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君问归期29(1 / 2)

得道的重要标志之一,就是意识到发生在我们身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事情都毫无意义;修行就是关注有意义的事情,做有意义的人。

——老不死道士(王谷雨)

战士王谷雨站在黝黑的沼泽废墟中,目睹了这场天翻地覆的爆炸,大团黑色的怪鱼被第一次炸裂就冲向了天空,那是一团逐渐扩张的不规则大水球,裹挟着这些妖异的生灵残骸激喷而出。

就算在火药的爆鸣之中,王谷雨甚至也能听到怪鱼吱吱唧唧的哭喊声,他不由自主捂住了耳朵,又被随后的冲击波狠狠的拍倒在了芦苇的灰烬中!

气流涌动形成了一朵奇异的蘑菇云!沼泽中的浮冰被挤压炸裂,几乎所有的水和泥泽都被搅动翻腾,向着四面八方奔涌,首当其冲的是日本人环山挖掘出来的巨型掩体,刚被地震撕裂,又瞬间被泥水灌入!

王谷雨的耳膜流血脑海中嗡嗡呼啸,他傻子般的目睹了一排冰与泥水的河啸扑面而至把他拍倒在地面上,他在泥泞中毫无意义的挣扎着,只为了躲避开身边怪鱼的尸山血海,甚至还有些将死的怪鱼准确的一口钉到了他的血管上……

2008年的这天深夜,我这个残废处于半睡半醒之中,脑海中甚至能够感觉到血管的跃动和挣扎,眼前漆黑呼吸艰难,黑甜的睡梦在向我招手,但我的神志仍然不肯干休,太多的疑惑和不解让我无法安宁。

对面的老不死师傅全身缩在椅子中,安静得让我怀疑已经听不到他的呼吸,这是上面的故事,他讲完我聆听到这已经耗尽了漫长的白日时光,虽然还远没到曲终人散的时候,但一个奄奄一息的老人和我这个残废已经拼光了体力和心神。

很可能是大老刘挺着巨大的身躯把老不死师傅抱了出去;而我则被东子或黑小子架到了床上,但还是陷入在呢喃的迷茫中,那些缠绕了老不死和我一生的黑色怪鱼——日本人的末日城堡——人偶关咲华与关妈……,它们在我的脑海中缠绕的我几乎窒息。

一缕悠扬的风琴声飘入我的脑海,我分辨出那是荣军院活动室里那架老掉牙的管风琴的声音,奇怪的是以往听起来老旧沙哑的锯片声,现在却瞬间裹挟了我的心神——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幽篁独坐,长啸鸣琴/道心入定何来妄惊?

我一边想着要告诉晏淑女,我知道了她的老师、养母娜达莎与晏征衣的故事了,但一边却失去了知觉进入了梦乡。

梦中我的思维却在那首关妈的古老歌谣和晏淑女的清心咒之间反复摇曳,如同一支摇篮曲充盈了我的脑海。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自己曾经的小屋,那是一间大老刘办公室间隔出的贮藏室,这让我有些感慨,因为就算我离开了这么多年,这间小屋从来没有改变过,甚至我藏在墙角的那半包烟卷,虽然已经干成了木乃伊也依然如旧。

很可能被我要找晏淑女“叙旧”的絮絮叨叨所触怒,东子黑着脸告诉我晏淑女近段时间根本没出现在我方圆一公里范围之内;黑小子则又穿起那件道袍把我拉上了那辆冒牌林肯加长婚车。

“我说,闹了半天才搞明白您竟然是咱龙门派的正经传人!”黑小子点起一根烟两眼泛着亮光,“这下妥了,咱这婚庆生意那不得……”

我抢过黑小子嘴上烟卷扔掉,严肃摇头:滚一边去!先说清楚,我根本不是,也不感兴趣当什么龙门道士……

“对劲!”黑小子眉飞色舞,“咱啥派都不是,是钞票派!先挣到钱再说……”

副驾驶上坐着的小老板孙嘉成居然不要脸的鼓起了掌,还顺便把今天的花红红包递了过来。

东子两眼放光一把接过,塞到了我的手里。

面对着这两个财迷,我只能无语石化。

“哥,英子妈说,完事了让你回家住……”东子结结巴巴,“老话说屋子空时间长不吉利的。”

英子妈这三个字蕴含的深情,和东子一家对我温暖的嘱托,又让我感慨得有些唏嘘。

婚礼现场的忙碌自然跟我这个残废顾问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但那个满脸是粉几乎掉碴的媒家却把我拉到了角落,先塞过一个红包,然后笑成了一朵花:大兄弟,姐受家里托付你点事,咱这次的禳画能不能别弄那些血乎拉的东西,大喜的日子谁家都想讨个吉祥你说是不是?

我根本无法向这个吉粉解释什么,只能木然的点头表示同意。于是宴礼开场后我用沙粉画了一朵荷花作来应景,但荷花那笨拙的线条又把我扯回了与英子在绘画班的过往,这让我的鼻子有些发酸,眼中有些迷茫,那股熟悉的饥饿感突然再次袭来!

我根本等不及与黑小子和小孙老板的宴后分赃,扯着东子就往回赶。

东子家院门,我几乎与东子媳妇迎头相碰,原来东子妈正扶着儿媳在一个火盆中烧掉英子的衣服,目睹英子寥寥几件衣服和那团奄奄一息的火苗,我的心脏骤然收缩,眼前一黑……

“这是要断亲吗?”我气喘吁吁的扶着门楣,“今天是头七?”

