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权游戏(第二十九章 毛毛虫)29(1 / 2)

毫不夸张地说,西京的地位非常重要,虽不及银夏帝国中心帝都昭阳,但是亚夏大陆西部重要的城池。西京的城市人口与昭阳相去甚远,只是其五分之一罢了,但也有二十万人规模,与金庭、丰都、铜古和鸿幽等城不相上下。

尽管靠近夏江,但西京倚仗的重要水源,却是引自于流经月明山的隋河。隋河通过地下通道,连接到东城曲池,再通向城内各个角落。曲池在曲池路与大雁路之间,除了供给百姓饮用外,还承担疏浚排洪的作用。

西京的老土著说,曲池有一个非常优美的传说。

很多年之前,一个弹曲的仙女为了等候她的心上人,枯坐此地而死,化身而成一座池塘。如果到了盛夏之季,立于曲池水边,能听到袅袅的乐音,那是仙女在为心上人演奏呢!

西伯府邸位置重要,论其豪华壮美的气派程度,远不及城中巨贾富商。府墙颜色灰暗,显露着陈旧之感,有些墙皮已经剥落,如同人患病的皮肤。宽大的府门上红漆有些暗淡,两只硕大的蛇形铜门环垂落下来。府门上方白底牌匾上,书写着两个烫金的红字“伯府”,挂在府楼上的四只红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摆。

阴沉的天空下,飘落的冬雨打在人的脸上,透着寒意。路上的行人不多。

初冬的寒风很硬,将西京吹得瑟瑟发抖,天地一片萧索,灰蒙蒙地令人心烦。

穿过府邸门洞,转过影壁墙后,便是正对着大门的伯府大堂。大堂里的陈设简洁,除了两侧墙壁上各有一幅壁画外,只有一张圆形桌子,上面摆放着骨笔、砚台。挑空的大厅高达六丈,蜡烛灯座的吊灯已经填满灯油,散发着淡淡的油香味。大厅的左右两侧摆着太师椅和茶几,上面被擦得一尘不染,厅内的臣墙上挂着西伯自己书写的卷轴。

书院位于伯府中轴线左侧。书院里有一座凉亭,位于两棵白桦树下,凉亭的顶端是扁平的绿色圆顶,木制的圆柱漆成了浅蓝色,横匾上写着“静思亭”三字。

院落两侧各有一个大花坛,里面栽种着丁香树丛,还有黄澄澄的金合欢。

沿着中轴线上的青石甬路向后院走,还需要经过一个月亮洞门,从洞门向后看去,能看到一个小池塘。夏季时,池塘里覆盖满绿色浮萍,而如今已经全部枯萎,只有残梗败叶落满塘中。

池塘边的建筑是伯府内宅。这些房屋前后都栽种着蔷薇,如今已经枯萎凋零。其中一座两层的小阁楼新漆过红油,每间房屋的窗纸上,都画着一大朵鲜红的蔷薇,在雨中显得格外醒目。

那便是西伯女儿周薇的闺楼。

周薇正坐在静思亭内的木椅上,手支香腮,天马星空地胡思乱想。她的身旁有一张圆桌,上面放着一柄剑,乃是周薇最钟爱的宝剑“毛毛虫”。这把宝剑的剑身不长,约为两尺两寸,剑身翠绿,透着寒气,闪着莹莹的绿光。剑柄包裹着弱软的皮革,镶嵌着绿色的小宝石,剑镦突出处则是一块硕大的绿钻。

这柄被周薇称为“毛毛虫”的宝剑,名头不小,在亚夏大陆的剑客中广为流传,都以目睹宝剑为荣。此剑声名之盛,乃是源于铸剑之人。

铸剑者何人?

铜古王国铸剑大师莫干。

莫干是霸言大师之徒,袭承铸剑精髓,又多有领悟创新,所以其铸剑风格独树一帜。与其恩师相比,莫干铸剑数量更少,流传于世的只有六柄,其中便有“毛毛虫”。

莫干铸剑与众不同。他从不避讳围观者,甚至不怕介绍独创铸剑之法:在铁水之中掺入一些稀有的金属。

“毛毛虫”就是加入特殊金属,中和之后呈现出绿色,而强韧的程度却没有丝毫减损,能够达到削铁如泥的程度。

周薇穿着淡紫色的衣裙,外面套着白狐皮大衣,雪白的脖颈处挂着一串珠链。她长着鹅蛋型的脸,年轻的脸上有些婴儿肥,高挺的鼻子下,是一张长着薄薄红唇的嘴巴,左眼眉间长着一颗小痣,丹凤眼里的瞳仁闪烁着黑色,还嵌着一丝忧伤的淡蓝色。她的长发向上拢起,梳成了很多的小辫子,最后在头顶聚拢成一根又粗又长的大辫子,垂在身后。

