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闻讯15（1 / 2）

慕容延探前身子，嘴角泛起一丝耐人寻味的冷笑，道：“凉王刘修的使节与北胡拓跋焘的使节明日都将抵达楼兰城。中原与北胡水火不容，两国使节同日抵达，你们说这楼兰城里可不得要大大热闹一番了？”

刘宸听到这个消息，心中又是惊喜，又是疑惑，惊喜的是没想到他遣程万里去凉王刘修处请来的帮手竟这么快便抵达楼兰城，疑惑的是不知拓跋焘遣使前来又所为何事？

只听慕容延又道：“中原与楼兰乃是盟国，凉王遣使前来名正言顺。但拓跋焘这老小子又派使节来凑什么热闹？”

慕容冲道：“据说数月前河套一战，北胡损失了不少战马，这帮姓郭的商人又刚好带着青海骢来此，难道拓跋焘是派人来添购战马的？”

刘宸沉吟道：“虽说青海骢是世所罕见的神驹，不过拓跋焘也用不着专门派使节千里迢迢前来购买。元幔有意巴结于他，只需一封书信来讨，元幔岂能不双手奉上？我看拓跋焘的使节此来另有目的。”抬头看向慕容延，又道：“但若北胡使节当真是来购买青海骢回去繁养的，那我们当务之急，就是抢在北胡使节到达之前，找到那姓郭的商人，夺回青海骢。这样的神驹，可不能落入北胡之手。”

慕容延重重点了点头，道：“汉王所言，甚合我心，我族的神驹，岂能落入仇人之手？不过离了西海，在别的地方可繁养不出青海骢，否则我也不必每年都带着族人从白兰山中徙至西海牧马。”

慕容冲道：“只是我们花了半日，找遍全城也不见那郭姓商人的踪迹。或许他带着货物走不快，还未抵达楼兰城。”

刘宸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在城门口等着他！”

楼兰城不愧是一个商贾云集的城市，从中午直到傍晚，城门口车水马龙，来自中原、波斯、北胡等各国商队带着各色货物从城门进进出出，络绎不绝。三人离了酒楼，在那郭姓商人必经的南城门附近找了个隐蔽所在守着，但是直候至太阳西沉，也迟迟看不见那郭姓商人的身影。

眼见进出城门的商队渐渐稀少，刘宸心中也开始不安起来，寻思道：“莫非是我想错了，那个姓郭的商人竟不到楼兰城来？倘若断了这条线索，却又如何找到那数十匹被骗走的青海骢，追查这帮商人与郭氏一族是否有关？”

就在城门即将关闭之时，那个郭姓商人竹竿似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城门口，身后跟着几个从人和那几匹驮着货物的骆驼。刘宸暗暗吁了口气，与慕容延、慕容冲悄悄跟在驼队之后。此时天色已暗，三人在夜色掩护之下，跟着这郭姓商人转了好几条街，才见他在一座大宅院的后门停了下来，吩咐从人将那几匹驮着货物的骆驼牵进宅子里，自己只身一人又继续往前走去。

刘宸低声对慕容冲道：“看来这座大宅子便是他们的落脚之处，请世子先在周围查探查探，我与慕容首领继续跟着那商人。世子千万小心，切莫打草惊蛇，不管查不查得到线索，子时之前我们都在客栈会合。”

楼兰城夜晚时只关闭城门，城内并未实行宵禁，是以晚上仍有很多酒肆开门迎客。那郭姓商人又转过几条街，走进一间不甚起眼的酒肆。刘宸、慕容延二人跟着他来到这间两层楼高的酒肆门前，从门口望进去，楼下是一个大堂，那商人瘦高的身影正从大堂里的楼梯爬上二楼去。

刘宸心中暗忖：“瞧他长的这副模样，不似有夜间独酌的雅兴，必是赴约而来。也不知他要见的是什么人？”便对慕容延道：“请首领在前门找个隐蔽处守着，我绕到后面去看看。”悄悄摸到酒肆后面，抬头一看，二楼共有六扇窗户，其中亮着灯光的只有四扇。刘宸弯腰摸到前面两扇窗户下面，只听得几个胡人喝酒呼噪之声，中间两扇窗户没有灯光，窗内静悄悄的。又再摸到最后两扇窗户下面，便听得一个尖细的声音说道：“请三爷放心，那些青海骢每一匹都膘肥体壮！小的……”

突然，窗内传来“啪”地一声脆响，那人话未说完，已被人重重扇了一记耳光，登时痛得大叫：“哎呦！三爷饶命！三爷饶命！”

一个嗓音低沉的中年男子喝骂道：“看你干的蠢事！这次可真惹恼了慕容延那小子了！好端端的，你打伤他的人做什么？”

刘宸听这对话，料想刚才被打的应是那郭姓商人无疑，只是打了他一记耳光的这个“三爷”，又是何方神圣？

那郭姓商人尖声道：“那几个蛮伢子，居然……居然污蔑我付给他们的金条是假的，对我破口大骂！连……连郭家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小的气不过，这才……这才叫几个武士教训了他们一顿……”

中年男子重重哼了一声，道：“混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暗中把金条都做了手脚！你用灌了水银的金条诓来慕容延几十匹青海骢，又打伤了他的族人，他岂肯善罢甘休？这青海骢可是世间难觅的摇钱树，连楼兰王元幔这等吝啬鬼，都忍不住要花重金向我们买上几匹。你说，慕容延以后不肯再将青海骢卖给我们，我们还上哪里找这么赚钱的货去？”

