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借刀18(2 / 2)

合顺见璟玥公主面色盛怒,吓得赶紧拜倒在她跟前,连声道:“公主恕罪!公主恕罪!末将不过奉命行事,岂敢造次?”

璟玥公主道:“既已知罪,还不赶紧带领禁军,回宫救火?”

合顺连声道:“是!是!”一声令下,带着禁军匆匆往王宫而去。三百楼兰禁军,被炸死的有几十人,余者大多负伤,毫发未伤的不足十之一二。“赤焰雷火箭”威力如斯,人人心胆俱裂,未曾负伤的禁军搀扶着受伤的袍泽,赶紧落荒而逃,竟无人再去理睬元幔。

元幔坐在地上,见合顺和一众禁军竟将自己置之不理,心中虽然怒极,却也无计可施。他双腿因惊吓过度,无力站起,只能继续坐在地上,环指四周骂到:“反……反了!都反了!寡人……”怒骂之际,忽见一个英俊少年与璟玥公主并肩而立,脸露微笑,正气定神闲地看着自己。他心中只觉对这少年脸上的笑容厌恶至极,叱道:“你小子是什么人?笑!你笑什么?”

璟玥公主用眼角偷偷瞥了刘宸一眼,想起今夜被他两番抱在怀中,脸上微微一红,道:“这位是中原的长皇子,汉王殿下。”

元幔怔了一怔,说道:“汉王……汉王怎么来了……”忽然双目圆瞠,指着仍在熊熊燃烧的馆驿,大声急道:“我明白了!是你……是你杀了北胡的使节!”

刘宪笑吟吟地走到刘宸身边,道:“率领禁军,明火执仗包围馆驿的可是大王您呀!是谁杀了北胡的使节,难道世人没有公论么?”

“这……”刘宪所说的确是人所共见的实情,元幔不得不为之语塞。

刘宸看着元幔,见他身为一国之君,却瘫坐于地,张皇无措,头脸满是灰土,模样狼狈已极,心中虽然对他万分鄙夷,然想他终究身为盟国之主,既已相见,倒也不可失了礼数,稍一欠身,道:“刘宸见过大王!大王请起。”上前伸出右手搀住元幔左臂,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又道:“北胡使节妄图挑拨贵我两国同盟之谊,大王为维护两国盟好,将北胡使节尽数诛却,英明果决,刘宸十分佩服!”

“汉……汉王……不必客气……快放……放……”元幔左臂被刘宸抓在手中,但觉如同被一个铁钳夹住一般,痛入骨髓,碍于脸面又不好叫出声来,只盼刘宸赶紧放手。

岂知刘宸抓得更紧,道:“现下北胡使节已尽数命丧大王之手,想必拓跋焘不会轻易罢休。今西胡慕容部、东胡慕容部皆有意与中原结盟,我看大王不如顺天应人,四家共结盟好,联手抵御北胡。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元幔疼得冷汗直冒,只得连声道:“好说,好说……就依汉王之意……快放……放……”

“还有一事!”刘宸指着被慕容延提在手里的郭福道:“此人杀害了西胡慕容部三名族人,穷凶极恶,罪不可恕!请大王将此人交由慕容延首领处置!”

元幔怕刘宸继续没完没了地提出要求,赶紧抢着道:“汉王但有所命,小王全都……全都照办便是!”将目光看向刘宸身旁的璟玥公主,哀求道:“妹妹……你……叫他快放……放手……”

璟玥公主霎时满脸飞红,心中嗔道:“他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我……我怎么叫他?”但见元幔满脸痛苦之色,心中终究不忍,伸手暗暗扯了扯刘宸的衣袖。

刘宸回头冲她笑了一笑,放开元幔的手臂,道:“大王劳累了一天,想必已经乏了,这便请回宫歇……”一语未毕,忽觉一个温软的身躯软绵绵地倒在了自己身上,转头一看,只见璟玥公主双眼翻白,已经晕了过去,心中大吃一惊,急忙一把将她抱在怀中。

万籁寂静,半轮冷月高悬在楼兰城外的大湖之上,望之仿佛遥不可及,但它映在湖中的倒影,却又让人觉得近在咫尺。

刘宸坐在湖畔的大石上,此时璟玥公主早已醒转过来,正与他并肩而坐。刘宸默默地看着璟玥公主倒映在湖面上的倩影,在他心中,这位美貌英豪的公主,也好比天上的月亮那般遥不可及,然而佳人就坐在身边,丝丝幽香直沁胸臆,缕缕柔发拂过脸颊,又是如此亲近。

两人默默坐了良久,忽听璟玥公主开口说道:“汉王殿下果然手段非凡。那慕容延素来桀骜不驯,目空一切,现在却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如今王兄也已经答应四家同盟之举,你的目的都达到了,这下可称心如意了吧?”

刘宸没想到璟玥公主竟主动说话,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转头看着她秀美而憔悴的侧脸,语气怜惜地道:“小蓝已经告诉我了,‘元气丹’虽能一时恢复力气,但服用之后却会大耗气血。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傻?”

璟玥公主淡淡地道:“气血虽耗,将养些时日也就复原了。那四个北胡武士武功着实不弱,你又是以一敌四,倘若我那时不服用‘元气丹’,恢复力气助你,此时你恐怕已经……你的伤是我治好的,我不愿看到你再受伤害,而且还是为了我而受伤。”

刘宸心中感动,忍不住冲口而出:“为了你,我受任何伤害都在所不惜。”

璟玥公主苍白的双颊泛起一阵红晕,转过脸去,嗔道:“堂堂皇子,说话竟没半点正经。”过了一会,又问道:“对了,那些北胡使节怎么会在凉使下榻的馆驿里面?你曾说今晚之事尽在你计算之中,可否说来听听你究竟是如何神机妙算的?”

