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永别了,“张林”(1 / 2)

新历100年,北俱芦洲。

被废弃了近十年的旧十七号庇护所,迎来了久违的人味。

屋顶悬着的华丽吊灯挂满了灰尘,早已失去曾经的堂皇模样,甚至灯泡都大半昏暗,只有边角零星的几个菱形小灯仍在倔强地散着微弱昏黄的光。

“公输制造”竟然没有彻底毁掉这边的供电,大概是怕夜半有恶客敲窗吧,张林心想。念头在脑子里刚转过半,他又轻哼了下。

公司的人,还会怕鬼吗?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胡思乱想不影响他行走地轻车熟路,推开卫生间的门,积年累月地尘灰与刺耳的吱嘎声迎面而来。张林走到洗手池前,看着挂满了蛛网的镜子,还有碎裂玻璃中映现的枯瘦少年。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有些怯于看到镜中的自己。

他将手向怀里摸了摸,抓出一张布满褶皱的纸。小心翼翼地展开,铺平,按在镜子旁。

钩挂在云层的弯月顺着碎了半扇的窗户向盥洗室内撒了些光进来,也施了几分在纸上,照的纸上血红的“通缉”两个大字似是活转过来一般。

被那两个血字夹在中间的婴儿肥少年,笑容憨态可掬,浓眉下的眼睛本就不大,更是因为在笑的缘故挤成两条缝,像是长了四条眉毛。

与碎了半边的镜子里那张瘦削,高颧又有些木讷的脸截然不同。

张林用舌头舔了舔上牙膛那两处早已没了知觉的凹陷,眉头蹙起,似是回忆起了当时硬生生用石头敲掉两颗犬齿时候的痛苦与挣扎。

还有更让人难捱的,每天最少三个灰地鼠滑腻地苦胆。

与这些相比,不时的呕吐、腹泻以及随之而出的奇诡长条虫类都让他觉得轻松的多了。

从前世小说里看到的诡异手法确实是有效用,犬齿脱落带来的面部部分肌肉的萎缩,以及因地制宜地急速降重,让张林仿若换了个人。

不能击败你的,只会使你更强大。强大与否张林尚不可知,但变化确实很大,只是短短半个月不到的时间,焕然如新生。

“永别了,‘张林’。”

张林将纸撕成碎屑,洋洋洒洒的扔进了便池,解开了裤子,仔细地将过去最后的痕迹冲进幽深恶臭的深洞内。

便一脚踹开只剩一半身子挂在窗框上的玻璃,踏进风雪。

......

一片松林附近。

凛冽寒风裹挟着细碎雪晶,剐蹭着高耸松树尖锐的针状叶片,嘈杂无序地呼啸声中却在不知何时,莫名生出了句中气十足的问询。

“就你这一个人,公司是觉得凭你就可以吃定我吗?”

张林的声音在松林中突兀响起,在寒风的包裹下显得有些闷。若是仔细听去,里面似乎还夹了些小了许多,但凄厉异常的唧唧声。

砰!

一记闷响,密密麻麻松针上堆叠的厚重积雪抖了大半下来,一个穿着黑色风衣,脚踏长筒皮靴的壮硕男人站起身。

他低下头,眼眶里微微外凸地淡银色义眼看向掌上肚子滚圆,不停扭动发出惨叫的小灰地鼠,烦躁莫名。微微发力,便将那只谈不上可爱的可怜小兽捏死在手心。又抬起厚重的皮靴,将方才被那小鼠压在身下的一窝密密麻麻挤成一团地粉白鼠崽碾了又碾,就像踩灭烟头那般,紧蹙的眉头才有了些舒展的意思。

张林的声音与灰地鼠的声音近乎同时戛然而止,男人扔掉手中的鼠尸,还有藏在尸体中的简易播音装置,甩了甩手上的血,眉间溢出一丝恶心与不悦。

千里追袭十三天,这只小耗子确实给了他不少惊喜。在逃亡的途中还不忘利用地形将他带领的这支小队拆杀到只余他一人。虽然都是些本地招募的,没有觉醒能力,也没有安装任何义体,仅仅只是培训了几个月的废物。

那也是实打实的六条人命。

怪不得能从实验室里跑出来,不愧是能偷走“那个东西”的实验品。

若不是北俱芦洲环境实在太过恶劣,公司无法像在东胜神洲那般铺设网络与其他的基础设施;而上头又下了死命令,只许抓活的——

这种野蛮地方生出的野人,早就被他斩落人头,哪有这般麻烦。

一声异响,

男人拧首望去,两个绿点在松林的幽深处浮现,像是平行飞舞的两只萤火虫。

北俱芦洲的边荒地带,又正值冬天,哪里会有萤火虫。

男人嘴角挂上丝叽嘲地笑,那绿点在具备三代热成像功能的“火眼金睛”义眼中浮现出真容。

一只狗般大小的灰地鼠。

想用这些耗子来拖延时间吗?倒是蛮有想象力的。

男人却不在乎,灰地鼠虽然也被勉强算作异兽,但战斗力却极低,属于极为好杀的那种。只不过因为其强盛的繁殖及生存能力才榜上有名,凭此一点,倒是极大地丰富了北俱芦洲底层庇护所的餐桌。

下一秒,绿点如同密布的星,幽深的林子里似是铺出一片绿色的银河。两颗如灯笼般的赤红眸子匿在绿色的光点后头闪了又闪。

随即,几十只,不,大概有几百只灰地鼠从林子中冲杀出来。灰色毛皮构成的汹涌海洋踏着厚重地雪壳,激起四散地晶尘,在微弱月光的映衬下,宛若掀起粼粼巨浪。

看到此景,窝在雪下身上裹了层灰地鼠皮的张林嘴角溢出一丝喜意,他微微挪手,擦了擦鼻子里溢出的血,笑容得意。

灰地鼠如蚂蚁一般,都是由具有生殖能力的雌性占据领导地位。他按照自己的记忆掏了盘踞在这附近最大的灰地鼠窝,抓了一群鼠崽跟留在窝里等待投喂的雌性小鼠,就是为了这一刻。

与你那些下了地狱的队友说你好吧,公司狗!

而那男人面对激扬的鼠群却不慌不忙,只是举起了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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