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山下苍术救人,立雪台无涯收徒(2 / 2)

“你这个臭小子,整日琢磨这些个冷刃兵器,看见师兄背着伤员,也不知道搭把手!”

忍冬听到师父呵斥,悻悻的将箭头放下,不以为意的反驳道:

“我又不会治病救人,能帮上什么忙。”

“你还敢说,平日里让你看那些药典医书,你全都弃如敝履,这个时候时倒说什么不会治病救人了!”

聂苍术见忍冬还要还嘴,连忙上来打着圆场:

“忍冬,快去把水倒了。不要再惹师父生气。”

见忍冬厌厌的提着水桶出去,聂苍术又安慰师父道:

“师父,忍冬年纪尚小,还需慢慢教导,您不必这般着急,方才匆忙上山,又为这少年治伤,您也累了,徒儿扶您回房歇息吧。”

庄无涯本就是一个豁达之人,又怎不知龙生九子的道理,只是见到两个徒弟截然不同的行事风格,难免不会拿自己的喜恶来比较。他本就没将忍冬的不敬放在心上,又听到聂苍术这般劝解,便也顺着徒弟心意回房休息去了。

为师父掩好了房门,转身正欲离开,却又注意到忍冬正坐在亭下朝着自己挥手,聂苍术无奈的笑了笑,走到亭下坐在他的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水,等待着他的询问。

果不其然,看聂苍术一直不说话,只是一味的慢慢品茶,忍冬终究还是没压制住内心的好奇,开口问道:

“师兄,你不是和师父一起去给父母上香了吗?怎么还带回来了一个少年?我听师父说那支是什么犬齿倒钩箭,那不是东厂特有的兵器嘛?这少年什么来历?怎么会被东厂的人所伤……”

聂苍术听着师弟这一连串的发问,不禁暗暗觉得好笑:“这忍冬表面看着桀骜不驯,内心果然还只是一个孩子。”如此想着,聂苍术便将事情原委又详述了一遍,听师兄讲完,忍冬顿时又觉得索然无味,嘴中呢喃着,不知说些什么,提着剑回房去了。

……

时值初春,寒意料峭,倒为那少年伤口愈合提供了天时之利,在庄无涯精湛的医术与聂苍术十几日的悉心照料之下,那少年在苏醒昏睡间反复了不知多少次,终是在这日清晨走下了床。

正在督促着忍冬作画的聂苍术看到少年脚步踉跄,忙上前搀扶着来到凉亭下,二人刚刚坐下,庄无涯便从房内走了出来,笑呵呵的摆手示意着少年无需起身,坐到对面后,伸手为其搭了个脉。又看看了那个形如船锚的伤口,这才满意的连连点头道:

“嗯,嗯,不错,脉象趋于平稳,伤口也已经愈合,再休养几日,便可痊愈了。”

那少年整理好敞开的领口,站起身作势就要下跪,却在聂苍术的阻拦下只得拱手作揖对着三人拜谢道:

“多谢老先生和两位大哥救命之恩,小子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

看着少年明理知义,庄无涯对这少年倒是多了不少好感,面含微笑的示意他坐下说话,同时问道:

“这些日子,你重伤卧床,倒还不知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又是如何受的伤。”

被庄无涯这随口一问,那少年瞬间仿佛如坠冰窟般猛然抖动了一下,又忽然感受到一只温暖的手掌正轻轻拍打自己的肩膀,蓦然回头,映入眼中的正是聂苍术那张俊朗的脸庞,看着对方如日光般和煦的笑容,少年稳定了心绪,这才缓缓开口:

”实不相瞒,晚辈也不知自己是哪里人士,尚在襁褓之时便被父母遗弃在一个农田里,被一个老妪捡到,告知了里长,里长心善,将我收留,食百家饭,穿百家衣,与乡里孩童一同读书识字,因被捡到那日正值小满,乡里便以小满呼唤,十三岁那年,里长年迈病重不久于世,将我唤至床前,拿出一块绸缎,正面刺着我的生辰八字,背面却刺有一个“北”字,里长嘱咐那块绸缎是由我襁褓中带出,可能与我身世有关,让我拿着绸缎向北去寻父母……“

“哼,生而不养,你寻他们作甚!”

