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周崇欣喜娶美妻 公子兴州救驮队(1 / 1)

二日后,韩嫂子来到营中,给周崇报喜,周崇随韩嫂子往齐家提亲,周崇头裹万字顶头巾,脑后两个纽丝银环,上穿一领团花绿丝战袍,腰系一条双股青绦,足穿一双熟牛皮靴,威风凛凛,相貌堂堂,翻身骑上大白马。韩嫂子喝彩道:“提辖英雄模样,无人能敌。”四名健壮军汉跟随,几人骑上马,牵着两匹马驮着礼物,迤逦往秦州而来,不到一个时辰已到城中,至齐家酒店门首下马,街坊众邻纷纷观看,喝彩道:“如此佳婿,何人敢来欺负!”那杨家人远远立着,不敢近前。军士拴好六七匹高头战马,卸下马驮,将礼物抬入酒店,齐老爹早立在门首,恭迎周崇,周崇上前便拜了四拜,说道:“岳父大人在上,受小婿参拜。”齐老爹忙扶起周崇,让入屋里。牌军将出四盒礼物,一坛酒送与泰山,夫人,周崇另把出一个方盒呈上锦帕二方、宝钗一对、金戒指二个送与小姐,齐老爹唤出夫人,小姐,收了礼物。韩嫂子忙叫夫人,小姐谢了,那小姐小名雯儿。周崇仔细观瞧小姐,更是出色,出水芙蓉一般,不禁心中欢喜。齐老爹忙请周崇坐下,周崇谦让齐老爹上坐,自在下首坐下,韩嫂子打横坐定。小姐把来三盏茶,行至周崇身边,用眼睃看周崇,周崇回看,四哞相对,小姐微笑,羞红了面皮,满脸爱慕之色。韩嫂子道:“今日就插定了亲事,齐老爹,周提辖都见了礼,咱每定了行礼,迎娶日期,就圆满了。昨日俺请阴阳看了,这月二十六日是行礼好日子,下月初六迎娶大婚上好日期,不知老爹意下如何?”周崇道:“俺是粗鲁军人,不通此事,全仗泰山,嫂子费心。”老爹道:“即是韩嫂子看好,老身依从便了。”韩嫂子大喜,老爹道:“提辖,请门首军士入来吃盏酒。”周崇道:“谢泰山关怀,不劳泰山操累,他们俱是粗鲁军汉,恐惊俺爱妻,俺领他们去别处吃酒。”韩嫂子道:“老爹福气,还未迎娶,如此回护小姐。”周崇起身,辞别老爹,韩嫂子。领众军上马,小姐立在门里深情密意的望着周崇,周崇马上拱手,引众军去了。

初六天明,一顶四人大轿,四对红纱灯笼,八个军士跟随来娶。雯儿戴着金梁冠儿,插着满头珠翠,身穿大红通袖袍儿,辞拜了父母。夫人道“女儿,你去了,撇的母亲独自一个,和谁做伴儿?”两个携手哭了一回,齐老爹和夫人送出大门。韩嫂子替他带上红罗销金盖袱,抱着金宝瓶,送到南街周崇家中。街上众人看见说:“此是宁远寨周提辖娶亲,今娶的是西街齐家酒店女孩,吉日良日时娶过门,前几日西街杨家还吵闹着要娶他做妾,搅缠了几日,不期被周提辖撞见,叉将出去,再不敢来,这女孩有福气,这周提辖是本州马统制的大徒弟,谁敢造次。”众人纷纷议论不题。

且说韩嫂子送亲到周家,铺陈床帐停当,马统制,夫人在正房中间坐定,二人拜了统制和夫人,众兄弟过来拜了嫂子,行礼罢,马统制,众兄弟留坐酒席,推杯换盏,定更方散。周崇赏韩嫂子五两银子。至晚,两个成亲,极尽鱼水之欢,于飞之乐。

