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特别篇:柔则贵音64(1 / 2)

醒了。

从床上醒来,揉揉自己的眼睛,窗外的光泼洒进来。

拉上了窗帘,她还是有些不适应,她一直都不适应。

但她还是要起床的,刷牙,洗漱,糊上淡妆,穿上公司的制服,去挤上满载的电车。

今日的时辰还是很早,一如既往的早,天的光耀透过薄雾浓云倒灌在车上,她已有些困倦了。

身边坐着的人已经不自觉地睡下了,他的头是歪着的,只是没有了打呼的声音。

但她没有睡,她很困,犹如睡魇入梦一般困倦,但她没有睡下。

时间溜走了,她紧盯着对面的小屏幕,那上面轮流播放着广告,游戏的、商业的、或是娱乐的。

她无所谓。所以就看着,只看着。

身边睡着的人换了一个,变成了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愁容满面,阴郁和哀伤在他的身体上化脓,再绽放出来给人望见。

她无所谓。所以她等到了下车的时间。

从车上走下的那一刻,耳边就浸入到窃窃私语的海水中,一切都被泡着,像往头顶上咕弄着四散的馕包,却没法离开的鱼。

失去了其他人,人就会死,因为人是社交的动物。她不止一次这样告诫自己。

可此时此刻的现在,她却依然如彼时彼刻的那时一般,厌恶着嘈嘈切切细细密密的声响,待她从出站口取回了自己的优惠票券,她便开始吞吐着清晨的气息。

稍微扯扯自己的裙角,她想从公文包里取出香烟,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似乎已经可以闻到令人迷醉的香烟气息。

但是没有。这条道路上依旧有着那副路上吸烟禁止的牌子。

于是她还是迈着腿前进。

“早上好!”踏入大门时依然有熟悉的声音在向自己打招呼。

她也打起了些许精神,尽可能鼓舞着自己的双唇和喉舌:“早上好。”

每一次都是这样,她已熟悉了,熟悉得透彻,走向自己的位置上,看着不远处的课长在喷洒口水,挥舞手臂,手掌心还攥着文件夹,仿佛都能看见掌心那细密的汗珠黏上他掌心的油脂,再被吸走。

她并不意外。

她只觉好笑。

但她竟没笑。

早上就在接下来的缄默中渡过了。

到这个时辰,在她座位附近的那位男人就自然靠近着,他会来问她:“你中午要去哪里吃饭?”

或者有的时候会问:“你下午有什么安排吗?”

还是会问:“晚上去玩吗?”

她也应承过,应承的时间是中午、下午和晚上。

她都跟着去了一次,她知道了,他想上她,想要她在床或是家中叫喊。

想要她遵循着生物之间的那种繁衍行为。

只是她对此并没有兴趣,也觉得绝不有趣。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的身体交缠在一起,互换着想法和体液,这也许并不是现在该做的行为。

他贪图的不是她的思想和她的家产,只是纯粹想要曼妙的腰肢和她那张脸庞。

所以她拒绝了很多次,许多次,包括现在。

她现在只会答道:“不了,我下班有事情要忙。”

午饭的时分是存在的,是当然存在的,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咀嚼着干涩的面包。

有那么一瞬间,她在想着……

想着很多。可是只有一瞬,所以她根本想不了什么。

她的时间并不值钱,而是被贱卖在公司的角落里,卖了初阳卖了残午,也卖了日日夜夜的朝暮。

她在几时几分离开的?她又想要点上一根香烟了,让烟火气可以成为自己的伴侣。

可总归是没有。

人头攒动,人的头只见得着头发,黑灰黄蓝绿,究竟几种颜色?又有几种人头?

她不禁又想起来自己每天都在想的事情,她不禁又觉得迟早有些日子,人的头就要破蛹化蝶,扇动着头发漂浮在散落粉尘中。

可她也再没有多想,随着人潮走回了自己的家。

公寓的门总是开着的,她也总是可以看见人。无处不在的人。

背着身缓慢地咀嚼着食物的人、训斥孩子的人、与少年同伴玩闹的人、开着连关着的门都不能阻挡声音的人、安静到疲惫无言的人。

她是什么人呢?

她看着自己窗外的几点星火,天已经昏黑了,有几点疏星沾弄了酡红化开在光耀里,她听见了严丝合缝的窗隙里往外倒腾着数十乘不同的铁流,这声音竟不大,像是她思绪和空虚人生的反响,只在她的跟前时隐时现。

电子产品的光闪烁着,放出了令人诧异的爱恋,她却只面无表情的看着,只看着,干看着,脑海中毫无起伏的思绪沿着纹路塑形,到这时候止,她已是无言了。

再晚些,更晚些,更晚些的夜自然更亮些,更亮些便更白些,白得肿胀、白得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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