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浪漫(第二十四章)23(1 / 2)

清早起床,朱希希散着步来到水上集市当早茶客。

集市上有人卖早餐也有人卖菜卖水果,摊贩时不时叫卖着,不远处飘来的香味和眼前的美景交织在一起,身处画卷一般的美景去吃早餐,这种感觉很容易就会让人想到自己的老家,小时候跟着父亲赶集的时候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

在街边,老式的水壶在小火炉上自顾自地“咕嘟嘟”烧滚着,穿着大红色毛衣的老阿姨掀起一大笼刚刚蒸好的烧麦,白滚滚的热气瞬间弥漫升腾到了青瓦屋檐之上,老阿姨拿起夹子熟练地往盘子里夹起了烧麦。在煎饼果子的摊位,摊主正快速在煎饼上刷着厚重的浓油赤酱。隔壁那一堆堆冒着蒸汽摞得老高的蒸笼,掀开来有玲珑的小笼包,青色的艾草糕、紫色的黑米糕和雪白的定胜糕。用青瓷碗裝盛的藕粉,撒上一勺金黄色的桂花,清淡香甜。不管是油煎铺的饼子、油条亦或是油光发亮开口笑的炒栗子,都可以在早茶客品尝到;煎饺、馄饨、大肉包也应有尽有。早茶客,大概是乌镇游客们一天中最喜爱的一餐了!

朱希希要了一碗馄饨,在室外的四方桌椅上坐了下来。

旁边的一张桌子坐着几个外地游客,边吃边聊。

“还是早餐好!”一个中年女子说。

“嗯,有烟火气!”同行的中年男子说。

老板娘给朱希希端来了馄饨,那中年女子便叫住了她。

“老板,这古镇上的午餐、晚餐,每家饭店的菜怎么都一样呢?”女人问,“就连菜单都一模一样!”

“所有餐馆都是给旅游公司打工的,”老板娘说,“有统一标准。”

“噢!真的吗?”几个人惊呼起来,“所有的餐馆?”

“是的!住宿也一样!”老板娘说,“前些年改造的时候,政府把所有房子都买了下来,交给旅游公司运营。”

“怪不得呢!”中年男子说。

“公司规定,每家饭店都只能放两张桌子,用同样食材,价格也一样。”老板娘又说。

“原来是这样!”坐在一旁的朱希希心想,“资本带来了统一的管理和标准,肃清了旅游市场的乱象,不过也减少了个性与特色!总归是单一刻板了些......真是有一利必有一弊啊!”

朱希希想家了!

临走前,她特地到子夜朗读会的图书店买了一本布莱希特的诗集,就是昨夜那位编导朗读的那本。她随意翻了一页,上面写着——

“这是人们会说起的一年,

这是人们说起就沉默的一年。

老人看着年轻人死去。

傻瓜看着聪明人死去。

大地不再生产,它吞噬。

天空不下雨......”

朱希希被窗边河道上传来的嘈杂声吵醒。

起床梳洗后,她来到厨房,打开炉灶,在汤锅中倒入半碗黄酒和半碗水,待锅烧开后又分别加入葛根粉勾的芡糊和蛋液,最后撒上一勺金黄色的桂花,香气随即飘散开来。

父亲想必是去了集市,此时还未回家。朱希希盛了一碗桂花黄酒蛋花汤,端到院旁的亭榭,看着船来船往喝着黄酒酿发呆。

一晃十几天过去了!这么多年难得有这样闲暇的时光,除了陪伴父亲,整日里无所事事......

“就要元旦新年了!”朱希希在心里感叹着。

听到大门的响动,朱希希起身,但见父亲提着大袋小袋的瓜果菜蔬,便迎上前去接过东西放到厨房。

“今天腊八,我们做你爱吃的腊八蒜。”父亲说,“初一就可以吃上了。”

上午,朱希希和父亲剥了一大袋的紫皮蒜,腌制了一大坛。下午稍晚时淘米捡豆,在小火炉上用慢火煨炖着腊八粥,等到哥哥回家时,院中已是粥香扑鼻。

“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阿娟呢?”父亲问哥哥。

“值班!”朱晨宇说。

“你过来!”父亲冲儿子招手。

朱晨宇跟随父亲来到了药堂,只见父亲打开了药柜最里面一个角落的柜门,“把这个搬出来。”他说。

朱晨宇走近一看,是一坛布满了灰尘的老酒,坛口上面的报纸已经发黄破碎。

朱晨宇把酒坛抱到了院子里,朱希希也凑上来看热闹。

“这是放了多少年了!”朱希希说。

“跟你的年龄差不多大!”父亲答道,“腊八酒。”

“有口福了!”朱晨宇说,“腊八酒一口,福禄全都有。”

“这酒得等个好日子再开吧!”朱希希说。

“想喝的日子就是好日子!”父亲说,“今天就开!”