刚刚练过剑,周薇的胸脯微微起伏,脸上仍有些潮红。

一个婢女走过来,为周薇捧来一条毛巾。她轻轻擦拭汗水,看着亭子外面越下越大的冬雨。

雨幕之中,一个纤细的身影出现了。那是一个女人。

女人打着油纸伞,踏着青石板路缓缓而行,走得不徐不急,显得那么优雅而从容。

渐渐地,那纤细身影到了静思亭外。

“薇公主,你又练剑了?天如此寒冷,千万别着凉了。”一个温婉的声音传入耳中,周薇竟然听得醉了。

“清如姐,你总算回来了。”

“收到你的信,我就从京师往回赶了。”

这时,女人轻盈地一闪,站在了静思亭内,如同一朵梅花般,婷婷袅袅地立在周薇眼前。

与周薇相比,女人的姿色无疑更胜一筹。她的美有点特殊,娇媚之中有一点冷艳,温婉之中多了一丝英气,坦然之中又有点神秘。

她就是周薇唯一的闺蜜许清如,也是莫干剑师的干女儿。

许清如出生在铜古迷雾岭狩猎谷,父亲是山谷中的猎户,家境极为一般。一个偶然的机会,莫干云游至狩猎谷,发现她天赋极佳,就将许清如收为自己的义女。

莫干在西京铸剑之时,许清如与周薇一见如故,成为了要好的朋友。许清如未继承莫干的铸剑本领,却得到莫干剑术真传,常常与周薇比剑交流,两人可说是亦师亦友的关系。

“清如姐,我父亲与灰蛇战团现在到哪里了?”

“薇公主,我千里迢迢地赶回来,你不让我坐下喘口气、喝点水吗?”

“哎呀,好姐姐,你别生我气,快坐下来,我亲自给你捶捶腿。”周薇一边说,一边拉着许清如坐下,真的用手替她捶起腿来。

“好啦!先说说西京收到什么消息吧!”

“前几日,我收到父亲的飞鸽传书,知道灰蛇战团行军顺利,已进入苍陵王国都城函陵。”

“这么说来,西京和敕胡、苍陵三方已经成功结盟,他们将支持西伯争夺帝位喽。”

“我猜想应该是这样吧!”

“看来,西京五镇这副重担,薇公主还真的要挑起来呢!”

“父亲虽然一直不赞成我舞刀弄剑,却最终还是顺从我的心意,让我做了喜欢的事。”

“薇公主,你应该相信天意,或者可以说,是上天选择你成为西伯的女儿,成为昭皇的侄女。可能你天生就该向昭皇一样,指点江山,驰骋疆场。”

“清如姐,你的话怎么和父亲一模一样呢?爹离开西京时对我说,或许有一天,我真的可以替他统治西京,镇守边疆呢!”

“清如相信,西伯对你的期望远非统治西京。”

“可是,父亲为什么不允许我陪着他奇袭函陵呢?”周薇不解地问。

“薇公主,行军打仗绝不是舞刀弄剑那般简单,那是生与死的战斗,是残酷的流血游戏啊!”

“我真的奇怪,你和爹的口气都一模一样。”

“那是因为我见过血腥和杀戮。”

“可是父亲既然寄希望于我,就该让我统领军队治理疆域,只靠纸上谈兵与演练怎么行呢?”

“薇公主,你还是没有明白西伯的良苦用心啊!如今昭皇去世,银夏帝国的新皇人选没有确定,西伯将是最重要的竞争者。”

“西京学士也这样对我说过。”

“那么,薇公主应该知道,娥后是西伯的对头,也是强有力的血王座竞争人选。”

“学士说,娥后有金亭王国加持,又有不少帝国贵族依附,父亲确实不好对付呢!”

“正因如此,薇公主才显得格外重要。”

“周薇不明白。”

“娥后没有子嗣,而薇公主却有昭皇至高无上的血脉,这可是西伯最大的倚仗呢!”

“清如姐的意思是,我将为父亲登上银夏帝国的皇位加持?”

“没错。放眼整个银夏帝国,能够和西伯争夺皇位的人,只有娥后一人,她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阻止西伯回到昭阳争位。为了权力,娥后很可能会用其他手段,甚至是卑鄙无耻的手段。”

“你觉得娥后会派人对付我?”

“所以收到你的信,我才马不停蹄地赶到西京。”

“父亲临行时对我说,灰蛇战团虽然北上,西京仍有五镇驻军,还有夏江两岸江南大营和江北大营的步兵营,既可以抵御逆江而上的战船,也可以防备夏江西南的强国蛮戎,我应该很安全啊!”

“薇公主不要忘记,要人命未必战场刀兵相见,刺客的暗箭更可怕啊!”

“清如姐听到什么消息了?”

“没有。不过,盐商帮会得到不少关于昭阳的消息,没有一件是让人安心的呢!”

“呵,光顾着讲西京和我,周薇都忘记问清如姐,谭大哥可好?”

“清欢不在京师,我已经几个月没见到他了。”许清如说到这里,脸上不免出现了忧色。

“谭大哥去哪了?”

“他奉命去了昭阳,暗中调查一个极其强大神秘的组织。”

“什么组织这么厉害,竟然需要盐商帮会第一高手亲自出马?”

