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觉醒前夜(1 / 2)

“呦,小伙子,这么晚还没睡呢!”

疲惫和怨气让我没一下子便分辨出声音来自何人。不予理睬,我推开医务室的门,侧躺在最靠门的床上。小腿和后背的伤口刺激着神经和眼皮,让我在这凌晨两点还能维持着较为清醒的状态。

刚才对我打招呼的是医生,医生全都一个样,穿着白大褂,戴着个眼镜。

“杜清河是吧,你躺着也行,别动嗷,我来看看伤口。”

长舒一口气,我刚才似乎有些情绪化了,这个医生这么晚也没睡,马上还要为我检查和治疗,应该好言好语简单回应两句。

鼻子埋进洁白床单,洗涤剂和清凉的酒精味道使我面向墙壁那侧蠕动了下身体。烦躁的感觉不情不愿地释然了些,有点怨念,或者说愤怒,无论清爽或是躁动的环境中我时常会被胸肺之中升腾出的无名怒火所牵动,说出不合时宜的话,做出固执的举动。那是一种从胸口压抑到咽喉的沉重,不悦、烦恼,不明不白,即便这份情感缓解淡化,我的身体都想随之扭曲或做出自虐的举动来完成“告别”。我能联想到这样的画面,它来自我看过的一部驱魔人电影,被恶灵附体的小孩在驱魔仪式后也是扭曲身体、精神痛苦,恶魔控制着孩子自虐以阻止仪式的完成。

或许我的身体里也住着这样一个恶魔。

“嘶!”

背部的刺痛把我拉回现实。

“好了,小伙子,背上伤口不深,有没有其他地方不舒服,比如这里?”

白大褂在我腰间和肩背几处轻点,依次询问我。我均回答,没事。在我尝试控制自己的情绪的时候,医生已经将我受伤的地方抹上药。

“呵,都没事,你铁打的嘛。”

无趣的调侃,等等,这个说话的口气,怎么还有些熟悉?

我连忙转过身,面前的白大褂竟然就是白天为做神职引导的那位。

“是你?”

他看着我,好像很惊讶,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小伙子,你记忆力这么差,这会儿才认出我?”

虽然我们白天就相处过一段时间,但说实话,刚才我是靠声音和语气才辨认出他的存在,现在才是我第一次认真观察他的相貌,一个头发稀疏的大叔、皮肤很白,黑框眼镜下是一对小眼睛,没蓄胡须,但能看到下巴的胡茬。

“白天根本没想到以后还会再和你打交道,只见一面的人没必要记住。可你怎么在这儿?”

“我家就住这儿附近,晚上就来加加班喽。”

这儿,指的是通洲市神职学院。打败暴走的神职者后,陈唯钧和女同学去联系上级和请求善后,我和魔族混血儿同学步行两个路口后遇上一辆出租车,到了学校。

学校地址在通洲南城街道特一号,南城街道这里并不发达,甚至和我居住的村子没啥两样,这里是所谓的城乡结合部,学校紧挨着养老院和居民区,与它们一同被被树林、大桥、老路、农田包围住。

学校很老旧。大门和村里小学一样是铁栅栏,连门的大小都差不多,若不是一旁门柱上的竖匾标明这里是神职学院,我甚至以为这和隔壁一样是一处养老院或是某户人家的院落。从门卫进到学校,这里没有灯,我跟着混血儿走在没有铺砖的砂石地面,我记得那时候有冷风刮过我的脖子,我顺着风来的方向看去,学校周围种满了我分辨不清的树木,叶子沙沙作响。我们没走几步就到了一栋建筑前。这里一楼最角落亮着灯,他告诉我,这栋建筑是教学楼,亮灯房间就是医务室。

整栋建筑虽然在夜色下被黑色巧妙的包裹,但我能敏锐地感受到这栋三四层高的教学楼相当老旧、年久失修。我对陈旧和落后的气息有着相当强的感应,踏上阶梯之后不出所料的我看到了斑驳脱落的墙面、教室损坏的木门、填满模糊涂鸦的走廊,以及黑暗的源头——头顶坏掉的灯泡。

上中学的时候班里有钱人家的孩子瞧不起的对象不单有“农村的”,还有“城南的”,他们常说城南就不算通洲,落后得和农村一样。开发区绕通洲围着圈着开发了个遍,就是没让通洲南搭上开发的快车。

“这里是南边吧,你家住这么远的?”