第二日晌午,兄弟来到宅中,参拜哥哥,嫂子,送上礼物,周崇未及安排丫鬟小厮伺候娘子,依旧招呼韩嫂子帮忙安排酒饭,韩嫂子唤来两个妇人过来帮手,酒饭安排的妥妥当当,饭罢,众兄弟告辞去了。周崇招呼韩嫂子坐定,说道:“嫂子帮忙不到底,我不知家中还需丫鬟伺候,见在,煮茶,烧饭无人招呼,如何是好?”韩嫂子道:“俺去寻如何?”周崇道:“嫂子且坐,我去唤夫人入来。”韩嫂子道:“提辖护妻如命,老身敬服。”少时,雯儿走入厢房,韩嫂子忙立起,二人道了万福,周崇坐定,雯儿挨肩坐下,韩嫂子道:“提辖院落不小,旁有跨院,该有个年纪大的婆子,找个小厮来,大门有个支应,提辖不在家,家中不可没男人,也可寻一对老夫妻更为妥帖,有个男人门户牢靠,夫人年小,找二个丫鬟陪着夫人,一个粗使,粗笨些的,一个贴身,精细些的。周崇转头看看齐氏,笑道:“年小也是夫人,周家正房,夫人以为如何?”雯儿面皮涨红,低声道:“韩嫂子生受,寻一对老夫妻,二个丫鬟便了。”韩嫂子道:“一对老夫妻月例一两五钱银子,买精细丫鬟十两银子,粗使丫鬟五两银子,官人可行。”周崇道:“生受韩嫂子,今日先留下一个妇人收拾房屋,碗碟,明日寻人入来。”韩嫂子道:“老身见在去寻。”周崇送韩嫂子出去不题。

过一日,韩嫂子领来一对老夫妻,儿子当军死了,女儿嫁了汉子,剩下两个老的,无了依靠,月例一两五钱银子,愿意来伺候官人和夫人。领来一个女孩,年约十三四岁,才留起头发,生的眉目清秀,乖滑伶俐,与夫人做个贴身丫鬟。一个粗使的丫鬟,房内外伺候。周崇一家人和和美美,不在话下。

话说公子一行人离了秦州,往东京而来,这一日行至兴州地面,见此处山高林密,路途曲折,张见几里之外一队驮马行在路上。上使道:“驮队与咱同路,结伴而行,稳便些。”公子道:“上官明见。”正行之间,只听得前山里锣鸣鼓响,公子命亲随把过长枪,将弓箭整顿得端正,系牢飞鱼袋。对亲随道:“你等护住上官,休要有失。”上使颤声道:“马制使休要走远,护持我等。”公子并不答话,策马赶上前面驮队,驮队几十人各持枪棒,护住货物。望见大路开阔处摆开二三百喽啰,二名大王立马拦住去路,一大王叫道:“会事的,从此处过,留下驮子。”驮队中一大汉拍马挺刀去战大王,大王拈枪相迎,二马相交,刀枪并举,战在一处,二十几个回合,大汉抵挡不住,遮拦抵挡,渐渐力怯。公子大喝一声:“你且少歇,我来取他。”那大汉拨马折回,公子接住大王,马快枪急,长枪神出鬼没,虚实不断变化,斗了几合那大王枪法乱了,只办得遮架躲闪,公子寻个破绽,长枪搠入小腹,将大王挑于马下。二大王见公子凶猛,不敢接战,拨马便走,公子了事环挂住长枪,拈弓搭箭,看的亲近,望那大王后心飕地一箭,正中后心,栽落马下。众喽啰那敢向前,纷纷退去。见贼人已走,驮队东家急忙向前,拱手施礼,谢壮士救命之恩,公子马上拱手还礼,欲回使者马队,东家拉住马缰绳道:“壮士且慢,留下姓名,他日定将厚报。”公子道:“后面朝廷使者,我不可久留,我姓马,秦州大营提辖便是。”东家道:“马提辖何往?”马臻道:“奉旨调开封禁军勾当。”东家把出名帖道:“此是我名帖,我姓王,东京人。马提辖到东京,定来拜望。”说罢,倒头便拜,公子下马,扶起东家,对东家道:“相公安心走路,前面大山已过,市镇辏集,一路官路,可安心行路。”说罢,翻身上马与东家拱手相别。回至上使处,上使问道:“前路如何?”马臻道:“末将已杀散强人,可安心走路。”上使道:“制使真猛将也。”马臻命亲随整理好马匹,兵器,沿大路往东京去。

话休絮繁,行了半月,早望见东京,走马入城,千门万户,交辉错落;三市六街,商贾辏集,豪门富户,衣冠楚楚。上使留马臻馆驿歇息,次日进宫,上奏今上。兵部尚书接到旨意,差办事官领马臻往兵部,吏部挂号,领了勘合,两部使印,签了票帖,行下头司,将马臻注在殿帅府禁军制使司当差。

