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如何作画4(2 / 2)

三人面面相觑,同时暴笑

“那天你一跑,我爹楞是拿我没着,就走了!”黑小子沾沾自喜的炫耀着,“估计是回他那破养老院……”

“呸!是荣军院!”我半开玩笑的插言,“你老子没打死你真是运气!”

“好好!荣军院!”黑小子拉了一把孙嘉诚,“他给你留了话,说是让你别在红尘里沦陷什么的,要怎么来着,对,是要找到自己!”

我一时有些石化,寻找自己?!

但是我现在已经顾不了那么许多,寄人篱下先有尊严的活下来才是正经。

第二天孙嘉诚开着一辆烧包的改装林肯车来接我了,这是个小县城特色,许多婚庆公司都是弄辆报废豪车什么的进行下改装,然后就成了婚车。小城交警人头都熟悉自然不会打断人家成婚的好事,所以这也成了小城约定俗成的事。

我拉着英子来到了正房,向东子父母提出了一个要求,那就是想让东子跟我一道去应付这场差事,这都是因为我心里总有着一点对东子的亏欠,并且还知道对于他这种心神创伤的人,多溶入人间烟火总归是有好处的。

东子一家欢天喜地的答应了我的要求,东子没出息的让媳妇摆弄着换了一身崭新的衣服,东子老父亲笑得满脸皱纹都在发光:好小子!把他给我全须全尾的经管(看护)好就中,钱不钱得无所谓!

就这样我拉着东子得意洋洋的上了林肯“豪车”,却发现一身道袍戏装的黑小子早已经在车里等着我们了!

“你来干什么?”我没好气的说,“我接了这活,你还想干什么?再把我引到哪去祸害?”

“看你说的,我这不也是为你着想吗?看我这身家什,专业不专业?正经不正经……”

“我看不出正经在哪?”东子出人意料的插言,看来他俩曾经的小摩擦仍然在闪着火花。

“我的意思是这法事操持的事吗……”黑小子很显然对东子仍然有些忌惮,“咱总得弄些上台面的派头人家才买帐是不是?”

“说人话!”东子警觉的看了我一眼,意思是只要我点下头可能就会把黑小子扔出车外。

我想了一下苦涩的摇了摇头:“他说的对,谁也不愿意让个残废当司仪!那就这么定了,你出头我顾问,东子负责联络传话……”

“行啊!咱这道统三人组就算成了!看我的这家伙……”黑小子兴奋的拍起了大腿,得意洋洋的掏出了一台小型DV摄像机,就是那种用小带拍摄的家用掌中宝,一本带可以拍摄60分钟,然后连接家中电视就可以播放那种。

我沮丧的闭上了眼睛不再搭话,东子却直沟沟的瞪视起了黑小子,似乎生怕他做什么坏事破坏自己这来之不易的差事。

黑小子被东子盯得如坐针毡,强笑着开始尬聊:“我说是这样,咱这行说白了就是个新鲜!咱这套路让人录一场像马上就能学会,所以咱得……咱得创新,是不是?”

我淡然的看着黑小子

“我在省城看着有个婚礼节目,叫啥沙画,其实就是用手抹出个画面,然后用这录下来在婚礼上播放,这多少有点独一份的意思在咱这个小地方准火!信不信?!”

我的心又在活泼泼的跳动起来,那股无意中描绘出东子意中人和英子的“偶然”始终让我无法释怀,我点点头:行,可以试试!但那都是以后的事了,你小子要真得把这场和合法事弄下来,先唱个疏文让我听听!

我随手写出了禳婚姻真经的内容,扔给了黑小子。黑小子乐得满口牙全部露出就开始唱诵,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这段古语光是断句就让他如坠迷雾,更别说许多古音只有发对了才能接续吟诵,这让黑小子经常性的拗口丢词不知所云。

“这是我那荣军院老不死爹逼着我背得通顺,你想照猫画虎也得有这本事!”我让东子接过录像DV,“我录一遍,你跟着声音背下来希望能对付过去……”

我开始了念诵,逐渐脑海中空静平和沉浸在了空灵的虚空之中。

玉人交拜合千载。天配良缘发齐眉。互敬互爱家道昌。花烛成对人成双。人间至美姻缘事。夫妻恩爱好百年。前途无量子孙昌。家呈瑞祥在厅堂。诸大星君让婚煞,和和美美百世芳。

志心朝礼。禳婚解煞大圣,合婚月老仙师。志心朝礼。禳婚解煞大圣,合婚配偶仙官。志心朝礼。禳婚解煞大圣,合婚合和仙师。志心朝礼。禳婚解煞大圣,合婚天禧星君。志心朝礼。禳婚解煞大圣,合婚引线童子。志心朝礼。禳婚解煞大圣,合婚牵线郎君。