那郭姓商人赶紧顾左右而言他，嘻嘻笑道：“说起这元幔，可真是个吝啬鬼，买几匹马还舍不得花自己的钱，居然派他宫中的禁军假扮成中原强盗，去抢劫本国商队的货物来换。”

中年男子冷笑道：“你知道什么！他继位之后，花钱大手大脚，又连年向拓跋焘进贡厚币，其父玛希利留给他的金银珠宝已经被他挥霍得所剩无几。现在拓跋焘又遣使前来迎亲，他库房里没几件像样的东西给他妹妹做嫁妆，还不得动动歪脑筋？”

刘宸恍然大悟：“原来拓跋焘遣使楼兰，是来迎亲的，要娶的是元幔的妹妹……妹妹！”想到此处，猛然脑中“嗡”地一响：“啊！难道是……”

只听那中年男子继续说道：“此番须尽快将那几十匹青海骢交割完毕，免得夜长梦多。今日接蜀中来信，前所订下的那批宿铁精钢已经冶炼完毕，只是起运之前，还须与成都王刘佶交涉。我明日一早须得动身前往成都，此间之事就由你打理。记住，凡事都要小心谨慎，不得再出任何差错！”

那郭姓商人赶紧答应道：“是！郭福明白！”

刘宸这一惊非同小可，寻思道：“宿铁精钢可是朝廷锻造军器专用的钢材！这人究竟是谁，竟敢如此胆大包天，私自贩运朝廷禁物？”听这中年男子言中之意，此事似乎还牵涉到成都王刘佶，又想：“宿铁十之六七出自蜀中临邛县的冶炼厂，而临邛县正在成都王国中。听他这么说，此事竟连成都王也牵涉在内！”

抬头一看，这酒肆建造颇类波斯，房上是一片平顶，不盖瓦片，无法揭瓦窥探房中情形。又向周围看了一圈，见窗下垒着一堆砍好的干柴，正好垫脚，于是提气一跃，轻轻落在柴堆上，身子倚住墙壁，伸头透过窗页的缝隙往窗户里瞧去。只见房中只有两个人，一个身材瘦高，嘴脸猥琐，正是那个郭姓商人，名叫郭福的；另外一人是个身材瘦小的中年男子，自然是那个“三爷”了，只是他背向窗户而坐，看不见面貌长相。

这中年男子用手指在案上轻轻扣了两下，沉吟道：“怎么上官小姐还不到？”

话音刚落，房门突然“豁拉”一声被人推开，紧接着四个黄发碧眼、家丁打扮的精壮汉子走了进来，看模样似乎是波斯武士，身手俱都不凡。四人一踏入房门，中年男子立即站起身来。

“咯咯咯……郭三爷好性急，等了这么一会儿就不耐烦啦？”只听房门外传来一串银铃般的笑语声，随后便有两个美婢拥着一个红衣少女走了进来。这少女不过十七八岁年纪，身材娇小，白里透红的脸蛋上嵌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嘴角含着一抹魅笑，更显妖艳。

刘宸心下惊诧不已，一来是见这少女的容貌竟与璟玥公主有三分相似，二来是听这中年男子竟也姓郭，不知这二人究竟是何来历。

这少女一进门，郭三爷立即迎上前去，抱拳笑道：“郭某恭候上官小姐多时！”

上官小姐别过头去，佯作不悦，道：“三爷这么说，是在埋怨本小姐让三爷久等了？”

郭三爷赶紧道：“上官小姐误会了！郭某岂敢？”他的年龄比这红衣少女至少多了二三十岁，可是言语之间却甚是恭谨。

上官小姐噗嗤一笑，道：“三爷，你可知道，天底下见过我的男人可不多。不过凡是见过我一次的男人，可都在苦苦等着见第二次呢！你这是第三次见我了，等上一等，又有什么可抱怨的？”

上官小姐语意挑逗，但这郭三爷显然不是轻佻之人，寒暄既毕，即说正事，道：“上官小姐，青海骢我已如数凑齐，还请尽快派人验视，好作交割。”

上官小姐道：“凉王刘修的使节与北胡狼主拓跋焘的使节明日都将抵达楼兰城，此事三爷想必已经知晓了？”

郭三爷见她突然提起此事，一时不明其意，只点了点头道：“已有耳闻。”

上官小姐接着道：“元幔欲背弃中原，攀附北胡这棵大树，有意将璟玥公主嫁给拓跋焘，两家结秦晋之好。拓跋焘久慕璟玥公主貌若天仙，欣然同意，此番遣使正是来迎亲的。”

刘宸在窗外听得这个消息，不由得心头巨震，蹙紧眉头，暗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又听那上官小姐接着说道：“中原与楼兰久未通使，而此次刘修突然派使节前来，名为置办郭太后寿礼，只怕实是另有所图。中原与北胡势同水火，不论各自遣使楼兰的目的何在，两拨使节同时到达，楼兰城必定难以平静。为免节外生枝，请三爷连夜将这批青海骢带到城东三十里的镇上去。东门守门官吏我已差人打点好了。”

郭三爷迟疑道：“上官小姐考虑周详，郭某本应照办，只是……”

“咯咯……”上官小姐笑道：“三爷不必担心，货款我已如数带来了。锦绣山庄最重信誉，难道还会讹诈三爷几匹马儿不成？不过这批青海骢我会直接转交拓跋焘的使节带回北胡王庭云中去，三爷可要仔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