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 西平府(1 / 2)

天空像敲碎的蛋壳,暖阳温柔地披在行人肩上,人们摩肩擦踵踩着各自的影子在阳光下来来往往。

大街上商品琳琅满目,不管你是要南诏国的麝香、牛黄;东瀛的扇子、人偶;于阗的蓝宝石、纯白玉;蜀地的竹纸、峨眉竹叶青;还是苏州的丝绸、汝州的瓷器,都应有尽有。

由北道契丹辽国来的驼官们牵着骆驼在街上挤着,骆驼嘴里还嚼着它爱吃的盐干草,驼官们边走边喊,‘送货嘞,送货嘞!’

不管你是想把货物从西城驮到东城,还是从南城驮到北城,只要价钱谈好,一切都不是问题。

看啦,由南道过来卖艺的吐蕃鼓师们头戴高冠帽、手执鼓槌,站在鼓边左右轮番起舞,那黝黑的面色仿佛在闪闪发亮,仿佛在呼唤日神给他勇气,给他力量!须臾,舞师也登场了,他身配长剑、衣袂飘飘,屈脚转体自如,体态婀娜姿体柔软,步履轻盈宛如凌波踏叶,可身体散发的力道却不可小觑。

听啦,那匠人们当街钉马掌的声音,那行人身上银子铜钱碰撞的声音,那骆驼铃铛摇晃的声音,还有商人那千锤百炼的吆喝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就像是一支别样的乐曲。

循声去,只见一个身着开襟衫头发干枯的商贩正扯着破锣似的嗓子喊道,‘快来看啦,买菜刀啊!快来看啦,买菜刀啊!’

只见他摊前摆着一大块树根头,树根上插着几把铮亮铮亮的切菜刀,见人群围了上来,他眼睛发亮,一脸兴奋,嘻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利索地把袖子半挽起来,露出黝黑的粗胳臂,说话也铿锵有力:

“切菜刀、切菜刀、

上山不用带弯刀!

我左三刀、我右三刀、

一会儿砍出个大槽槽!!”

边吆喝着还真一边现场演示菜刀的神效,春寒料峭的天,可他额头豆大的汗珠就像断了线的雨帘,一路沿着额头绕过眉尾顺着脸颊往下滴滴答答。

一大群人围在旁边看他绘声绘色的表演,也有人跃跃欲试,“咦,你这切菜刀还能当弯刀使?”

摊主拍胸脯保证,“什么都能砍,切菜杀鸡、砍柴砍树,你想干什么都行!”

“那砍人行不行?”

那人披着破旧的大棉布衣,不住地用袖口擦着冻出来的鼻涕。

“砍人不行,砍柴砍树没问题。”

“那还叫什么都能砍?”

“你!”

他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把菜刀重重往树根上一插,吓得那人退了几步。

明摆着看热闹无理取闹的偏多,真正想要买的却寥寥无几。

“给我一把!”

原本大家正准备散去了,不敢相信竟然还真有人相信他的大话,眼睛齐刷刷盯上了这位与众不同的买家,只见他鬓髯修得极为整齐清爽,剑眉微微上翘,眼如流星,一脸贵气,腰间玉龙环佩宝剑各司其职,一派威仪,身后却跟着两个让人不敢看第二眼的彪型大汉。

“好嘞!”

小贩的眼珠上下翻转迅速打量来人,又一边麻利地包好刀锋,把刀柄那头递给那人,“官爷你算是识货的!我卖的切菜刀,用个大半辈子没问题!”

那人接过菜刀顺手给了身后一虬髯大汉,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小贩以为他不相信,倒较真起来了,“不信你可以去问,东大街的也火大爷,前几天和他一同下葬的便有我们家的菜刀,那还是我祖父当年卖给他的。”

这时,那虬髯大汉验刀完毕,又在那年轻公子耳边嘀咕了几句。

那文雅公子连连点头,转而问那小贩,“你们的作坊在哪儿?”

“我们作坊?”

那小贩下意识地重复着他的问话,突然回过神来,欣喜道,“就在、就在葭芦山附近羊角铺的达玛刀场!”

他咕噜着眼,心想不会是大买卖送上门来了吧。

那年轻公子双手抱拳,“多谢!”

多谢?就一句多谢?还以为他要多买几把呢!白高兴了一场!

小贩失落之余又望了一眼那年轻公子,只见他腰间挂着一块樱红的美玉,像美人的朱唇,又像那最灿烂的杜鹃花,他不禁看得出了神。

突然,北街人头攒动,不多时便听到咯噔咯噔急促而整齐的马蹄声,街心的人群自觉往两边散开,谁都不想被急马伤着,只有那无知而天真的孩童仍然站在街心痴痴数着马蹄。

“一、二、三、四、五、六、七……”

那八字还没出口便被人一把腾空抱到一旁,旁边一妇人脸吓得铁青,孩子却高兴得大叫,“我飞起来了!”

那年轻公子把孩子还给那妇人,妇人接过孩子的那一刻顺势脱了他的裤子,咣咣咣咣咣在屁股上使劲拍了几下,那孩童被揍,放声大哭起来。

这时,四匹高头大马呼啸而来,到了菜刀铺前仓促收缰、勒马止蹄,疼得马儿扬起前蹄长声嘶鸣,随即四个官兵打扮的汉子滚鞍下马,马靴踩在地上铿锵有力。

他们走到那公子身前屈身作礼,“明王!”

明王?菜刀铺的小贩这下瞠目结舌,什么?眼前这位公子就是明王?西平王的大公子拓跋德明?

在这么千载难逢百年难一遇的重要时刻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呢?说什么呢?可刚要张嘴,却感觉有什么梗在喉咙了发不出声音!

这时那四人中一个粗眉的连忙拱手道,“明王,西平王他回来了……”

“父王回府了?”

他点点头,“西平王他……”

此人圆脸、高高的额头、精巧的耳朵,粗眉像两条弯弯黑黑的毛毛虫,刚好把眼窝子圈去一半,下巴却是小小的一团,几乎与下嘴唇挤在一起,但却不像粗鄙之人,反倒是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可此时却是一脸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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