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感(1 / 2)

梦里的悲伤非常深,梦里的笑点非常低。一个很奇怪的画面,或者是荒唐的画面,可怕的画面,也有可能会引起一阵莫名其妙笑意;一笑起来,便停不下来,深更半夜被自己的笑声吓醒,转而掉进恐惧或午夜孤独感。

习惯孤独会变得自由,不怕死了一样。但如果可以,谁会让自己去习惯那种无奈又安静的东西。孤独的成分乱七八糟,也许是找不到同道中人,也许是失去了本来拥有的东西;像不得不拿起被挑剩下的苹果,承受起又小又酸涩的滋味,跟无时无刻不骚扰人的虫子同生共死。

梦见过一栋特殊的摩天大楼,不同于一般的拔地而起,而像一个巨大笔直的矿坑。深不见底,灯火通明。干巴巴的水泥石板紧贴坑壁卧铺一样叠加,一层一层从下到上堆至井沿。期间未架设任何攀缘物,也不见绳索和飞行器。

没看见别人出去的方式,只看见我爸爸的出去方式。他像野蛮人两手攀住水泥板,踩在别人的卧铺上,一层一层爬上去再爬下来。

那水泥板松散堆叠,缺少钢筋焊接,大幅度的动静似乎也震塌,而他上来下去直接爬,看起来非常危险。

妹妹给他买了一个降落伞,叫他上下的时候使用。他却生气的瞪眼,抬手拿出打人的架势。我的脾气更坏,怕他的固执惹出麻烦,倚老卖老,叫我们姐弟三个人分摊责任。便把降落伞从妹妹手里过来,大吼大叫,非让他穿。

只是,当我把降落伞从袋子里拿出来抖出来,不由的笑起来,笑的停不下来,哈哈哈地笑出声音,几乎醒了。

那是什么降落伞啊,不过是一个破背心后面缝一了块旧床单,根本是一个小孩子的玩具,让一个成年人当作降落伞从烟囱般的楼层之间跳下去,一定像扔下一个西瓜。智障,怎么想的,好害怕,又很好笑。

有那么片刻笑醒,斯哈之间牙疼般想到梦里我爸的可怜,陷入了很深痛的悲伤中。

他是六零后,家里的老三。年轻时很帅,大眼双眼皮,高鼻梁的,帅跟懒一样出名。结婚时跟我妈有一张很小幅的合影彩色照片。两个人坐在长凳子上,都没有笑脸。对比之下,我爸又白又帅,我妈又丑又黑(前不久我才这样说过,被打哭)。

但是,耳濡目染,我妈的打压,辱骂,pua,让我也觉得他的懒惰和无所作为真讨厌。他没有耐力,也没有野心。跟同村人出去打工,永远都是第一个跑回来,也永远没有挣到过钱:出门手里拿多少,在外花多少,花完也就回来了。

打工不行,干农活又狂躁,动一动就开始骂人打人,咬牙切齿,纯粹一个神经病。

有时候看他被嫌弃的实在可怜,也能想到他比更坏的人要好一些。抛开正儿八经的事,会的很多,家里所有东西坏了,他都能修。看别人开店,他就开。看别人卖油条,他就卖。他想干的事儿,不用学,拿起来就干。泥瓦匠里,他干得又快又好;是绝对的好手。即便不挣钱,每次从外面回来,哪怕被我妈咒骂,他也会捎带吃的东西回家。

他是一个得不到爱的人。被两个哥哥欺负到结婚后,跟自己亲娘大半辈子不说话。他想让我妈心疼他,热天能心安理得躲在家,但是完全没可能。他给自己放假,别人干活儿,他躺电扇底下睡觉。他心疼自己,任何小毛病都娇贵的不行。

他生平所有的自尊心都通过自己的没用被我妈狠狠踩在脚下。他的情绪放在现在来说应该叫做感情障碍症,严重缺失自控能力,打遍家里所有人,一天到晚打,三百六十五天,几乎一天不落。

我是真的讨厌他,真的非常讨厌。半年不理,我妈不在家他在家,我就跑出去,不吃他做的饭,看见他就皱眉头。

我妈买给我们所有的东西都是最便宜,最不耐用的,最货不对版的。但是我爸不会,他没钱会借钱,手上剩两毛钱也会买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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