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师兄师弟难解意,男儿女儿诉衷情33(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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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草微风岸,危樯独夜舟。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程尔若抚着长发,痴痴的望向江面,商船正在缓慢的追逐那一轮弯月,平展的江面荡起层层涟漪,使得月影变得扭曲。

常青听她念出这首诗,感受到语气中的凄孤,心中也有些怅然若失,聂苍术无心打扰二人,踱步欲回船舱,却发觉一个人影正环着刀剑隐藏在黑暗里,脚步滞了一下,又转头看了眼常青二人,轻叹一声,回舱去了。

常青小心翼翼的走到程尔若身旁,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轻松一些:“嘿嘿,我就说你是哪家的千金小姐,果然是被我猜对了。”说罢,便看着她等待回应,然而过了许久,对方依旧望着黑色的江面沉默不语,常青挠了挠头,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正苦恼时,程尔若缓缓开口,语气极为平淡,似是自言自语:

“在我出生时,爹爹恰好被拔擢为锦衣卫指挥使,皇帝提及了《书经》中的《说命》一文,爹爹便从里摘出尔若二字作我闺名。后来渐渐长大,才知道锦衣卫是做什么的,他们可以胡作非为、贪赃枉法;为了邀功请赏便随意罗织罪名,更是不择手段地牵连他人,制造了数不胜数的冤假错案,可就是这样一个让朝中所有官员畏之如虎的地方,指挥使却是我的亲生父亲……”

常青忙道:“这些跟你并无关系!”

程尔若摇头轻笑,笑眼中含着清泪,她看着常青,满脸苦涩:“四岁那年,娘亲突染恶疾,不到五日便撒手人寰,别人都传是爹爹做了恶事,报应到娘亲身上,以后也会报应到我身上,周围的大人们视我如毒药,孩童更是对我避之不及,他们甚至编着歌谣来骂我……”常青见她哭的伤心,只觉心如刀绞,手在空中举了又放放了又举,不知所措间只得连声安慰:“不会的,世间因果都是虚妄,就算真有报应也是报应到本人身上,那些人不明就里,全是胡言……”程尔若却不似常青这般固守礼法,未等他说完便一下扑进他的怀里,哭的撕心裂肺。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哭累了,又继续哽咽着说道:“我也不信那些什么因果,尽是一些颠话痴话,娘亲是病死的,我就不顾所有人的阻拦,一心求拜虞山儒医缪仲淳老爷子为师,努力研习医术,立志成为杏林中人。”说罢,一把推开常青,抹着泪问他:“你说,我做的对也不对!”

常青见她变脸如此之快,无暇多想,连连点头应是。哪知程尔若见他这般,又是吭哧一声委屈的哭了出来:“可是我学医术,他们又说我只是个药婆子,是三姑六婆,是下九流!”

常青慌忙劝解:“那些全是偏见,谁说女子不能行医,汉有义妁,晋有鲍姑,一个被赞女中扁鹊,一个被后世修祠纪念;前宋还有张小娘子,仁宗皇帝更称其为女医圣,若说的远了,当朝更有谈氏允贤,美名传遍各地。他们学得,你便学不得?不仅学得,以后也要让后人给你建祠立碑……”

程尔若见他对女医家如数家珍,原还有些惊讶,哪曾想听到最后,竟然说起了身后之事,不禁破涕而笑,扬手锤了他一下,骂道:“你是咒我死么!”

常青见她不再哭泣,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下来,粲然一笑,柔声问道:“可好些了?”

程尔若吸了吸鼻子,轻声嗯了一声,问道:“你不会介意我的身份吗?”常青微笑着摇了摇头,靠着船沿坐下,仰头望着弯月,沉默了许久,似是有感而发:“我自小是个孤儿,不知父母是谁,婴孩时被一个婆婆捡到;交给里长收养,乡里的人都很照顾我;后来里长病逝,我游历江湖,险些被东厂番子射杀,是大师兄救了我,之后又被师父收为弟子;前番被金鳞宫所伤,赖得二师兄守护,又承你救命恩情……”说到这儿,默默的看了她一眼,目光中情愫流转。

程尔若温澜潮生,也靠着他坐了下来,竟静的听他继续讲述:“我自己本就没有身份,又怎会介意别人是什么身份,不管是锦衣卫也好,东厂也罢,亦或是金鳞宫的人,所做之事,无非是自愿或被迫,谁又能说的清呢,不求感同身受,但愿冷暖自知。”

程尔若听得动情,正想再问别话,突然听见忍冬的喝骂声以及拳掌相交的撞击声,二人对视一眼,连忙起身跑向船舱,刚进入舱内就见到聂苍术与忍冬正在与一人对峙,那人身穿浅蓝色对襟长衫,剑眉星目,面容白净,煞是俊朗,程尔若站在几人身后,借着灯光仔细观望,待看清了那人样貌,不由掩嘴惊呼:“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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