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倒悬钩(1 / 2)

未慕长雕话音刚落,嗖嗖嗖,接连几只长弩愣生生刺进了他宽厚的胸膛,那冷箭摩擦过血肉的声音在此刻听来如此冰凉刺骨,渐渐的,好似也凉透了他那滚烫的血肉一般,他再也撑不住了,沉沉倒了下来!

“爹!”

烈鹰眼中含泪,攥紧了拳头,看着一箭地外的父亲,对着他那未瞑目的双眼坚定地连连点头。

这时,幸存的弥雅兵们自动围成了肉墙,把继迁和烈鹰挡在后面。他们手脚交叉,里一层,中一层,外一层,像编织的栅栏,只是这栅栏不是竹篾而是血肉之躯。

当你把自己的命和自由都给了其他人,那注定是无生还之机了,可无畏生死的人便是最大的抵抗力量。

在弥雅军组成的三层肉墙的拖延下,烈鹰在箭雨中护送继迁出了谷,他们没命似的跑了好远好远,终于找到一处高地,此下脚如注铅,只见四下无人,只有孤月悬挂高空,烈鹰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安稳了些。

“西平王,你没事吧?”

烈鹰喘着粗气,拔掉左肩上中的箭矢,这一转头,见继迁也正在拔着手臂上的箭矢,足足有七八只。可令人没想到的是,他的左眼居然也中箭,借着月色,他见长长的剑柄愣生生地插在他黑洞洞的眼框上,想必沉重冰冷的箭矢横生生插在他眼睛上必定是疼痛难耐,可他一路都没有吱声。

烈鹰颤抖着声音,“西平王!”

继迁深吸一口气想把眼眶里的箭矢拔出来,烈鹰连忙阻止,“西平王,使不得使不得!”

他想箭头有倒钩,如果硬拔出来,眼睛恐怕不保,况且现在荒郊野外的,万一失血过多,岂不是雪上加霜。继迁又想把箭柄折断,可是刚刚触摸箭柄,一阵剧痛随之袭来,竟然感觉浑身酸麻没了力气。

“来,我背你!”

烈鹰半蹲着,哪知继迁却不愿上背,烈鹰急了,他们好不容易逃出来,弥雅军的肉墙抵挡时间是有限的,如果潘罗支人马追上来,那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烈鹰满脸水光,也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反正都是咸咸的,“西平王,我们得尽快逃出去,然后领兵荡平这扬飞谷!为我爹和嵬名田都报仇!”

“他们不会追来了!”

继迁道,“潘罗支以为我已经死了!不会这么费力赶尽杀绝的。”

烈鹰一听稍微放宽了心,但仍然无法放松警惕。

继迁则完全没了生死迫在眉睫之感,他突然抬头望着高月冷星,虽然伤口炽烈地拉扯着,可他的内心却出奇地平静,回想多少个这样的日日夜夜,他不是看着地图钻研着破城之法,就是和部下推杯换盏诉说豪情,可从来没有注意夜空中的星月。

他上一次看星月,那应该还是在银州城的时候吧!哦不,应该是地斤泽,又或者,在逃亡的路途中。

那些日子仿佛很远了,恍然间又觉得就在昨日。

一生戎马倥偬,经历了无数的战败,无数次处在生死关头风口浪尖,可是,他都坚持了下来,从没想过要放弃,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心中的那个渐渐模糊的信念,他坚持了它一生,没人能了解那个信念是什么,是拓跋家族的荣誉?是弥雅人的尊严?是个人的荣辱?到底是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可扬飞谷之行他不后悔,心想这就是宿命轮回不是吗?他算计了别人多少次,银州城的曹光实、夏州城的继捧、灵州城的裴济......

生死就像一个轮回,因果何尝不是呢!

“西平王!”

突然,暗夜中有人压低声音轻轻唤着,可是周遭除了嶙峋的山石,什么也看不见。

“西平王!”

“谁?”

烈鹰握紧手中的长鞭厉声问道,额头青筋凸起、大汗沁沁。

忽又听得不远处大石后有细细碎碎的马蹄声,“是我,迷般嘱日勒!”

透过微弱的星光远远的见那身形倒有几分相似,可不敢断定,等他走近定睛一看,果然是那小子,只见他牵来了两匹高头大马,但举止慌张,“我给你们送马来了,你们快逃!”

烈鹰不理会他,反而盛气凌人地问道,“你刚才喊什么?”

“我迷般嘱日勒虽然是个小人物,可眼力见还是不差的,弥雅人要在吐蕃人堆里混出个名堂,不会察言观色辨别真伪那便难了!我知道那个西平王是假的!”

烈鹰仍未放松警惕,盘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说简单也简单,因为我是弥雅人。”

他见烈鹰还是半信半疑,催促道,“你们还是快走吧,要是大王的军马发现就不好了!你们想,我要是真要害你们,我干嘛不先知会大王说那个西平王是假的,我现在又干嘛不带着人马追上来?”

“潘罗支反叛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他一脸无辜,连忙反驳道,“这个我真不知道!我知道他不是诚意归降,但是也没想到他来这么一出。”

“那……”

“烈鹰我们走吧!”

烈鹰还想问什么,却被继迁打断,现在也由不得他们犹豫了,他赶紧把继迁扶上马背,继迁眼痛得已有些迷糊。

迷般嘱日勒见箭矢兀生生插在继迁眼上,惊愕道,“西平王,你......”

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对未慕烈鹰交代道,“看来西平王伤得不轻,你们要尽快找个地方疗伤,不过西凉府你们还是不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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