“据说,这个组织创立时间极短,凭借极其可怕的财富,网罗了江湖上不少门派,正在亚夏各地掀起风波。前几日,银河南岸死了几个黑鹰铁卫,乃是有人冒充盐商帮会干的。”

“所以谭大哥前往昭阳,就是要调查这件事?”

“最重要的目的是调查这个组织幕后之人是谁。”

“这个组织叫什么?”

“拜神堂。民间传言,拜神堂是帝国极为显赫的权贵所创,目的是要主宰整个亚夏大陆的命运。”

“如此来看,拜神堂也是父亲的大敌啊!”

“我也有这种怀疑与担心。住在西京期间,我听说拜神堂好像与灰子联盟走得很近,似乎有意借助灰子影响各国君主,解释流传于各地的预言。”

“这有什么不妥吗?”

“预言是天机,若非预言堂的预言师解释,难免会出现偏颇,甚至被某些别有用心人的利用。”

“清如姐为何了解这么深?”

“我已经加入了预言堂。”许清如一边说,一边走到亭边,看着雨势渐渐减弱。

“莫干大师知道吗?谭大哥同意吗?”周薇走到许清如的身边。

“这是我的使命。”

“每个人都有使命。无论如何,周薇都会支持清如姐,就像你无怨无恨地支持我一样。”

“薇公主,雨势渐小,你想出去走走吗?”

“也好。”周薇站起身,将“毛毛虫”插入紫鲨鱼皮鞘里,轻轻地甩了甩头发。

身后的婢女打开油纸伞,为她遮蔽雨水。冬雨敲打在纸伞上发出脆响,显得急促而慌张。两个人轻轻地走着,踩到雨水里悄无声息。

不一会儿,她们来到伯府前院西侧的马厩。马厩里养着十几匹马,红的、黑的、白的还有五彩色的,全是苍陵产的良驹。

马厩里有匹浑身桃红色的小母马。这是周薇最喜欢的坐骑,名字叫做“小桃红”。小桃红看到主人,兴奋地立起身子,前蹄甚至搭到马厩的立柱上。马童为小母马装好马鞍,戴好嚼子,又披上了皮革马甲。

小桃红的鼻子里喷出热气,在冬雨中飘散。许清如换了一匹马,与周薇一起踏着马镫一跃而上。她们各自撑着油纸伞,向远处的雨雾之中奔驰而去。

两个人骑马缓行,慢慢地到了曲池路与西塔街交汇之处。

迷蒙的雨雾中,一阵琴音时断时续地飘来,钻入了周薇的耳中。那乐声与歌声如此婉转,曲调虽然不高亢激越,却令人觉得心有同感,着实可见弹唱者技艺了得,如同绝世高手一样高深莫测。

会挽强弓射彩鹿,玉剑饮血化清风。金石同庆天地开,仙鼓传音语共情。

曲池路是西京最繁华的大路,亦是最为笔直的一条,宽处可以达到七八丈,窄处亦有五六丈。

五镇名噪一时的显贵氏家多居于此路。与此同时,曲池路有西京繁华所在贵坊位于西京的南城门附近。

贵坊北临兰池街,西倚曲池路,东南背靠彩鹿丘,占地近千亩,共有二十余家大大小小的乐坊,其中以贡达院最为有名。贡达院位于彩鹿丘在鹿头岩西,建在一座贵人潭的东畔,院落四周栽种高低错落的大树。

贡达院创建者是铜古商人伯亚,后来转让给昭阳富商萧瑟。萧瑟并非寻常富商,其先祖乃是鹰族贵族,本人喜好书画,还是一位乐中高手,尤其吹奏一手好瑟,在昭阳是极有名气的。

萧瑟接手贡达院后,着意地大加修缮,使得院落建筑更顺山势而建,包括了羽阁、吉祥坛、东廊和西廊,等等。萧瑟还请来西京书法名士顾渚,为贡达院写了不少对联,并四处搜罗乐坊人才,尤其是天资极佳的女童,交给著名乐师赵逸调教。

历经多年经营,贵坊形成了气势恢弘的建筑群落,成为吸引亚夏各地商人的优雅避世之地,在西北、西南诸地乐坊界首屈一指。

“清如姐,你听出是哪一家乐坊的乐师吗?”周薇勒住了坐骑。

“没有。”许清如说罢,眼睛盯着前方。

雨势再次大了。路两侧的建筑看不真切,朦朦胧胧的如同幻影,好像穿梭于大海中的船只似的。

路上没有行人。

除了雨声与乐声之外,只有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马蹄声。

许清如一动不动,盯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周薇觉得有些奇怪,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隐约之间,一驾马车由远及近,渐渐清晰起来。

马车不大。

驾辕的人戴着斗笠,身上披着蓑衣,身体微微地摇晃。马车十分普通,装饰颇为简单,完全无法引起路人的注意。

然而,许清如偏偏盯着马车不放。

“清如姐,咱们到南城走一走吧!”

“等一等。”许清如依旧不动。

这时,马车已经到了两人近前。驾辕人勒住了马,把斗笠抬高了些,露出一张黝黑的脸。

“两位姑娘,到西塔怎么走?”

“沿着西塔街一路向西。”周薇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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