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魔王死时22（1 / 2）
眩晕，恍惚。我感到自己在被束缚在一个蚕茧中，四面无光、动弹不得。
“......！”
有人在呼唤，在喊叫......谁，他在哪，他在说什么？
......
乏力，昏迷。一切的事物、答案、因果无情地将我抛弃。结附于项上的衰弱神经只能感知到辽阔的黑暗与剧烈的疼痛。我正处于伏地的姿态，我已丧失了这具身体的主导，四肢彻底麻痹，眼皮厚重如铁，每一次试图睁眼或醒来都会招来穿心的刺痛，喉咙和肺叶明明很空，却像包裹着灼人的火焰，炙热、干燥，我不能呼吸，我不能喘气，我能感觉到血压在增高。每一处感官多一丝复苏的迹象，我便越发察觉到，这一切其实出乎于保护，身体在尽它最后的努力，让我察觉不到痛苦安然死去。
张开嘴巴，沙土已经与唾液混合凝固；活动手掌，左手的小拇指与无名指只剩下半截；我想要挺直身体站立，但悉数断裂的骨头并不支撑这一剧烈运动。
原来，我已经是团破破烂烂、奄奄一息的烂肉了啊。
“杜清河，站得起来吗？”
“杜清河！”
我听清了呼唤，急切的男声，远在天外一般带着重重回响盘旋在我的头顶。杜清河，是我的名字？对，我想起来了，我叫杜清河，在呼唤我的人是，这个声音是我记得，我应该记得，他是......
头疼欲裂，这个声音我应该相当熟悉才对，我拼命在脑海里挖掘，大脑也果真如同遭受着铁铲翻凿一样给予我极具破坏性的回馈。
父亲？
卢斯特？
章响？
陈唯钧......
没错，这是陈唯钧的声音，我现在的老师，他呼唤我所为何事，又为什么要我站起来？
“杜清河！快起来啊！现在只有我们两个能保护大家，混蛋，给我起来啊！”
热浪擦过我的脸颊。
他对着我怒吼，身体比我更快领会到这句话的含义，所有的机能加速苏醒，嘴里的泥沙被吐出，牙关被咬紧，全体关节被慢慢调动，很好，手臂能屈伸了，肩膀可以使劲了，接下来是腿，能动吗，好像可以......眼睛，睁眼，睁眼！
明晃晃，红彤彤，睁开眼的那一刻，我想到幼年习作所写的“被烧红的晚霞”，此刻，视界边缘的云翳全都被烧得通红，并非落日美丽，而是这座城市正在熊熊燃烧。
记忆一下子涌进脑海，我是神职者，虽然是实习期还在接受相关的教育，但此刻，我们正在和侵入人类城市的魔王死斗，多位同学和老师已经彻底失去了战斗的能力，我和陈唯钧是最后两个还能活动的人。
街道被烈焰吞没，四周原本林立的建筑群已是被火蛇缠绕着的断壁残垣。我只是站立起来便用完了所有的力量，刺鼻的焦臭和携带着有毒气体的烟幕让我直接吐出大团的污秽。火光冲天，路面覆盖着厚厚的灰烬，灰烬下掩埋着行人早已焦黑的尸体，大量汽车侧翻着倒在火海内外，泄漏的汽油一遇路面的火舌瞬间引发危险的爆炸，几块滚烫的金属和玻璃飞溅到我周围的尸体上，将那些木柴般的死肉割开炸碎。
还是无法呼吸。
随着身体的可用，记忆的复原，足以杀人的疼痛也尽数归来，每一寸肌肉都在恸哭，每一块骨骼都要死去，仅仅是维持站立都让我泪如雨下。我想大叫，我想逃跑，我想撕碎衣物，撕开自己的喉咙，撕开自己的脸，这无以复加的疼痛将我折磨得只能思考“自尽”这一事物，或许沉沉睡去才是我应该去往的现实，醒来只会发觉身处噩梦。
干燥的舌头舔舐干嘴角。灰色的光芒在我前方照亮，一个上衣被焚烧殆尽的男人捂着胸膛，挥舞一本法典摇晃着冲刺，将手中的法典砸向他的前方，我面前仰翻的汽车让视线遭到遮挡，但下一秒，男人被一道红光击中，从盲区飞了出去，他在空中划出弧线，我们的眼神对上，他竟然露出微笑，
“你终于醒了，接下来，就交给你了，杜清河。”
砰！陈唯钧重重摔在地上，他没有张嘴，我却似乎听到这么一句遗言，火焰飞舞，我艰难地迈步，踩着灰烬越过汽车，我无需搜寻，我知道对手在哪里，这个区域如此干燥和压抑，让人喘不过气无法呼吸，并非是火焰和浓烟所致，而是纯粹的威压，每前进一步，就像在粘稠的蛛网上来回打一个滚，恐惧让本就麻痹的双腿更加沉重。这么一想，每次和陈唯钧一起作战，好像都是在火海里，只是现在，他没办法站在我的身前了。
呵，什么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喂，你这个做老师的，别自顾自地将希望托付给别人啊！
短短五步，我却像穿越了一座山脉，火焰将我包围，这一片街区成了火焰以及死亡主题的角斗场，我是最后一个挑战者，踩着火星，一瘸一拐地来到魔王的面前。
抬头，直面威压。
与传说中记载的形象不同，这位魔王并非狂暴的巨人或是可憎的凶兽，它是一位法师的造型。猩红的双角从纯金假面头顶刺出，额心一块硕大的红宝石，黑绢裹发，从耳畔垂下。一套暗金铠甲盖在蔽体的黑袍之上，红色的战裙和护手不是皮革制品，他们由肉质的薄膜组成，宛如活物般诡异地蠕动着。魔王的双手沾满血污，轻抬左臂，多股红色的光芒交织后汇集在它掌中，旋即变化为一颗星球的幻影。
“呼呼呼”
这或许是今生最后呼吸的机会，在数分钟前，我没能躲开它的攻击，那枚猩红的星辰，仅仅被爆炸波及，就几乎要了我的命，啊，早就该意识到的，我和魔王的实力有着无可逾越的差距。
这可是被称为“殒夜死兆星”的当代魔王啊。
浓郁威压的源头，火焰绝境的中心，假面之下传出无情的低语：“退下，我无意杀你。”
又一处发生爆炸，随着震耳欲聋的声响一些碎片迸射到我的身上，将脆弱的皮肤割裂，火焰狂乱地舞蹈，强大的威压有如起伏的海浪拍打在我的胸膛。牙齿打颤，我鼓足勇气，让自己连贯地说出：“退下？不，我绝不后退半步，在这里，杀死你。”
魔王点头，它将掌中的幻像加速旋转，简单作答：“你的请求我明白了。”
该死！
神经即刻绷紧，我已经领教过这一招术，接下来它会投出手中的星辰，落点周围的一切都会被这颗法球湮灭，必须移动到其它地方去，不能爆炸波及我背后的同伴！
没错，我还不能坦然赴死，那是无牵无挂者的特权，而我拖着这副身体站立于此，就是为了保护身后的人啊！
记忆已经回归，我不需要回头，我知道，就在我背后不远处的石板下，几位少女正重伤昏迷。
卓雅，这次轮到我保护你了......
“密忒里，迭波达历斯！”
念出咒语，眼前直面我的魔王瞬间变成了背身，好，“传送门”没有被发现，先前昏迷就是为了贴近这个怪物才受到了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