忽然响起的冷喝声让正在娓娓讲述的少年猛地一怔,愕然的看着那个已经被忍冬一剑劈成碎块儿的石凳,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庄无涯见忍冬如此,也只是微微摇头,轻叹了一声。少年看长者这般反应,则又向聂苍术投去询问的目光,在听到对方说:“不要介意,他只是想到了自己。”后,这才有些狐疑的继续说道:

“里长离世之后,我便踏上了寻亲之路,兜兜转转,走走停停间已是过去了三年光阴,一个月前我来到绩溪境内,在一个村庄逗留了几日,那日深夜,正因不知接下来该何去何从而辗转难眠之时,却听见一阵阵窸窣的脚步声,好奇心作祟,我爬起身向窗外偷看,却见到数十个身影,他们皆是头冠圆帽,身着褐衫,脚踩皂靴,背负弯弓,手持腰刀,在村内各家来回穿梭,无论男女老少见人就杀,杀完之后更是一把火尽数烧毁,我趁着夜色偷偷的向村外跑,却还是中了一箭,躲在一座草垛内,才没被发现,后来我漫无目的的乱走,更是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天际微白,终于是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听少年讲述完毕,庄无涯轻拂着长须,轻声自语:

“果真如此,确是东厂之人无疑了,”

“师父,若真是东厂番子,只怕这小兄弟灾难未消,那东厂之人行事向来狠厉,若是没有亲眼见到所杀之人的尸首,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庄无涯暗暗点头,对聂苍术的话表示认同,又不禁双眉紧锁,陷入了沉思,片刻后,才又问道:

“小伙子,你接下来作何打算,还要继续北上寻亲吗?”

少年被庄无涯这么一问,略显苍白的脸上再次挂满了愁容,心中思虑着:“是呀,还要继续吗?又该哪里去寻呢,那冷面少年说的不错,生而不养,我又何苦去寻?!可是……”想到此处,便是不自觉的看向忍冬,却见他也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然而,此时与他目光相对,竟有一种难以言明的亲切,压制住这种奇怪的感觉,再次看向另外二人:“前辈仙风道骨,慈眉善目,更给人一份强烈的亲和之力;聂大哥风度翩翩,侠义心肠,虽是习武之人,却心思细腻……”想到此处,似是做了什么决定,倏地一下站起了身,疾步绕过石桌走到庄无涯面前,扑通一声跪地而拜道:

“前辈,承蒙您出手相救,小子深感大恩,今有一事相求……”

看着庄无涯投来疑惑的目光,少年终是一头拜倒,大声说道:

“请您收我为徒,我愿终身侍奉左右……”

这突如其来的叩头之声让庄无涯一阵哑然,忙伸手将他扶起道:

“小伙子,你缘何如此。”

“小子为寻双亲,三年来跋山涉水,可却没有半点音讯,天下之大,实在不知该去哪里寻找,我已无亲无故,今又突遭横祸,险些丧命,适才听聂大哥话中之意,那帮人并不会轻易放过我,如今我是走投无路,实在无处可去,恳请您收我为徒,授我武艺,让我能有安身立命之力……”

“这个……山上生活清苦,你……”

“我不怕苦!”

“习武之路可并不轻松,你……”

“我不怕累!”

看着少年坚定的目光,倒是让庄无涯有些无措,反而看向了聂苍术,聂苍术早就有话要说,此时见师父犹豫不决,便开口劝道:

“师父,小兄弟所言也有道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也能看的出他是个知书达礼,重情重义之人,况且这立雪台上这些年来只有我们师徒三人,倒也显得冷清了,多个人,也是多了一分活力。”

庄无涯微微点头,又将目光投向忍冬,忍冬把玩着手中宝剑,一脸的无所谓:

“我没意见。”

庄无涯再次看向少年,内心斟酌着,见那少年又是一个响头磕了下来,终是坐回石凳,长出一口气说道:

“既然如此,我便收你为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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