念诵这经的窍门是无论前面多少字的平仄,最后倒数第二个动词必须挑起(汉语拼音三声),才能接下后续的句子(即最后一个动名词组),比如天配良缘发齐眉的发字就必须读三声,然后才能用齐眉这两个字换气,以接续下面句子并且形成独特的节奏。

我忽然想到这像极了武侠小说中内功高手的换气吐纳,以气息引发自己的某种心绪或情境,然后引导自己的躯体进行相应的精气血动作,达到强化自身某种机能或应对能力的目的。

要应对的这场婚礼毫无意外的出了差子弄得我狼狈不堪,因为凭着黑小子十几分钟的照猫画虎般的模仿,根本就没弄成禳婚仪程,虽然他一身道貌岸然的道具服装出场十分惊艳。

小老板孙嘉诚皱起的眉头和婚礼亲家翁的死亡凝视让我几乎无地自容,在礼成后开餐时,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我们连双筷子都没有,这是民间的土办法:为了保证参加婚宴的嘉宾们能够集中注意力关注新娘新郎,仪式期间餐桌上是没有筷子的,只有礼成后发放筷子后才是婚宴真正的开始。

黑小子涎着脸开始发飙:我说,我说!这是怎么个情况?

孙嘉诚凑近拉了一把我们:行了!仪程砸成这样?还说啥,钱能给就不错了?

东子出人意料的跟着发了火:啥?咱累成狗就换到了这?

“还有啥着没有?唬唬这些个老乡,”孙嘉诚瞪了东子一眼,“这我才好跟人家说说马上兑现的事,没有就撤吧!别在这丢人了!”

“大哥,就看你了!”黑小子挥舞着自己那台宝贝DV机焦燥的看着我,“你现在就弄一场我说的那啥,沙画怎么样?音乐现成的……”

我目瞪口呆摇头:我不会画画!

黑小子拉着我走到一边,小声嘀咕起来:“没让你真画,你不会说啥龙体字吗,弄起来划拉几句吉祥话,反正这些乡巴佬也看不明白!”

我坚定摇头:我不会画!

黑小子扭头:东子,想不想今天能拿钱回家?

东子回瞪皱眉:啥意思

“帮大哥准备点沙子啥的,还有那些红砖粉……也多弄点!”

东子眼睛闪光,顺着视线看到了饭店临时固定塑料彩虹门的几块红砖。

我这个残废根本不是黑小子的对手,他混不吝的拉着我就冲上了T台,还跟孙嘉诚打了个手势,孙嘉诚拿起手里的对话机喊了句什么,现场一阵音乐响起是较为平缓的4分之2拍的行板节奏,这种音乐最适合配合慢节奏的表演,就是大家所说的万能背景。

“三老四少,老少爷们!我和我的小哥给大家带来了点新鲜玩意!”黑小子吼得一惊一乍,“想不想看?”

无人应声,可能因为大家都忙着吃席谁来关注我们这几头蒜。

黑小子的脸皮厚得足以自圆其说,他接茬吆喝:好!大家上眼了!

黑小子快手快脚的把DV接到了T台背景的大电视上

我硬着头皮走到了舞台中间,东子随手把小半袋沙子到了台上,然后拿着半块红砖跳了上来。

现在有人把注意力投向了舞台,包括婚礼的亲家翁也站起来留意到了我们,东子突然大吼一声“呀!”,两手较力将一块红砖就地掰成了两截,众人怔了一下哄的惊呼一声,这就是乡野老乡们的特点,只关注力量和声势!

东子接茬大吼,边吼边把两截砖头用力摩擦,然后红色的砖粉簌簌而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我们。东子扔掉砖头捧起一把红粉送到我的面前:哥!这是你要的红……红……

“行啊有你的!”黑小子得意的吆喝一声,“下面就有请我的小哥给大家表演一段,一段沙画!”

我硬着头皮抓着一手沙粉走到了舞台中间,灯光瞬间全部集中到我的身上,也把我的血全都推上了脑门,我的身体颤抖,失去了左手的臂膀痒得厉害,我用右拳想触碰一下毫无意外的撞到了自己的身上,我尽量控制住自己的呼吸,向黑小子示意了一下,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我用手中的沙子艰难的开始写一个“囍”字,但头几划几乎就用尽了沙粉,好在东子及时把红粉凑到了我的手边。我看到了东子那焦虑期盼的目光,我明白今天是东子重头再来返回人间的大日子,我艰难的向东子一笑想表示一下安慰,但手中一松,一大把红沙摔到了沙粉中,一地鸡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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