这里和白天的第二医院隔了一段距离,他上下班也太不方便了。

“买不起房嘛,老家住得也宽敞,每天有直达的公交,来回其实不算麻烦。”

“哦。”

医务室空间不小,由左右两部分构成,左侧是两个办公桌和两个放满药品和用具的柜子,右侧则是三张一模一样的我现在躺着的病床。医生背对我走向柜子取出一些药片。柜子是铁皮玻璃柜,外壳已满是铁锈,我记得他叫白哲。

“你真没什么不舒服的?还有哪里受伤的都告诉我。”

医生包好药片和两瓶小罐一道递给我。

“药片一天三顿,一次一粒,这个抹在伤口,好得快。”

“好。”

“确定没事嗷,你要是明天睡醒了不舒服可别找我嗷,我只是代夜班,不负责任哦!”

“我没参战,没受啥伤。”

“可我看你进来的时候,满脸不舒服啊,我还以为......”

“没事,心情不好,不是身体。”

将药收进口袋,我从床上下来,跟白哲医生挥手示意,“那我走了。”

“行,小伙子回去早点休息。”

走出医务室,顺手把门关上。现在是几点,三点?还是更晚。我再次感受到疲惫,并非之前不累,而是有其他更头疼的事让我精神被迫紧绷,让劳累不能占据身体。疲惫让思绪麻痹、神经迟钝,我开始忘记我为什么焦躁和愤怒,我先前是和什么在拉扯的呢?

是对神职者未来的忧虑?是对无法帮助战斗的自责?是对学校生活的抗拒?

“嘿!怎么样?”

旁边冷不防响起声音让我吓了一跳。

“啊,你还在?”

是卢斯特,人类和魔龙的混血儿,继承毒龙晁爵一族力量的魔人,他是我接触的第一个流淌魔族之血的生物。我亲眼看着他在和暴走神职者残骸的战斗中,身体出现龙之特征,诡异的竖瞳、锐利的鳞爪,口吐青炎,虽然敌人是一具行尸走肉,但鬼火缠身、毒云缭绕的他比起对方更像一个恶鬼,那双布满绿鳞的爪子刺进残骸身体的震撼场面令我有些畏惧他。卢斯特和陈唯钧那种没有攻击性的神职者不同,这位魔人同学能随时取走我的命。

“吓到你了?哈哈。”

接着月光和医务室的灯,卢斯特挠着头的笑脸展现在我面前。

“抱歉,看你站着不动在发呆,就大声了点。”

虽然他魔人的身份很可怕,但卢斯特笑得很,阳光?好像是这个词,他的虎牙十分显眼,其实他嘴里的牙都有些尖,但由于牙口整齐看上去并不丑陋。他的头发也很长,但和陈唯钧不同,没梳小辫子,也有些欠搭理,但这头绿发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疏松蓬乱状态,我记得村里的花啊草啊都是这么生长的,他的头型虽然不精致却显得有精神,类似在自然中狂野生长。

和头发不同的是,卢斯特的五官可以说相当精致,俊美得像是电视广告里的模特,或许是魔族的血统,大而明亮的双眼,浓密的眉毛,挺拔的高鼻梁,他面部的一切都可以说是美型的,就是嘴大了点。

不得不承认,他比陈唯钧看起来更舒服,

当然他俩都比我帅得多。

“卢斯特·晁爵。”

绿发魔人同学一只手掌放在胸前做自我介绍。

“杜清河。”

“你好,杜清河同学,你身体医生怎么说?”

“我没啥事,下面去哪?”

卢斯特对于我的回答没多疑虑,他一脸理所应当地接受了我的话,也许在魔人的认知里皮肉伤就等于没受伤。

“回宿舍!但老师还没回来,你的房间还没安排,睡哪是个问题,哦,你还没觉醒是吧?”

他很热情,一下次抛出几个问题,又自言自语地引导着对话。其实在坐出租之前他就尝试过和我交流,但那时候我好像还被愤怒和怨念支配着,没有理睬他导致一路无话。

“我还没觉醒。”

“那应该不是明天就是后天就会给你办觉醒仪式,我看其他同学都是来学校,隔一天两天就觉醒了。”

觉醒仪式,白哲说过,这个环节是神职管理中心负责。什么是觉醒仪式,同学,有多少同学,他们是什么神职,有和你一样的魔人或魔族吗,你们都参加过战斗吗?你们都是几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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