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远的一次触及(1 / 2)

你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哪儿?我去过最远的地方是一个宜居星球,没有名字,跟现有的关于外星球的描述不太一样。应该比任何宇航员去的都远了吧?虽然是在梦里。

那是十几年前做过的一个梦,至今翻看日记本看见这一段还都历历在目,尤其身在其中的遥远感觉。所以,如果这辈子能赶上人类星际移民,我大概率是那种宁愿死在地球上也不会移民的一个。

外星球没有活着的感觉,像第一次离家出远门的时候,看见的,听见的,甚至吃到的都会变得虚无缥缈。身体感官变钝,情绪变脆弱,同时很混乱,感情像藏起来的触角,只能感觉冷漠。所有东西都要重新适应,内心深处不得不有所保留,活得无法尽兴和感激。以我那僵硬的适应能力推定,星际移民我不是死在飞船上,就是死在外星球;这样算起来,还不如死在地球上好。

在那场梦里,远离地球的感觉跟真实又清晰,是地球上所有地方都不会产生的遥远感觉。

星球地面,光秃秃,地质不太好,不是岩石戈壁,不是沙漠盐田,不是肥沃的地或者茂密的森林。地面质量很差,像是晒干后的黄泥,结结实实,没有一丝纹理,好像不会长出一根草。但是,那样结实的地面却能长出大树。也许是阳光很远很低或者是那个星球上没有风,树皮光光滑滑,像甘蔗的表皮。树冠像有独立的思考能力,没有多余树杈,长成长椅子的样子。弯曲的树杈像一张窄窄的单人床,直冲而上的长椅却更像椅背。最顶端的树叶小小的,一簇一簇,兔子尾巴一样短。

我能想到,如果这种树在地球上,一定是家具厂拼命也要抢种的东西。

留意到树尖,也就看见了深灰色的天空,类似下雪前乌云密布的深灰。没有具体光源,到处又都能看到水白阴天的光感。

太阳距离地面太远,以至于像手电筒所发的微弱光亮,连斜对角的星群都没有因为它的存在而退缩。

站在地面上抬头,总觉得自己在一个黑色盒子里,一边是虽远却同样不可直视的太阳,一边是比白炽灯还大的若隐若现的群星。我瞬间因太空的局限性而产生了幽闭感,闭上眼睛跑进旁边的森林。

没有月光,指望不上太阳,半黑天树林里我除了想家,便是困倦。无助的是,关于在地球上的记忆全都像被浸泡在水里的书籍,好像永远也打不开了。这地方不仅因距离而阻隔回家的路,还永远剥夺了一个人想要回家的所有念头。头一次感到孤独是那样纯粹和无望,头一次觉得再没有回家这回事,我的家人在哪儿,他们会不会因为找不到我哭了又哭?其实没关系,失去我,他们看起来应该会更和谐。

森林里也同样干干净净,想要突然踩一脚狗屎或者人屎,并不是可能。我不太确定地面是什么材质,蹲下去扣了扣,果然是黄泥;能扣掉一点渣渣。

情绪木纳,像在持续更新,新的不知道怎么使用我的情绪和情感。不过很快,第一次感到了类似在地球上的恐惧:正前面的一片林地像被精心修缮过,树木整整齐齐列成一排,每一棵都像横叠起一张又一张的单人床。而那上面或躺过站着一群黑黢黢东西,像直立人?像是猴子?或者也可能是猿。它们人高马大,身板笔挺,个个有一米九以上。没有衣服,身上也未做任何装饰,毛发似乎油光水滑,一举一动都能看出反光。

我吓的不敢多走,它们只有小小的动静,却并没有行动。由于梦里本身没有特别确定的声音,而这片林子显得更加安静,对峙显得格外具有火药味。在安静中像互相试探谁更蠢,或者谁更瞎。直到最后,我慢慢后退,盯着他们一直退到最开始能看见天空的地方。

朝着黑猩猩反方向走了没多远,便遇到一个波光粼粼的水塘子。池水清澈见底,空无一物;像紫砂壶杯子汪着溜沿儿一杯水。

我摩擦眼珠子,想要辨别暗灰色的夜色里是不是有东西在动,便发现几个来势汹汹的矮胖机器人在撒野。它们伸出手臂上的棒球棒一样的粗圆木棍,对着一个人的脑袋猛砸。被砸的人停止动静后,它们又向四周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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