坛口的报纸触碰可碎,一层一层揭开来,最里面是黄油纸,被酒气熏染得就像涂了一层厚重的蜜蜡,朱希希和哥哥轮流着小心翼翼地把坛口清理干净。

朱晨宇拿长勺盛了半碗酒到白瓷碗中,通红透亮的酒体在碗中晃动着,飘出阵阵的香气,如果再多盛一勺,那酒色就会变成浓重的酱油色。父亲浅尝一口,不禁微笑点头。

朱晨宇接过碗深吸一口气,“嗯,是时间的味道!”他说。

父亲回到厨房,先把凉水缸子里泡着的鸡肉捞出——黄亮亮的鸡皮蜷缩在细嫩的白肉上,看上去脆嫩又筋道。旁边的锅子里散装的鸡脖、鸡架与滋香的花雕酒在文火煨煮中已经变得水乳交融,父亲把汤汁淋入鸡肉,滑嫩的鸡肉于是被浸润在汤汁的酒香之中。

蒸熟的石蟹切开后,在蟹膏处裹上肉泥,浸在花雕酒里已经酿了一个上午。此刻在灶炉上,橙黄色的蟹膏吸足了肉泥与酒的香气,正泛着油亮的光泽。

“就这两个菜。”父亲说。

“都是大菜啊!”朱晨宇往锅里探着头。

“爸,别再做这些好吃的了!”朱希希说,“这些天我都胖了好几斤了!”

“回上海减肥吧你!”朱晨宇说。

恍惚中,一家人好像又回到了几十年前,腊八粥在碳炉上“咕嘟咕嘟”冒着泡,还是多年前的声音,还是多年前的香味。

朱希希倒了四碗酒,在一个酒碗旁边放上一双筷子,就像小时候等待着正在一旁忙碌的母亲......

头天喝了点酒,朱希希睡了一个大懒觉。

上午刚收拾停顿,却听父亲在大门口和人说话。

“一大早就来了病人!”朱希希正想着,抬头一看,不由地惊掉了下巴——来人竟然是程青!

只见程青手里拎着大袋的东西,和朱希希第一次带他来家里自己给父亲买的一样,却是双份的。他内敛而恭敬地笑着和父亲说着话,看到朱希希似乎并不惊讶,只是说了句“你也在家呀!”便和朱希希的父亲一同走进了药堂。

朱希希看着程青的背影,呆在原地,一时竟有些错乱。

“你们年轻人忙,能来看我就不容易了,还买什么东西!”父亲在里屋说着,“好像比上次长高了!”

“错觉!”朱希希走过来,站在门口嘟哝着,“都多大了还长个呢!”

“脸色也红润了些,眼睛有神了!”父亲欣喜地看着程青,“来!坐下,再给你请请脉!”

程青听话地坐下,父亲把三个手指轻轻地搭在程青的腕上,不多时又让程青换了另一边的手腕。

稍晌,父亲点了点头。

“平时作息要规律,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父亲说。

程青腼腆地“嗯”了一声。

“中午在家里吃饭,你喜欢吃什么,让希希帮着做。”父亲说。

“哎,爸!您这就别操心了!”朱希希忙不迭地说,“他喜欢吃小吃!我带他出去吃!”

“你这?”刚走出大门,朱希希便停下脚步看着程青。

“你这脸色变得够快的。”程青说,“在这附近拍戏,这几天没我的工作,来看看伯父。”

朱希希歪了一下头。

“真的。伯父给我病治好了,我都没有机会道谢!”程青说,“再说了,听说你公司......”程青欲言又止。

“晓路告诉你的吧!”朱希希叹了一口气,“我最对不住的人,就是他。”她喃喃地说。

“我饿了。”程青说。

朱希希带着程青走在搭满了腊肉和香肠的长长的回廊,两边坐着三三两两的老人,或晒着太阳、或下棋打牌。阳光照在那些布满了皱纹的脸上,老奶奶耳鬓额角的银丝在微风中飘忽地抖动着。

“你休息几天?”朱希希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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