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刺史(1 / 2)

蒯缑再次醒来时,已是躺在熟悉的拔步床上,苏元评正倚着床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盹。乌霭趴在枕边睡着,发出呼噜呼噜的梦呓,屋内依旧暖和。阳光从拔步床的雕花隔断缝隙中透过,化为金色斑点洒在西域真丝被褥上,打破了他恍若隔世的错觉。

“醒了?还难受吗?”察觉到床上的动静,元评顿时清醒过来,关切地问道。

“不难受了。就是感觉身上没有力气。”蒯缑尝试着想要起身,挣扎了两下,还是放弃了。乌霭猛地惊醒,若一道灰色的光窜到了拔步床的遮尘上,荡起一阵尘土。

“你休息吧,已经派丫鬟去叫大夫了。”苏元评按了按他的胸口,轻轻抚摸着,“刚才大伯可生气了,把我跟大兄叫过去,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不过我还好,被派来守着你。大兄可惨了……”说到这儿,苏元评脸上再次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这倒也是人之常情。圣人有云,“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便是如此了。父母对待自己的孩子总要比对待旁人的孩子要严厉一些。小时候他也问过师娘这是为什么,师娘总说这是当父母的为了自己的孩子好。但他总觉得并非如此。父母这么做仅仅是因为面子罢了。孩子又不是己,为什么要严于律儿呢?只是美其名曰宽严之别,借由孩子成全了自己的名声。又或者……

他当时没敢继续往下想,但有一日,许渊先生讲到了这里,随口就说了出来:“这些家伙,只是借由家长的名义,实行肮脏的行径,来满足自己卑贱的控制欲。为人父母,胡如此哉?”一边说,还一边义愤填膺地咬了一口鸡腿,仿佛是咬在这些不够格做父母的人身上,是云鄄城的花记烧鸡。因为当日他抄错了经文,被罚没有午饭吃,因此记得格外清楚。

许渊先生就是个反例,他总是宽于律己严于待人——至少严于待他的学生。毕竟,只听说因为抄错经文被罚午饭的蒯缑,却没听闻因教不严师之惰而被罚没酒喝的许渊。当时年少无知的蒯缑还天真地问出了这个问题,结果自然是晚饭也没得吃了。

“蒯缑?蒯缑!”苏元评很纳闷。这家伙动不动就神游天外,还是别人与他讲话的时候,“郎中来了,快让他给你瞧瞧!”

郎中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虽则有花甲之龄,却红光满面,目光晶莹,不显老态。他走上前,坐在苏元评让出来的小板凳上,把药箱搁在一旁,拈起蒯缑细弱的手腕。

“这位公子面如白纸,体弱乏力,定然是长期气血不足,”一遍看脉,郎中上下打量着他,缓缓问道,“前几日公子的气色虽差,但至少有些血色,近日又亏了气血,可是有什么异状?”

蒯缑微微摇头:“小子昨日方醒,今早外出却也未曾劳身,只去了试剑坊,刚拾起剑,还没舞几下便头脑发昏不省人事了。”

“当时元评公子可在侧?切与老夫细说一二。”郎中眉头皱起,“这位公子脉象平缓中正,除了有些弱乱,却无其他异象,必是有外源牵动才至于此。”

“若说异状……问心可算异状?”苏元评歪着头想了想,方开口说道,“当时阿彦递剑给他,他凝神问心足有一刻之久,却没有什么异样,只是接过剑后方抬手起势便身子一软,倒地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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