒂戈已经确定,现下信鸽已经派到各国,只待各国的王侯回信,便可以确定日期。”总务大臣最先开口。

“天祭的日期必须先确定,而且只能依据上天的启示,七子之神的指引,不能有失。”芮隐的声音冷静如水。

“首辅说得正是。不过,我的兄长金亭国王已经出发,正星夜兼程奔赴昭阳帝都。我嫁到昭阳时,他和先皇彻夜欢饮。如今多年过去了,他们从未再见一面,王兄来送先皇最后一程,我必须等他。”没有黄金战团的支持,夺取帝位难有胜算。娥后非常清楚这一点。

“嘿嘿嘿,哪位王侯来参祭并不重要,但据我所知,陪同金亭国王一起来的却是黄金战团精锐。如果真是如此,我想问问娥后,是否需要我做好安排,命黑鹰铁卫军驻扎到城外,把帝都的守卫之权交接给黄金战团?”郎玄薄薄的嘴唇微笑着,笑容好像是一把剑,正刺向娥后的身体。

“我倒不知道,军部大臣几时有权调动黑鹰铁卫军了?怎么布防帝都,那是你的责任,我无权干涉,只是有一点:昭阳必须安全。”娥后也用微笑回应着郎玄。

“天祭的费用清单已经交给我了,臣下定当全力,务必确保万无一失。”温哲说话平淡无奇,如同他这个人一样。娥后看不出他的想法,但知道自己可以努力争取。

“昭皇在世时,众位曾倾力辅助,我相信你们也一定会倾力助我。”娥后知道,这是没有人愿意提起的话题,但没有人能够回避这个话题。

一阵短暂的沉默。

“亚夏大陆不能沉浸在悲伤之中,国更不能一日无君。昭皇没有子嗣,我提议请西伯回昭阳继承帝位。”芮隐的声音依旧冷静如水。

“为什么不去海外请东伯呢?作为昭皇的弟弟,西伯的哥哥,他很有资格坐在帝位上。”一向沉默寡言的昊泽针锋相对。

“东伯怎么去了海外,我们的工部大臣并不了解吧!对了,他擅长的该是木鸟和嫁接?”郎玄笑得比刚才更加灿烂,昊泽脸上显出怒色。

“无论是远走海外的东伯,还是镇守西北的西伯,都不能缓解眼下帝国无主的局面。我希望娥后先颁布后令,延续昭皇时期的赋税和行政,避免时局的动荡。”温哲一边说,一边将身体转向娥后。

“咳咳咳,根据律法和典章,咳咳咳,娥后的继承权排在东伯和西伯之前。咳咳咳,更何况娥后是金亭王妹,是缇氏王族的一颗明珠,如果得到金亭黄金加持,帝国一定会霸业永固。”筚籍一边咳嗽,一边发表看法。

筚籍的话很有杀伤力,娥后眨巴着眼睛,脸上露出了笑容。作为金亭王的妹妹,缇谧成为娥后整整十年了,虽然鲜少离开皇城,但她对帝国重臣还是有些了解。筚籍出身帝国直属封城贵族,是较早被昭皇任命为辅政大臣的人,平时很少参与朝堂政事。娥后知道,筚籍对自己的敌意最小,提出的说法可以做很多文章。

“亚夏大陆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位女皇。”

“恕我直言,昭皇在世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明确娥后继承顺位优先?只能说明昭皇的心另有所属。”

“西伯也从未被列为继任者,即使昭皇病体沉重,他也没有传信给周彰回朝主政,还不证明一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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