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废墟里（1 / 1）

没有了周母的打扰，甜蜜而冗长的睡眠仿佛在向着周云招手，然而仿佛连老天都不愿意让他这种卑微的社畜有一个充足的睡眠。2358年4月1号六点，在这个早已不被人当作一个节日愚人节，老天向这个世界的所有人，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周云依然是在剧烈的晃动中醒来的，只是这次并不是周母小小的推搡，而是整个楼都在剧烈的摇晃。迷迷糊糊睁开眼的周云，很难确定自己到底睡没睡醒，眼前的一幕让他分外的迷茫，窗外的大厦在急速的上升着，余光扫到的小小石块与钢筋，更是快的看不清具体的样子，自己的小小卧室，目之所及也只剩下了床这小小三平米，床边巨大的裂缝让周云不敢想象自己睡个觉的功夫，到底错过了什么，只有熟悉的小床，还在陪自己做着自由落体，万幸这十分具有冲击力的场景，并没有在他的脑海中产生长久的困顿，伴着仿佛要刺破耳膜的巨大轰鸣，周云渴望的深度睡眠再次将他拥入怀抱，失去意识之前，周云只剩下了最后一个念头，“对面的大厦，那足足五层的巨大底商去哪里了？”

再次醒来时，周围是漆黑一片，睡前躺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此时早已不知所踪，失去了唯一常用的光源，周云只能自己在黑暗中缓缓的摸索着。好在这个新地图，也并算不上辽阔，两个五六平米大的楼板，互为犄角的为周云顶出了一个不大的小帐篷，身下熟悉的质感，应该是那张陪伴了自己多年的小床，终于完成了使命，自中间劈成了两段，慢慢回过神来的周云，也大概理解了自己的处境，心里不仅有些悲戚，生活本就如此艰难，好不容易赶上了一天休息睡个好觉，楼塌了，帝都几百年没来过一次的大地震，偏偏在自己苟延残喘的这区区几十年里降临，让周云觉得老天爷好像就见不得自己活，千方百计的想让自己走上绝路，不过转念一想也好，自己期待已久的死亡，仿佛被老天爷送来了，自己再也不用纠结是否该了却自己的余生，葬送在这几百年一遇的大地震之中，应该也不会有人指摘自己，没有努力的活着了吧。

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周云有些惊异，连这钢筋水泥大楼都没有抗住的地震，自己却仅仅是擦破了点皮，一时分不清老天到底是想自己死还是不想自己死，不过也没有关系，难得的迎接死亡的机会，自己也不愿就此放弃，缓缓倚在自己的仅剩一半的小床上，长吁了一口气，默默等待生命的终结。

昏暗幽闭的环境里，也不知过了多久，周云已经饿的有些没有力气，思绪也有些飘离，人到底有没有轮回呢，地府真的存在么，如果存在，我下辈子还能做人么，做人好还是不做人好呢？这般思索着，周云感觉自己的身体都有些轻飘飘了，大概是灵魂即将从肉体中飘离了吧。

“啪，啪”瓦砾落地的声音将周云仿佛真要飘出身体的灵魂拉了回来，黑暗了不知多久的小小帐篷里，一道清幽的银白色月光，照在了周云的腿上，在地上画出一个不规则的印记。头都没抬的周云一口唾沫吐在了地上，这世界真是恶心，想活的人活不了，想死的人死不成，周云不知道自己所在居民楼这几百户人家，有几个人有自己这份幸运，甚至想对着外边正在挖掘砖砾的人说一句，要不别救我了先救别人呢，不过此时的他确实也没有力气和心情在和外边的人交流，叹了口气，默默等待外边的应该是消防队员的人将自己救出去。

不多时，腿上拳头大小的月光已经变成篮球大小了，周云也能清楚的听见，外边的人还在呼呼的喘着粗气，篮球大小的洞口已经够探个脑袋出去了，虽然自己并不想活，但人家辛辛苦苦的挖自己，还是和他们交流两句吧，周云如是想着，“稍微再挖大点够我钻出去就好，我没受什么伤，自己能行动。”周云冲着外边嚷道。然后周云好不容易鼓起的说话的兴趣，并没有获得外边的回应，只是愈发浓烈的喘气声和持续不停的混凝土落地的声音，周云也没有多想，也不知道人家在外边挖了多久了，累的不想说话也十分合理，只是怔怔的看了看那越来越大的洞口，慢慢的站起了身体，活动活动自己不知多久没有动过的身体，准备向外爬去。

眼看着洞口已经差不多了，周云缓缓向外挪去，看了看大小，没什么问题，于是从洞口探了个头出去，“哥们不用挖了，我能...操？“周云看着眼前这一幕感觉自己脑子有些宕机，外边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一条黑背黄毛的，大的有些出奇的警犬，哼哧哼哧的在扩张着洞口，“牛b啊，警犬现在都能自己干救援了么”周云感觉自己脑子有点不够用了，呆呆的看着警犬，警犬这时候也反应过来里边的人钻出来了，抬头看向周云，只是对了一个眼神，周云感觉自己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周云没和警犬近距离接触过，也不太懂狗的肢体语言，但是仅仅一眼望去，他还是从这只警犬的眼里，读出了它的心里，“饥饿”“残忍”。“这他妈是警犬？？”周云吓得赶紧缩回洞里，刚才头顶传来的风声和咬合声让周云确定，自己下意识的反应救了自己一命。大狗一击不中，恨恨的在嗓子里咕噜了两声，又闪电般将头探入了洞内，想要再试试能不能提前预支一些劳动成果，但周云已经彻底软了的双腿又让他苟延残喘了一会，大狗咬不到周云，洞口又不足以他庞大的身躯进入，对着空气狠狠的咬了两口，只得又退了出去，继续自己的挖掘大计。