马臻当日寻殿帅府左近旅馆宿下,把出一两银子与办事官,告了生受,不在话下。次日,办事官引马臻参拜殿帅府钱太尉,马臻跪倒阶下,拜了四拜,躬身唱喏,起来立在一边。太尉道:“你是名将之后,久闻汝交战勇猛,见在禁军里马军教头缺少,你可教授禁军骑乘之术,我参你做禁军马军制使官。”马臻道:“末将竭力报效朝廷。”太尉大喜,勉励一番,命司官差遣二名牌军伺候,措置下处,马臻拜谢太尉。马臻出来府门,分付牌军道:“你二人寻一处离此不远的下处,六七间房屋,带个院落,可放马匹,回来报我。二名牌军去了,马臻回去馆驿,一个多时辰,牌军领来一房屋经纪人,将那人领入马臻房中,马臻坐在杌子之上,那人朝马臻唱了个喏,马臻摆摆手,那人立在一边说道:“小人依官人意思,寻到两处院落,一处四间正房,前后有院落,就是小些,另一处有二层房屋,上下四间可住,还有三间厢房,后面有一宽展院落,二三间耳房,可放马匹,只是略远些。”马臻对牌军道:“咱要那处远些的宽展院落,先租一年,这两日,你二人寻匠人收拾齐整,收拾停当回来禀报。”让老军把出二十两银子,交与牌军,老军随经纪人去签押租赁房屋,三人随经纪人去了。几日后诸事安置停当,公子命牌军将自己行李,衣甲,兵器,马匹搬移到院中,算是在东京安顿下来。公子寻思,自己一人,不须许多人伺候,东京有牌军看顾足矣,留下老军,遣秦州四名亲随回秦州大营,赍发了盘缠,公子使新遣来的牌军买些东京新鲜应景之物,带回去送与父母,兄弟们,写了封书信,几日后,四人别了公子,牵着四匹驮马,带着礼物,书信,望秦州去了。

这日,钱太尉退堂后,左右伺候换了衣服,乘轿投丁公府而来,守门官见是钱太尉,禀报管家,管家将太尉引入书房,看了坐,命童儿烹好茶伺候太尉。一盏茶时,丁公走入书房,太尉躬身施礼,丁公请太尉看座。太尉回禀秦州统制马修之子马臻已到东京,在禁军做马军制使,教受骑乘之术,闲散勾当。丁公道:“留在禁军之中,不可遣离东京。”太尉道:“下官谨遵丞相恩旨,留在东京使用。”太尉领了太师之命,回府去了。

日落时,公子回到下处,下处在双龙巷内,一个院落,楼上下两层四间房屋居住。虽然有牌军打理,终是男子汉,不甚干净齐整,衣裳也无人收拾,胡乱堆放,未曾打火。此间离御街一盏茶路程,吃茶吃饭尚且方便。离秦州前,母亲说,外祖母在东京居住,还有多位舅舅在京城为官,有钱有势排场很大,可照看自己。马臻耽心拘管不便,并未急于拜访。