英子媳妇苍白憔悴的脸虽然对着我,但神情表示她的思绪早已经飘缈,她只是喃喃的嘀咕着:英子啊,我的小姑娘……你在哪里?妈想你!

我的泪水涌出,一头撞里了自己小屋。

房间里那股熟悉的气氛让我的心思猛的松懈,但脑海中的饥饿却更加鲜明,此时的我觉得可以吞噬一切!

东子的声音隔门传来:哥,你没事吧?妈给你留了饭……

“我先歇一会儿,然后准备点头七的东西!饭留给英子吧……”

东子和媳妇的抽泣隐隐传来,我拿起了朱砂画笔开始描绘一朵荷花!

在中国文化中,莲花和荷花都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莲花被视为佛教的象征,而荷花则是道教文化中崇高的代表。其间微妙的差别在于——莲有根而荷无萍(凭)。

莲花更喜欢淡水湖泊、池塘和河流等环境,它们的根茎可以扎入泥土并在水中生长,由此成为了佛家信仰与圣洁的象征。但相比之下,荷花更常见于静水湖泊和池塘中,它们的根部则更多地漂浮在水面上。道家认为绿色象征阴,而红色的荷花则象征阳,这暗示了一种平衡的宇宙观。人们讲述着荷花的坚韧和绽放,寓意着人生的奋斗和蜕变。它孕育于黑暗的淤泥中,但通过不懈的努力,最终能够绽放出灿烂的光芒,这个寓意只有一个——逆天改命!

夜色阑珊,我东倒西歪的走出小屋,拿着我的画作,那是一张朱砂血荷——英子最后描绘的人间!

我茫然跌坐,注视着英子一家人点好了香烛,准备好了烧纸菜肴,然后机械的各自返回屋中等待子时降临。

我又悄然返回了院中,并没有回避,

因为我有必须要得到的答案——英子,你在哪儿?

子时已至,怪力微显。

就如同我的预料到的一样,没有阴风没有灵动没有微渺之声,什么都没有!

我决定按我的办法行事了,我把那张血荷朱砂点燃放入了烧盆,借着“断亲”的余烬——它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这是我第一次主张的施用道法所以没什么底气,我压抑着潮水般的饥饿感,象一支狗样期待着有什么可以发生。

但让我失望的是毫无动静,只有我这个残废的肚子里不争气的鸣叫,宣布了这场水道场彻底以及干干脆脆的失败了。

窗角边传来几声低低压抑的抽泣,我知道那是东子夫妻俩很可能还有老夫妇都在窥探我大发神威,但我让他们失望了,我毫无章法乱七八遭的这些东东很可能根本就不对门路,这更加让我无地自容。

随着瓦盆中火焰中最后一丝光亮消失,我跌坐在黑暗中不知所措,心里还在可耻的想着是不是可以向东子老母亲申请一盆挂面,只要清汤就行,只因为我太饿了,饥饿让我坐卧不宁。

因为长时间学着道家打坐让我的腿酸麻得已经失去了知觉,我只能用尽所有的自尊和精神力,克制着自己不开口乞求一盆面的念头,不得已甚至开始祈祷让我睡去吧,梦境中就不再有那难堪的饥饿与渴望、内疚、自则。

很可能我被伤腿的酸麻与煎熬的饥饿感折磨得进入了某种半梦半醒状态,因为我仿佛又看到了英子那一跳一跃小辫子,小家伙仍然如同过往那般认真的审视着我:伯伯,你是不是只有这一种颜色了?

“是啊,我画了一朵红色的荷花,你说好看吗?”

英子脸上充满了疑惑,仍然是那天真的让人心疼的笑容:我说不清楚,拿给晏老师看看好不好?

我故意翻动那幅朱砂血荷,一字一顿的问:英子,你还记得那天你也是拿我的画给晏老师去看,后来发生了什么,告诉伯伯好不好?

英子的影子花了花,如同电视讯号的故障,我知道这是至阳至强的血荷产生的影响,于是语音中就有了紧迫:你现在在哪儿啊?跟伯伯说实话……

银铃般的笑声忽而远去,英子那一跃一跳的小辫子隐入虚空:这是个秘密!嘘——秘密!突…突突…突突突!

我焦急起来:英子,别跑,跟伯伯说话!

英子的笑声突然回荡在了四面八方——嘘,这是个秘密,突突突……突突突……

我抓狂的伸手想抓住这个飘渺的声音,但却再次一跤摔倒。

几道黑影扑向我而来,竟然是久违的梦中怪鱼,我不顾一切的开始挣扎,脑海中却激灵一下。

蓦然回首,自己挥舞着双手的影子瞬间淡去。

我在冷汗和狂乱中惊醒,后来据东子说不断的叫喊挣扎,并且紧紧抓着一把冰冷的灰烬——那是焚烧断亲衣物与血荷图的灰烬。

东子与老父亲两人都无法摁住陷入癫狂的我,我喷出一口鲜血嗬嗬乱叫,只因为无意咬破了舌头或者嘴唇,直到脑海中某个齿轮咔嗒一声合上,我又瞬间呆呆的转入了迷茫和呆怔。

我的嘴里满是鲜血的气味,如同汽油尾气般的腥膻,心脏与大脑不受控般的突突乱跳。危机关头仍然是那一缕琴声拯救了我——清心如水水清于心/故乡的大海阳光明媚……那是清心咒和关妈的儿歌已然浑然一体无法分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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