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双熊(1 / 2)

次日,王不惊一早醒来,收拾停当,将银子和银票随身揣了,嘱咐又来打扫的两名脚夫把剩下的厢房和庭院打扫干净,便出了门。

在街边食摊吃了早饭,又换了一些碎银备着,以便到刑部入职时打发人,王不惊就匆匆赶往刑部找刘主簿。

门子、通传昨日收了王不惊的好处,特别是见他昨日找的是文里焌,丝毫没有怠慢,很快带他去见了刘主薄。

因为有文里焌的吩咐,加之王不惊一见面就偷偷塞了二两银子,刘主薄麻溜地带着王不惊登了花名册,写了执事牌,拿了报到单,便让胥吏带着王不惊去领取皂衣、腰刀,到捕班报到。

不到半日,王不惊就办完了一应入职手续,成了大康国刑部的一名捕快。

在刑部捕班干了半月,王不惊大概摸清了刑部的官制架构。

按照大康国官制,刑部最高长官是尚书,刑部尚书也是重要的阁臣之一。

尚书之下,文职官员有五名侍郎,辅助尚书从事督捕、提审牢押、赃罚、地方刑名、内务等文职。

根据地域和职属不同,刑部文职设若干司衙。

各司从上到下,有郎中、主薄、经承、胥吏等官和吏。

相比之下,武职的官制就简单一些。

刑部共有三名廷尉负责武职,分别统帅皂班、捕班和壮班三班衙役。

廷尉之下,有主薄、典狱、捕头、班头、牢头等官和吏。

三班衙役中,以捕班衙役最多。

十名捕快为一班,长官为班头。

八班为一队,由捕头统领,共有十二队、九百多号人,由廷尉文里焌总领。

王不惊自知自身元力有限,武艺不精,对捕班起早贪黑抓捕、侦查的辛劳更是颇不习惯,又不敢去找文里焌。

不过,有钱能使鬼推磨,逢山斧开路,遇难钱架桥。

只要有钱,还有世上不好办的事?

王不惊狠下心来,白花花的银子像流水一样花出去,用心巴结刘主簿,还送了内务司张郎中一个价值不菲的翡翠如意。

张郎中、刘主簿等人很快将王不惊调到了皂班,成了尚书大人审案时,站在大堂上吆喝“威武”的皂隶。

皂隶是皂班衙役,是三班衙役中最威风的。

审案时,皂隶在尚书面前露脸。

刑部官员外出公干时,皂隶陪同开道、掀轿,有更多机会巴结和讨好刑部上层官员。

自打当上皂隶,王不惊更为奋发,诸事再繁杂也从无怨言,还遵照刘主簿“谋事先为人”的教诲,自打到了皂班后,更加用心为人处事。

打小就长袖善舞,善与三教九流打交道的王不惊,隔三差五地邀约刑部的一些侍郎、郎中、主簿、捕头、班头去喝酒赌钱逛青楼,逢年过节还不忘各处送礼打点。

两年下来,除了尚书项柱庭攀不上关系、廷尉文里焌难以讨好,但凡能攀上关系的,王不惊已同刑部诸多官员和能吏打成一片,混得风生水起。

王不惊对此甚为满意,对前途满怀期许,自认为就差一个出头露脸的时机了。

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成也为人败也为人,王不惊败也败在太过醉心于为人应酬,脸未露成,倒把屁股露出去了。

一日,王不惊请李捕头、赵班头等人去红袖坊,耍了个通宵达旦。

第二日,又陪张郎中、刘主簿等人赌钱。

本来,已熬了个通宵的王不惊想要早点回去,但当张郎中说皂班甲班的蔡班头即将告老,班头位置马上要空出来,“不惊得到上下称赞,好事将成”之后,他又强打精神,硬是陪众人赌了一夜。

第三日一大早,刑部大堂,尚书项柱庭亲自审理京城新近发生的风流大案——礼部李侍郎被小妾和情夫合谋杀死一案。

王不惊已经连续两晚没有睡觉,此刻,人虽然在大堂站班,但自从把“威武”吆喝完开始,就一直迷迷糊糊、昏昏欲睡。

“……他便拿起斧头砍了老爷一斧头……”李侍郎的小妾正指着她的情夫,梨花带雨地交代作案经过。

“哈哈哈,斧头!通杀!通杀!哈哈哈……”突然,王不惊一连串大笑打断了小妾。

昨晚的赌局上,王不惊当庄,居然以“斧头”的点数通吃闲家,是赌钱生涯中从未有过的得意之作。

此刻,恍惚中听到“斧头”二字,王不惊依稀回到昨晚,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大堂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王不惊的笑声在梁上回响。

小妾的脸上满是惊恐:“被他识破了?我还接着说吗?”。

众衙役的脸上憋笑得扭曲:“在尚书大人审案时纵声大笑,这辈子还是头一遭”。

项大人的脸上蒙了一层冰霜:“此人是谁?他在作甚?”。

张郎中、刘主簿无奈摇头:“好兄弟,闯大祸了!这次怕是保你不住了。”

王不惊在一片寂静中回过神来,猛然惊醒,睡意全无。

“尚书大人在过堂!我方才做了什么?”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在他脸上凝固、定格。

“完了!与尚书大人为难,便是与刑部上下为难!此生在刑部的前途休矣!”

“可怜我两年的功夫白费了!几百两白花花的银子白费了!”

“项大人,您倒是接着审啊!”

“还有你,接着说啊!”

“哥哥们,莫看着我可好……”

就在大家尴尬而沉默的短暂空白,王不惊已思绪翻飞,心中闪过无数个念头,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王不惊在大康国刑部“辉煌”的事业,还未开始,便已结束。

“走!回牢!”皂隶刘小五一声爆喝,打破了堂上玄妙的平静。

大堂瞬间沸腾了!

刘小五吆喝着、拉扯着,要将小妾押回大牢。

小妾精心构思的辩白之词正说得意犹未尽,哪里肯走,连连捣蒜磕头,厉声叫道:“冤枉啊!大人。小女子冤枉啊……”。

衙役们再也憋不住,噗!噗!噗!之后就是各种“哈哈哈、嘻嘻嘻”。

尚书大人则是由惊转怒,再转暴怒,惊堂木“啪!啪!啪!”在案桌上拍得山响,喝道:“将这两个狂悖之徒拖出去!绑在破元凳上狠狠地打!”。

王不惊则恨不得丢下杀威棒,给刘小五磕头拜谢。

“好弟弟,活菩萨,哥哥我此生永不会忘你与我共同担当!”

刘小五,原名刘骁武,今年十九岁,是京城禁卫军偏将刘斌的次子。

可惜的是,刘骁武却没长成他父亲期盼那样勇猛威武的样子,生得一幅心宽体胖的模样,肉肉的大脸上眼小、嘴小、鼻子小。

自小,就很逗他人喜欢——喜欢捏他肉嘟嘟的脸。

不过,他头上也有让他人羡艳的地方——那头浓密而油亮的头发确实少见。

因为刘骁武自小反应就慢人半拍,他爹刘偏将常说:“人的心都是七窍,而骁武的心只有三窍。”

刘晓武十岁才启蒙,学写自己的名字“骁武”,学了半月还是记不住。

刘偏将一怒之下,让他写“刘小五”,倒很快就学会了。

于是,本来在家中排行老二的“刘骁武”就被改成了“刘小五”。

刘小五书念得马马虎虎,武也学得稀稀拉拉,元力才修至两重“碎石”。

刘小五十二岁的时候,他爹刘偏将病死,他就随家人搬回了左卫郡的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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