话说高延兴元府走了一遭,回到秦州,思量贩马营生好做利大,又有高福做帮手,秦州边州,叠山有好马,贩些头口倒是好营生。第二日,中军帐统制升帐,众将点卯已毕,众将走出帐外,高延随着统制走入后账,统制听闻身后脚步儿响,问道:“谁在后面?”高延到:“爹,四儿高延。”回到帐中,马统制在中间交椅坐定,让高延看座,高延先磕了头,统制道:“我儿起来。”高延坐定,统制笑道:“小四,我听闻你去兴元府非是空手回来。”高延道:“三哥口快,原是儿子要说与爹的,被他占了先。儿子将带去盘缠全把与颜爹了,那银子是儿子厮拼得的,儿子一把腰刀险被那强人大刀夺了性命,我用计砍杀了那厮。”马统制笑道:“四儿,你嘴最强,爹不曾想取你银子。”高延道:“恁地,儿子银子留着与爹和兄弟们吃酒。”统制道:“四儿,今日还有甚么计谋?说与爹听听。”高延道:“爹,儿子去一遭兴元府,得知贩马营生可得大利,一匹好马卖二三百两银子,不足一百两银子秦州马市上便能抓寻到,蕃人有好马,买些茶与他每换也可。远近州县里上户抢着要哩。大户打点官吏,骑着招摇。”统制道:“何人经管此事?你是边军军官,离不得营寨,出不得秦州。”高延道:“爹,俺儿子,爹的孙子高福经管此事如何,他未从军,白身,自幼随他爹在庄院里为庄主管马,相看马好眼力,性格好,听招呼。从营中寻四五名精细,身手强的军汉随着,如何?”统制道:“此事不错,赚来银子爹来安排,还有许多事需你去做。”高延道:“爹爹明见,儿子去办。儿子还有一事,求爹应允。”统制笑道:“我的儿,本钱无处着落罢。”回身对亲随道:“取六百两银子把与高提辖。”高延忙叩头拜谢道:“知儿心者,我爹也。”统制道:“凡事谨慎,不可沾惹事情。”高延一一应承了,告辞去了,统制心付,此儿必成大器,来日定是臻儿好帮手。

回到南寨中帐,高福忙把来一盏茶,点心,水果,高延坐定,文钦进来道:“你去何处,中军帐寻你不到。”高延道:“师傅唤我,我随师傅去后账,师傅准我贩马。”文钦道:“恁地说,你欲做陈二?”高延道:“三哥休要取笑,我是贩马,非是诓骗。”

高延唤高福回帐,高延交椅上坐定,唤高福坐下,说道:“咱们做些买卖,适才爷爷准了。”高福道:“爹,作何买卖,这几日爹点拨儿子武艺,刚刚入港。”高延道:“武艺要练,银子要赚,咱贩马不可耽误,你那马如何?”高福道:“好马,王员外的马比不得俺得马!”高延道:“王员外的马多少银子?”高福道:“二百两银子,不让价。”高延道:“你的马多少银子?”高福道:“七十两银子。”高延笑笑,高福道:“爹计谋深。儿子软服。儿子幸得遭际爹,不然,还在酒店做小二哩。”高延道:“这买卖爹不能出秦州,爹安排几名徒弟随你去卖马,出了秦州,他们听你分付,谁敢造次,爹惩治他。你去兴元府,京兆府,利州,均州马市赁下房子,有院落,马厩的,每处雇一老诚之人看顾马匹。你这两日即去,将事办妥帖。”高延挥手招呼帐外军士进来,军士躬身施礼,垂手侍立,问道:“提辖唤小人何事?”高延道:“你去唤李承,肖辉,郑顺,胡宾,郝庆来。”军士应诺去了,半盏茶时,五人走入帐中,向前施礼,高延道:“你五人随我多时,是我心腹,今日师傅使你五人帮扶少爷办事,你等可愿去。”五人跪倒在地,说道:“提辖有事,分付弟子就是,粉身碎骨,当效犬马。”高延大喜,说道:“你们起来说话。”五人立起身,高延命五人坐定,高延道:“今日起你五人听少爷提调,他说走即走,说停即停,不许顶撞,那个敢顶撞,休怪我翻脸。”五人应道:“俺们明白。”高延对高福道:“你坐下,他们五人与你叩头,今日起,既是你亲随。”高福道:“爹,儿子明白。”五人跪下与高福磕头,参拜少爷。高延对高福道:“这五人皆是爹把手点拨的,手段高强,心狠手黑,头脑伶俐,诸事你可放心交待他们。他们五人学的我的武艺,我已嘱咐他们点拨与你。”说罢,高延命五人先去,后账摆酒,五人去后,高延对高福道:“你爷借与爹六百两银子,爹再与你四百两银子,一千两银子,是咱的本钱,几处赁房子,来往盘缠,雇人诸事须花费二百两银子,八百两银子是贩马的本钱,一匹马赚一二百两银子,每月进千两银子不难,这事你为爹办妥当。”高福道:“爹,儿子定当尽心竭力。”高延指着高福衣裳道:“这衣裳不好,穿好衣裳去,休被买主看低了,你是贩马大少爷,通身须气派,后面亲随跟着,场面须有。”高延牵手高福走入后账,那五人已等候多时,高延坐主位,高福下首,五人对面坐了,五人轮流把盏,尽醉方休。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返回