刘宸不答,反问道:“你说引爆馆驿的火箭名叫‘赤焰雷火箭’,这火箭威力如此巨大,却不知是一种什么兵器?”

璟玥公主道:“我曾听先母说过,‘赤焰雷火箭’的箭身里暗藏着十分厉害的火药。此箭由一个极精巧的机括发射,射出后箭身会拖着一道灿烂的红色火焰,因此得名。听她说,她也从未见识过‘赤焰雷火箭’的威力,只是听我的舅舅说起过。这种兵器数量极少,全天下只有一人能做出这种兵器,那就是我的舅舅。”

刘宸心中大奇,问道:“你的舅舅?敢问尊舅是哪位高人?”

璟玥公主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沉默了半晌,这才幽幽说道:“我的舅舅出身金陵。二十年前,洛阳城陷,舅舅护送我母亲和哥哥出城,打算逃回金陵。不想出城之后,舅舅带着我哥哥与我母亲失散。我母亲怀着我,孤身一人,闻知南归道路阻断,本想往辽东投亲,但当时幽州也是兵荒马乱,不能通行。她走投无路,只能一路西行来到楼兰。先王玛希利遇见了我母亲,可怜她孤苦伶仃,又身孕已重,便收留了她。那时我父亲已亡,母亲感激先王恩遇,于是委身于他,不久便生下了我。”

刘宸听了璟玥公主的身世,只觉隐隐有件陈年往事浮上心头,但这件事究竟是什么,却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

又听璟玥公主凄然一笑,道:“所以我根本不是什么楼兰的公主,只是一个国破家亡、无父无母的孤儿。现下你已知道我的身世,是不是嫌弃我了?”

刘宸眼前再一次浮现当夜花谷之中她为自己疗伤时的情景,心中柔情无限,看着她晶莹的双眸,深情说道:“你可知道,当我得知你受困宫中,因为不肯嫁给拓跋焘而绝食三日时,心里是何等焦急?当日我身受重伤,是你不顾自己身中‘五更香’之毒,尽心为我疗伤,又不辞艰险与我同回楼兰,助我成此大功。我心中感激你还来不及,怎会嫌弃你呢?倒是你一直对我不冷不热,你都不知道我暗中伤心了多久。”

璟玥公主淡然笑道:“我在花谷之中为你疗伤,不过是一件小事,你又何必总是放在心上呢?其实当夜我那样冷冷对你,是因为……是因为……唉……”轻轻叹了口气,却不再说下去,歉然地看着刘宸道:“你还怪我么?”

刘宸微笑道:“我又怎会怪你呢?为我疗伤对你来说或是小事,对我来说却是铭刻肺腑的大恩。只是你这位大恩人忽热忽冷的,让我又爱又怕,只能远远地望着你的背影,却不敢靠近。”

璟玥公主想起途中那夜,刘宸一直站在身后看着自己,心中泛起丝丝甜蜜,微笑道:“油嘴滑舌,好没正经!”顿了一顿,忽然神色一肃,问道:“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今夜发射‘赤焰雷火箭’之人是谁?”

刘宸敛起笑容,点了点头,道:“是一个复姓上官的少女。”

璟玥公主心中大奇,问道:“一个少女?你又怎知她复姓上官?莫非你与她相识?”

刘宸摇头道:“我与此女并不相识。嗯,公主可曾听说过‘锦绣山庄’这个名字?”

璟玥公主皱起眉头,回忆了一会儿,摇头道:“毫无印象。”

刘宸道:“我已查明,那姓郭的商人是将青海骢带到楼兰,卖给这位锦绣山庄的上官小姐,再由她转手卖给北胡使节。”

璟玥公主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难怪她要向馆驿发射‘赤焰雷火箭’了。倘若凉王派来的使节尽数在楼兰城中遇害,而且其中还有凉王世子,那么楼兰与中原便结下血仇。届时,王兄就不得不撕毁与中原的盟约,而彻底归附北胡。如此一来,锦绣山庄经由楼兰与北胡做生意就更有保障了。”

刘宸笑了笑道:“可惜她并不知道,那些北胡使节从宫中饮宴之后回到自己的馆驿,慕容延与慕容冲便打着她的名号,带着好酒好肉,将北胡使节全都灌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他们二人趁着夜色将北胡使节尽数搬到凉使下榻的馆驿里,并预先在屋内放满了引火之物,又在门后牵了一条火信,只要门一打开,就会立即引燃大火。”

璟玥公主终于恍然大悟,接着他的话道:“然后你再故意让郭福听到你与凉王世子密谋废掉王兄的计划,诱他进宫报信。王兄闻知,定会派遣禁军去围攻凉使下榻的馆驿,你便可趁着宫中防备空虚,闯进宫来救我。而馆驿这里,禁军不明就里,只要破门冲了进去,就会牵动引信,燃起大火,将一众北胡使节尽数烧死。这样,杀害北胡使节的罪名,就会被我王兄背了去,迫他不得不与中原重归于好,以求自保,是吗?好一个偷梁换柱、调虎离山、借刀杀人的连环计!”她一口气将刘宸的计谋合盘说了出来,脸上露出了几分得意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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