此时的周云感觉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已经立的快要掉下去了，自己想死不假，但是这和想被喂了狗可是两码事。“这是什么情况？谁家养的大型犬几天没喂饿极了？但是这他妈也太大了”，回过神的周云终于注意到了被自己忽视的一些问题，“而且谁家大型犬能他妈自己挖废墟啊”。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周云略微清醒了一点，现在自己危在旦夕，即将成为鲜肉狗粮的自己，似乎没有吐槽的时间了。

逃跑是不能逃跑了，这狭窄的空间转个身都费劲，周云也并不觉得换个方向尝试一下自己和大狗谁挖的快是个好主意。“他妈的，别他妈活了二十多年死狗嘴里”，周云知道想活下来，只有宰了这只将自己从废墟中救出来的大狗才有戏，狠狠的锤了锤已经不大会动的大腿，立刻翻身寻找着趁手的兵器，后边的混凝土落地的声音还在持续，只是从希望的曙光变成了催命的号角，拳头大小的混凝土块看上去并不能救自己的命，周云对一板砖拍晕这只狗没有一点信心，地上倒是有不少钢筋，但是和混凝土紧紧地链接在一起，周云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唾弃过工人的尽心尽力。

周云还在满地乱爬找着趁手的工具，幽闭的空间里突然迎来了许久未见的光明，周云有些僵硬的回过头，大狗已经缓步挤进了这封闭的空间里，刚刚得见光明的周云再次被阴影笼罩，耳边传来大狗剧烈的喘息，甚至能在它的嘴角看到一抹大功告成的快意，口水落在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此刻的周云只感觉浑身失去了力气，只能像个遇到了坏人的小女孩，抓起手边能抓的一切丢过去，脚下不停搓地，仿佛后退一段距离就能让自己逃离。石头落在身上的微微疼痛并没有对大狗产生什么太大的影响，似乎为了感激食物的来之不易，大狗并不着急享受这难得的美餐，依旧缓慢的向周云踱去。

转眼间，周云已经靠上了墙壁，退无可退的他手边连块能拿起来的石头都没有了，只得不停的在身下摸索，大狗越走越近，仿佛也知道猎物失去了挣扎的机会，饥饿的大狗也不想再进行这已经显得有点无聊的游戏，一个飞扑，想将周云压在身下大快朵颐，求生的本能让周云一个极限的翻身，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击。大狗又一次咬到了空气，更是愤怒，缓缓转过身来，准备进行第二次攻击。刚刚剧烈的转身让地上的钢筋轻易的洞穿了周云的衣服，帮助大狗把他固定在了地上，逃无可逃的周云已是穷途末路，只能伸出双臂护住自己的头部，可能想追求个眼不见为净。

死亡前的一瞬是如此的漫长，想象中的剧烈疼痛并没有出现，胳膊上却感到一阵粘腻，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天杀的大狗还想着戏弄自己，壮着胆子从双臂间分出一个缝隙，大狗的身躯还在周云的正上方腾空跃起，口中粘腻的口水在空中拉了个粘，滴落在周云的身上，但是大狗久久没有降落，让周云有些惊异，颤颤巍巍的从大狗身上挪出去，周云长舒了一口气，一根粗大的钢筋从大狗的喉咙直穿过去，鲜血汩汩涌出，瞪得溜圆的狗眼里还透着那股残忍与快意，大概它本就不聪明的脑子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死亡。

“麻痹的，吃就吃，你跳你妈的什么，你跳啊，你接着跳啊！”刚刚的惊险刺激，让性子本来有些冷淡的周云都变得活泼了起来，狠狠地给了大狗两脚，宣泄一下自己的情绪，随之一股强烈的瘫软袭来，再次瘫在了地上，喘着粗气。周云曾无数次的渴望死亡，但当一个血盆大口即将咬掉他的脑袋的时候，他还是只能诚实的说出那句，“活着真好”。如今的大难不死，让他没有心思再去揣度老天爷到底是希望他活着还是死去，他想活着，有生以来头一次，活着的欲望如此强烈的充斥着他的脑袋，纵然血淋淋的尸体就在眼前，周云还是从空气中感到了无尽的清新与甜美。

等到松软的肌肉恢复了一丝力气，周云终于爬出了自己寄宿不知多久的小洞。久违的世界看着陌生又熟悉，今天的月亮格外的圆，也仿佛比往日更近了一些，站在月光下，呼吸着甜美的空气，周云不禁张开双臂，拥抱着这片天地，脑海中闪过肖申克的救赎中重获自由的安迪，在这该死的灾难中，心里泛起了一股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